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云见望舒》一天妄想家

28、第 28 章

　　月色朦胧，可惜被屋檐遮住，照不进屋内，而烛光弥补了遗憾。

　　苏水裴府主院的内室里，两人在榻上相拥而眠。

　　进入梦乡之前，芸卿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倒底是怎么被牵进浴室，然后被哄着吻上他的唇角，最后在指尖雨点般的触碰下，上下失守。
　　在身后拥住她的温热下沉沉入睡，最后一丝清明留给了过往。

　　犹记那年她才过九岁的生辰，正巧林父那年任途顺利，他们一家有幸受邀参加大皇子陈钰，也就是现如今太子的诞辰，她在皇宫第一次见到了裴琅，不过可惜的是，那时两人都狼狈不堪。

　　乃至在裴琅再次遇见芸卿时，也没有主动提起那一天。
　　芸卿也是在书院看到裴琅易容的那一刻才将他与记忆中满身伤痕的稚嫩小男孩联系起来，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裴琅的眼晴仍是像装了星辰一般令她驻留。

　　“芸卿，醒醒……”
　　裴琅的声音将她唤醒。

　　睁眼便是剌人的旭阳。
　　“吃点东西再睡吧。”裴琅也不想扰人清梦，可芸卿这一觉实在太久了，他都出了一趟府了。

　　“哦。”芸卿迷迷糊糊应道。
　　她昨晚扔的那只茶杯是被她喝过的，兴许茶令人不易睡眠确实是谣言。

　　芸卿用完午膳就已经清醒了大半，想着在府里也没事做，便动身去了书院。

　　“哎！”
　　“没事吧？”芸卿蹲下看着梳着双平鬟的小桂花，刚才她突然从书院冲出来，一个不当心，两人相撞了一下。
　　万幸，小桂花没有受伤。

　　不过，芸卿看着小桂花有些不自然的神色，轻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小桂花摇了摇头。
　　若不是她那不自觉搅着的小手，芸卿可能就信了。

　　“好吧，但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和姐姐说。”芸卿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

　　“嗯”小桂花很小声地说，“再见，夫子。”

　　芸卿站在门口看着她略显急促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小桂花真的没事吗？”
　　小孩惯是藏不住心思的，来春也很忧心。她跟着芸卿来书院很多次了，对这些可爱懂事的孩子也很是喜欢。

　　“是有些怪怪的。”但本人不说，谁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正是书院午憩的当头，也很清闲。两人实在有些不放心，芸卿便让来春跟着小桂花去看看。

　　不出所料，芸卿小心翼翼地走进叶颜的屋内，瞧见的是坐在案桌上辛勤算账的叶院长。

　　“你怎么来了？”叶颜察觉到有人来，头也不抬就猜出是芸聊了。
　　芸卿没回这个问题，倒是提了刚才门口那一幕。

　　叶颜一听连忙把笔放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看见小桂花出了书院？”

　　“是啊，就是刚才。”
　　芸卿听着她的语气也很疑惑，书院并没有限制出入，她也只是因为小桂花明显不自在的神色多了个心眼。
　　“我让来春跟着的。”

　　叶颜紧绷在心的弦才松了一刻，这才注意到芸卿，耐心解释道：“最近失踪的小孩多，书院很多孩子都不来了，小桂花没有父母，她一直住在书院，很少出去的。”

　　芸卿因事好几日没来书院，不知道这事，倒是小孩失踪的事听裴琅提过。

　　“失踪的小孩很多吗？”她这几日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今日之前不多，昨晚莫名多了好几起。”
　　吴亮一行人今早在远玉楼喝酒，咋咋呼呼的一群大老爷们，喝多了什么话都说了，当然包括昨晚那几起案子，叶颜在柜台听得一清二楚。

　　“我瞧着小桂花神色不太对。”
　　有来春跟着，叶颜也放心，随口猜道:“或许是被夫子训了有些不开心吧。”

