《昭昭（重生）》烟火长明

3、第 3 章

　　春寒料峭，接连几日的阴雨连绵不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腐烂味。

　　薛昭提着裙摆跟在司空涿的后头，男人腿长走得又快，很快将她甩开一段距离。

　　她的侍女并没有跟上来，薛昭是特地撇开她们，单独来和司空涿做交易的，为的就是提前让司空涿离开大齐回到北朔去。

　　司空涿一直留在齐国，不过是为了靠近太子，好抢走他的宠妾。

　　关于这一点，薛昭也是在那本奇怪的书上看到的。

　　她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司空涿却陡然顿了脚步，在一片竹林边停了下来。

　　薛昭今日是盛装打扮过来的，地上有些泥水，可她裙摆又长，一个人提着就够费劲了，还要撑着伞去跟前面这人，一时间也气愤无比，便加快了脚步，低着头急着往前走，真怕自己踩到泥潭弄脏了衣裙。

　　她边小跑边想着还要靠这个家伙帮她复仇，那些不满的地方也渐渐消散了。

　　可谁知司空涿也不打声招呼就停下来了，雨天路滑，她又低着头，就一头撞了上去。

　　“说吧，你有何事非得和我单独相处，还不惜支开你的侍女……”司空涿握着伞，一转身，就看到薛昭低着脑袋朝他冲了过来。

　　沉闷的声音响起，薛昭的脑袋撞到了硬邦邦的胸膛，上方发出一声闷哼，司空涿身体单薄，脸上显出几分薄红，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没事吧？”薛昭着急地想拍拍他的背部，还没碰上去，手就被无情地拍开。

　　司空涿脸色冷了下来：“五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薛昭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轻声道歉：“对不住了。”

　　心里却在腹诽着，这个男人真是睚眦必报。

　　“是这样的……”薛昭斟酌着开口，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可想到薛家至今大仇未报，她抬起头，直直地迎上司空涿的目光，语气坚定道，“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把赵蓉骗出来，你带我一起走，只要放我离开京城，我们互不相欠。”薛昭知道她这样非常冒险，可她等不及了。

　　她名义上还是府里的五小姐，府里的人都对她管控严格，而且听说原主已经定了亲了，一旦嫁人，踏入深宅大院，她这辈子就没有再机会查明几年前的真相了。

　　她要想翻案，就得离开张府。

　　司空涿的脸色在听到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沉了下来，他厉喝道：“五小姐，你在说什么！！！”

　　薛昭扯住他的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不是喜欢太子良娣吗？我帮你就好了。”

　　司空涿甩开她的袖子，眼神冷冽。

　　点漆如墨的眼睛平静的像一滩死水，透过薛昭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你听谁说的？”

　　薛昭额头冒出了冷汗：“我，我是……”

　　薛昭脑袋一嗡，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是怎么敢跟这个手段狠辣的异族人做交易的。

　　薛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慌不择路，想摸出一个信物给他。

　　刚抽出自己的发髻上的簪子给司空涿，可她的手才刚摸到簪子，就听到利刃抽出刀鞘的声音。

　　薛昭不解着，还没有回头，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锋利而冰冷的利刃触上了她脖颈的肌肤，冷的肌肤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一个男人扼住她的脖颈将她往后拖。

　　手上的伞在挣扎间落到了地上，画着蝴蝶的伞面染上了泥水，变得肮脏无比。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张府！”偶然的变故让她惊慌不已，薛昭僵直了身体，嘶哑着嗓子问道。

　　可惜来的人并没有回答，快速反握刀柄，将冰冷的刀尖抵上她脆弱的喉管。

　　薛昭心下慌张，用眼睛的余光去窥探身后人的面目，可她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一张戴了黑色面具的下巴。

　　扼住她脖子的是一双戴了手套的手，应该是刚做好不久的，带着一股被油脂浸染的皮革味和轻微的血腥气。

　　下巴被冰冷的皮革摩擦着引得薛昭一阵瑟缩。

　　司空涿握着青色的伞，站在雨中，漆黑的瞳孔波澜不惊地注视着这一幕，好似对这些并不意外。

　　薛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莫名其妙跑过来的杀手肯定是司空涿的手下，竹园这里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人来，看来这也是他算计好的，就是为了在张府的院中养他的手下。

