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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立心 ...

  •   在被单位的小货车往医院拉的路上,张越一直紧张兮兮地看着阿爸怀里那个小小的身躯。可是她并不知道,在张逐安搭脉的时候,张文的心跳其实一度已经停了。

      然而幸运的是,到了医院,医生一针死马当活马医的强心针下去,张文却是“哇”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会哭了肯定就没事了。”抢救室外,张逐安听到女儿的哭声,心中一松,颓然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壁上。

      张越也不由心有余悸地抹起了眼泪。

      翟文在昏沉中,再度被周身的剧痛惊醒,她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了,心脏也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来,刺得她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身体。

      耳边立刻传来一声急斥:“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下一秒,翟文便被几股大力强行按住,再也不能动弹。她浑身一阵痉挛抽动,很快便再度陷入了昏睡。

      等到翟文彻底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头顶上的吊瓶,透明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顺着导管流入自己的身体。

      翟文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得救了。而能在大晚上赶回家里救自己的,只有妈妈。翟文心头一酸,有些后悔昨晚跟妈妈发那么大的脾气。

      翟文小猫仔似的,从鼻腔里呜咽一声,想要引起妈妈的注意。她知道,只要自己生病住院,妈妈一定整夜整夜守在自己身边,自己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从来都是妈妈。

      果不其然,翟文轻轻一动,耳边便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阿文,你终于醒了?”

      “妈——”翟文撒娇似的拖长了声音,可话出去一半,她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娇嗔被硬生生掐断在她的喉咙里。

      刚才回应自己的,根本不是妈妈,那分明是个幼童的声音!

      翟文坐起来,瞪向床畔,果见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正瞪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关切地望着自己。

      这哪儿来的熊孩子,白占人便宜!

      翟文浑身难受,根本不想理会一个陌生的小孩,她有些无语地伸出手,揉向自己一阵一阵发疼的太阳穴,视线也从小姑娘身上挪开,不经意地朝着病房内一扫。

      只见整个病房空空荡荡的,墙壁上半部分刷得雪白,下半部分却刷的军绿色的漆,分明是上世纪的装修风格。

      翟文不禁在心中吐槽一句:“我妈这是在哪个乡下找的医院,病房里连电视和空调都没有。”

      翟文还没揉两下,却被那小姑娘抓住了手腕。

      “别乱动!”小姑娘急道,“血都出来了!”

      翟文一愣,方想起自己还在输液,她把手挪下来一看,果然,手背处的输液管里都是逆行的血液。

      等等!不对!这手——为什么是小孩子的手?!

      翟文瞠目结舌地瞪着自己那只无端小了几号的手,连动作都忘了,只任由那小姑娘把自己的手拉下来放好。

      她的视线也随着小手,落在了被雪白被子盖住的腿上。

      那明显短了一截的下半身,让翟文仿佛被烫了一下,她猛然掀开被子,露出了里面小小的身体。

      “阿文,你怎么了?热了么?”旁边站着的小姑娘,显然也被翟文的一番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翟文茫然抬头,几乎找不着自己的声音:“我怎么变小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一听这话,张越当即白了脸色。她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她好像的确听到医生同阿爸说,细妹呼吸停止过,而缺氧是可能会伤到脑子的。

      张越颤着嘴唇,把脸凑到翟文的面前:“阿文,你再仔细看看,我是大家姐,我是张越啊。”

      翟文一听这小屁孩竟当真想要冒充自己的妈,不禁怒从心头起,想要拎着这熊孩子的耳朵,把人丢出去。

      可下一秒,她几乎是惊悚地,从这张怼到自己眼前的娃娃脸上,找到了自己亲妈的影子。

      张越肖父,生就一张瓜子脸,眼睛大大的,鼻梁细细的、高高的,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翟文见过张越小时候唯一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一家五口的大合照。那里面的小张越,同面前这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你……你说你叫张越?”翟文难以置信,几乎觉得自己病糊涂了,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我是谁?”

      “你是我细妹呀,张文,记得吗?你叫张文。”张越急得不得了。

      张文?

      是了,翟文想起来了,她妈曾经跟她念叨过,说自己有个小姨,三岁的时候酒精中毒,没救回来。

      自己的名字也是为了怀念小姨而取的。

      “我叫张文?”翟文讷讷重复。

      张越以为翟文想起来了,心中不由一喜,一瞥眼,却发现自己只顾着说话,挂在杆子上的吊瓶没水了。

      “诶,支药冇咗(药没有了),我去叫人。”

      张越噔噔噔地往病房外面跑,只留下一个一脸懵逼的翟文,兀自对着病房雪白的墙面发呆。

      【叮!‘命运齿轮系统’接入成功】

      脑中传来了一个机械声,翟文一个激灵,见鬼似的看向四周。

      这病房没别人了呀?
      谁在说话?

      【宿主,您好,由于您濒死之时,系统捕捉到您的脑电波含有极高的不甘值,附和‘命运齿轮系统’的准入条件,准许您回溯时间线,以旁观者的身份,了解让您不能理解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翟文确认,这声音来自自己的脑子里。一瞬间,她汗毛倒竖,厉声问:“什么意思?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你们在搞鬼?”