　　书院有些夫子是有些严苛，但胜在大都是心善的。
　　小孩嘛，在他们眼中，忘性大。

　　岁月静好，除了越来越毒辣的太阳。

　　“夫人！”
　　“怎么了？”
　　芸卿听出是来春的声音，连忙把门拉开。

　　入眼便是来春抱着一瘦小的人，仔细一看，是小桂花。

　　“发生了什么？”
　　芸卿侧开身，连忙让她进来。

　　叶颜刚才正巧出去了，芸卿让来春把人放在屋里供叶颜休憩床上。

　　她坐在床边轻摸上小桂花的手，眉头轻皱，“迷药？”
　　不幸中的万辛，芸卿发现只有迷药。

　　这厢，来春也说得差不多了。前因后果大致是来春跟着小桂花走了很久，到了河边，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小桂花面前，然后小桂花就晕倒了，那人还想带走她，幸亏来春反应快，抢先将人抱了起来，担心小桂花的情况，便急忙往书院赶了。

　　“那人长什么样子。”
　　来春道：“很奇怪的样子，明明见到了他的脸，可就是没有印象。”
　　很奇怪，是无法被记住的一张脸。

　　那人没有与她争执，任由她带走小柱花，应当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他不怕被人看见。

　　“很难被记住……”芸卿喃喃自语。来春是裴府出来的，是经过训练的，若是她也无法记住……总觉得有些熟悉。

　　正当两人陷入僵局，“吱”的一声，是叶颜回来了。
　　“怎么了？”
　　“小桂花出事了。”
　　叶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严重吗？”

　　“中了迷药，倒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说完，芸卿又说了前因后果。
　　“不被记住的脸？”叶颜的反应与芸卿无二。

　　突然，芸卿看向叶颜，正巧叶颜也看向她，两人皆读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她们都想到了一张脸，或者说是一群人。

　　那是个雨夜，在芸卿重回京城的前三个月。被每个人深深刻在心里的那一天。
　　本是很轻松的一天，她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叶姨，我想吃你做的绿豆饼了。”芸卿望着身旁的人，眼中满是馋意。

　　女人温柔的声音与豆大的雨滴拍打在车壁上的沉闷声意外的合谐，“好，叶姨给你做。”

　　“我也要。”桃李年华的叶颜在母亲面前仍像小孩一样。

　　“好，好，轻轻和颜颜都有。”

　　马车上内温情四溢，马车外却是一片风云涌动。
　　利箭划进车内，马车仰翻，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之后，芸卿被箭射中小臂，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是谁射的。

　　黑云覆盖天空，城外的郊野是血染。

　　她的眼里只有叶颜捂着小腹那只染血的手，她向她爬来，挡住了另一支本应刺进她要害的箭，最后倒在她怀中。
　　雨，血，泪混在一起。
　　这次，她看清了那一张张脸，丝毫不加掩饰，无法被记住的脸。

　　“走。”一人吹响了哨声
　　是突然出现在郊野的一辆奢华的马车“赶”走了他们。

　　芸卿紧绷着，往后的无数次却让她后悔自己此时的清醒。

　　滂沱大雨铺天盖地，她看见一向傲娇的叶颜在那辆马车前跪下，好像是说着什么，太远了，雨滴混着雷声，芸卿只能看见她被折断的脊骨和扬上而去的马车留下的车痕。
　　或许还有风吹起帷帘露出的那一张精贵的、被掩饰的脸。

　　“是那群人吗？”
　　屋内无人作声，叶颜语气中的颤动和她眼中的恨意藏不住。

　　芸卿丝毫不敢再回忆那个悲痛的夜晚。
　　“可能是。”
　　天下没有怎么巧的事。

　　“来春，你见过那人，你告诉是什么样子！或者，你画可以出来！”叶颜像是抓住了希望，她的声音是过分的沙哑。

　　“抱歉，叶小姐，我没有办法。”
　　“又是这样，没有办法。”

　　芸卿听着心中是难过的。
　　是啊，没有办法，她的师父无法为玉姨报仇，只能将她送入冰冷的棺材中，在日复一日的束手无策中陷入悲痛。

　　寂静的屋内是死寂的。
　　良久，叶颜似是从悲痛中缓了过来，“抱歉，是我失态了。”

　　芸卿看着叶颜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可是……
　　“嗯？”床那边传来的声响让她们望去。
　　小桂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