　　司空涿这么大胆，竟然让他的人随意进出张府。

　　想到刚刚男人口中的小心，薛昭猜测估计是刚刚她拔簪子的动作，被跟在身后的暗卫误以为是刺客。

　　“你可能搞错了，我真的没有伤害你家主子，你放了我。”薛昭试图跟她身后的刺客沟通。

　　身后的人好像沉默了，没有再接着动作了，可依旧将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没有收手的意思。

　　薛昭只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去求助司空涿：“我真的没有骗你。”

　　想到目前司空涿留在张府的意图，薛昭自作聪明道：“我知道你的玉佩在哪里，在爹爹那里，等爹爹回来，我帮你要回来。”

　　那本书里面提到过司空涿的经历，他是满身是血，被张大将军救回来的，为了的身上遗失的玉佩一直留在张府。

　　少女的声音娇俏，明明是被人用刀劫持着却看起来丝毫不慌。

　　“你能帮我？”司空涿古怪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着暗卫说道：“放了她。”

　　“主子，她知道你……”

　　“我说放开她！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是。”

　　话音刚落，脖颈间的梏桎也没了，身后的暗卫收了刀，等薛昭转身想看看这人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嘶。”薛昭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暗卫手上的刀刃很薄，纵使收刀及时还是在她脖子上留了一条很浅的血痕。

　　就算是轻微的疼痛，也让她想到了前世被扼住脖子窒息而死的恐惧。

　　薛昭不太舒服，看上司空涿的目光也不太友善了：“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要是你不说的话，我可能真的被他杀了。”

　　“五小姐，玉佩呢？”司空涿缓缓走来，步步紧逼，两人一时间贴的很近。

　　薛昭眼神躲闪：“都说了在我爹爹那里，我能帮你要到，等爹爹回来，我一定给你。”

　　谁都知道那块玉佩是当今陛下赏赐给张将军的，定是被供放到了库房，库房内都有专人把守，还上了锁，怎么可能能轻易拿到。

　　司空涿将伞举到了她的头顶：“五小姐，你最好说话算数。”

　　薛昭的发早就被雨淋湿了，妆也花了，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像只滚了泥巴的小花猫，说这话时也一点气势没有。

　　司空涿轻笑一声，将伞塞进她手心，又转身离去。

　　薛昭的心颤了颤。

　　同时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底燃起，这就算成功了吗？

　　薛昭并没有得意忘形，司空涿这人很危险，她得时刻警惕。

　　她目前对司空涿有用，他应该不会杀她，一想到连司空涿这样的人也会为赵蓉沉沦。

　　薛昭又忍不住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只是……

　　薛昭伸手去接伞外的雨，表情凝重起来。

　　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

　　她想到了八年前，当时薛家修筑的堤坝倒塌时，江南也如今日这般，连绵不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

　　薛昭敛了眉眼。

　　不行，她总觉得心慌的厉害。

　　薛昭匆匆离去，谁知往回走的时候却碰到了赶过来的素玉。

　　素玉觉得放心不下，又折返了回来，谁知一过来就看到自家姑娘的脖子上还淌着血：“姑娘！你……”

　　薛昭怕她喊叫，一把捂住她的嘴，又用手绢挡在脖子上，拽着素玉回了自己的闺房。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薛昭在床上左翻右翻，刚掀开床帘往外查看，就看到素玉冷着一张脸，站在她的床头：“姑娘！你带这么多钱做什么！！！”

　　薛昭只能借口说自己真的有事。

　　好不容易安抚了素玉，薛昭又打发了门口守着的几个丫鬟，这才偷偷溜了出去。

　　薛昭又怕暴露，只能用袖子遮住灯笼，借着微弱的光看路。

　　偏偏她怀里揣着一大团包袱，里面塞满了贵重的手饰，还有她一些攒下来的银钱，她一个千金小姐又没干过什么重活，还没走两步路就累的气喘。

　　等她走到了竹林，却隐约看到前面火光晃动，耳边传来兵器碰撞的铮铮声。

　　有人在打斗！！！

　　薛昭吹掉灯笼里面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隐匿在竹林中，悄悄地向前查看状况。

　　司空涿拿着一把长剑，正刺入一个黑衣人的胸膛，剑若霜雪，周身银辉。

　　血溅在了他冷峻的脸上，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

　　薛昭觉得自己脚有些酸了，想挪动一下，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直指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