      【“搞鬼”一词,有待商榷,系统是根据您的诉求,选择的时间线。ps,您与系统对话,不用说出声来,在脑内想即可。】

      “我的诉求?我什么诉求?”翟文一脸狐疑地在脑中问道。

      【您在濒死之际,曾问道,为什么您的母亲会变成扶弟魔,为什么她意识不到问题所在。于是系统决定,将您投放到这个时间线,让您以旁观者的身份,自己找寻答案。】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翟文的问话,一点也不客气。

      【‘命运齿轮系统’正在测试阶段,我们需要从宿主身上得到第一手的数据。不过您可以放心,我们获取数据的过程,并不会损害宿主本身。宿主只要心愿达成,随时可以离开系统,回到自己的时间线去。】

      翟文心念一动:“这么说,我自己的身体没有死?我还能回去?”

      【是的。】

      “啊!”

      翟文正在脑中同系统对话,冷不防手背上一痛。她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一个护士正给自己取针。

      疼!太疼了!

      细蚊女(小女孩)的身体未免也太敏感了。

      翟文疼得龇牙咧嘴的,眼泪花都差点出来了。

      张越连忙在旁安慰:“不怕,不怕,咱们阿文最勇敢了。”

      八岁的张越虽然声音童稚,可语气温柔,一如翟文印象中妈妈的样子。

      翟文心头的委屈,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她泪眼汪汪地一头拱到了张越的怀里,口中呢喃有声:“妈——”。

      张越却错误地领会了翟文的意思,她努力地把翟文搂在怀里,安抚道:“阿文乖乖女啦,阿文不找妈妈,妈妈在上班。有家姐在呢,家姐带你回家。”

      护士收好输液用品,对两个女娃说:“患者现在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了。医院的意思是叫她住院观察两天,不过你们家长执意要出院,我们也不好干涉。要是回家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及时来医院看。”

      “知道,唔该姑娘(谢谢护士)。”张越朝着护士乖巧道谢。

      在空旷的马路上,两个小姑娘小手牵着小手,缓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张越边走,边跟翟文耳提面命,不许她以后再喝酒了。

      翟文抬头看向张越,奶声奶气地疑惑道:“我昨天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是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张越捏着翟文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翟文更加疑惑了:“我都差点死了,为什么阿公……阿爸同阿妈不来看我?”

      张越闻言,神色略有些黯淡:“阿爸阿妈要上班,请假要扣工资的。”

      昨夜张逐安也在医院陪了一夜,直到早上办完了手续,嘱咐张越好好照顾妹妹,才匆匆赶去上班。

      “那二哥呢?他为什么也没来?”

      “阿茂他要上学。”

      翟文两条粗粗的眉毛拢在了一起:“那阿姐不用上学吗?”

      “阿姐也要上的,等阿文好了,阿姐就去上学。”张越笑着说道。

      听亲妈这么一说,翟文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就是做父母的失职,把照顾弟妹的责任都甩给家里的老大吗?

      想不到妈妈从这么小开始,就要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看来是阿公阿婆从小在她脑子里植入了为家庭牺牲贡献的概念,以致她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了,还挂着要给弟弟擦屁股。

      翟文心中冷笑,先是倏忽照料,导致小女儿酒精中毒,再是宁可让大女儿耽误学业,也不肯花自己一点功夫。

      好一对铁石心肠的父母。

      也就只有她的傻妈妈,会心甘情愿被这群所谓血亲剥削。

      翟文想到这里,再度抬头看向张越。从翟文的角度看过去,张越是逆着太阳的,阳光在她的脸侧镶上了一圈金边,看起来别提多好看了。

      正巧张越也低侧头来看妹子,翟文的头发又细又短,只在头顶上有个小揪揪,还是出院前张越徒手给她扎的,看起来非常俏皮。张越忍不住笑着胡噜了一把翟文的脑袋。

      翟文心中一酸,默默对自己说:“既然我来了,以后就由我来守护妈妈。我不会再让他们趴在妈妈的身上吸血了。”

      【叮!系统警告!系统警告!按照规则,宿主只有旁观权限,并无修改时间线的权限,如果随意干涉事态,可能会造成时间线改变,宿主再也回不去的可怕后果哦!】

      听到脑中传来的警告,翟文甩了甩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抓着张越的那只小手,又紧了紧。

      昨天事发突然,他们是坐在单位小货车的车斗里面,被拉到医院的。此时没有了小货车,两人身上也没有钱坐公交,走回去足有十公里,就是成年人也要走三个多小时。更别说这两个小豆丁。

      翟文刚刚死过翻生,哪怕系统加持,让她恢复如初,可她始终只是个三岁的奶娃而已。没多久,她就累得挪不动步子,走个几步,就得停下来喘会儿气。

      张越心疼妹子,提出背着她走。可翟文看了看张越瘦弱的身躯,到底也只是倔强地一扬小脑袋,闷不做声地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走,便走了将近六个小时,好歹是赶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回到了养殖场的家属院。

      翟文看着眼前的家属院,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奇妙感觉。

      她从出生后,直到上小学前,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只不过那时候,院中的平房大都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栋四层的小楼房。

      翟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家属院最原始的样子。

      她正感叹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了两声,她揉了揉肚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张越:“阿姐,我饿。”

      张越其实也精疲力尽了,闻言却依旧柔声安抚细妹:“家里灯亮着,可能阿爸阿妈已经回家了,咱们回去就有热饭吃了。”

      翟文抬眸,顺着张越的目光看向她未来的小家,只见暖黄的灯光从小屋的窗户中透出来,显出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翟文心中一动,这是要看到年轻时的阿公阿婆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激动,也有些好奇,不由加快了一点脚步,朝着大门走去。

      谁料刚刚走到家门口,张越却是脚步一顿,小脸在月色中显得有些煞白。

      翟文一愣,正要问她怎么了,便隔着薄薄的门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咆哮同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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