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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矛盾 ...

  •   李景衔近来越来越忙,但每天还是尽可能早些回东宫陪沈晏舒和小彦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生完孩子的沈晏舒身上有种母性的柔光,他还是头一次见她一连几日都在绣孩子的小衣裳。

      “孤听闻南边战事又起,大抵会很不太平。父皇近来身体抱恙,孤最近会忙些。”李景衔在她对面坐下习惯地交代。

      “殿下保重身体。”沈晏舒起初只是应了一句,等半天没听见下文,才将视线移到他脸上,迟疑地后知后觉吐出一句关心的话。

      “没了?”李景衔愣了一下,手拿起杯子想喝一口,又愈发觉得不对,拿起又放下,语气气急,目光盯着她不明所以的懵懵表情。“算了。”李景衔没再说什么,只当应了古话一孕傻三年。

      但很快李景衔发现他根本引起不了沈晏舒的注意力了,她完完全全紧张于他们的孩子,完完全全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那天他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刺客,他比起平时整整晚了几个时辰没去见她,没有一句询问。

      “太子殿下,谁那么大胆伤了您呢?”张远山神色着急,手上配合着太医仔细包扎,眼里心疼又后怕。

      “太子妃呢?”李景衔沉默地看着门外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时间在伤口隐隐作痛的同时一点点溜掉而始终没有人踏进问一句的时候,他莫名觉得身体疲累。

      “娘娘陪着小皇孙呢,殿下,要通传一声吗?”张远山意识到主子情绪不佳开口更小心了些。

      “不必了。”何必叫她跟着紧张,处理完再说。李景衔垂下眸子,静静地等着包扎完。

      可直到他处理完伤口站在门边看着她绣着孩子的衣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没有通报也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偏她一点没发现他的存在。他站到她面前她还怔怔地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见过殿下,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沈晏舒控制好表情温声问道。

      “马上。”李景衔表情淡漠,语气冷静平淡得很陌生。

      沈晏舒听出来了,莫名委屈,眼框有点红。

      李景衔缓了口气,心里暗嘲自己像个姑娘一样矫情,做什么这副姿态平白惹她也伤心。

      许是母子连心,孩子突然哭起来,沈晏舒着急地走过去,一不小心撞了一下他受伤的胳膊,他闷哼一声。她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先抱起孩子。

      李景衔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但他嗫嚅着还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安排人很快找来太医。孩子发了些低烧,他们一起忙着照看孩子,配合得完美,沉默却在室内不断蔓延。

      尴尬别扭的气氛一连多日难解,李景衔想不明白,也忙得没法想。西边的事情早叫齐王李景瑄接手了,只是内部贪腐严重派系林立,如今齐王求助他不能不管。一堆事情堆在头上,幕僚宾客也忙得飞起,他最近脾气不好。

      沈晏舒聪慧自然知道如此不长久,试图说上话送点吃食缓和,到了书房就听见他怒气满满地训斥底下办事不利的人,侍从灰溜溜地走出来,太子在其后出来见到她在外面时脸上的怒气还没平复。沈晏舒第一次见外人眼里的太子,冰冷威严,尊贵又陌生。

      李景衔张了张口,最后只是一句:回去吧,孤忙。看着沈晏舒没有一丝犹豫顺从地离开,心往下沉。

      直到一天早上他换药被撞见,沈晏舒嗫嚅着问他伤重吗,隔了那么多天他没那个气了,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快好了。沈晏舒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本该宽慰她的,可他犹豫了一下就从她身边若无其事地走了。

      气氛好像缓和又好像更怪了,李景衔偶尔夜深站在她的院里瞧一眼又离去,是忙,是怕惊扰,还是心里怄气?李景衔不愿承认,毕竟遇见沈晏舒之前的他骄傲自矜。但这点想法在情难自抑地踏进内室见到梦里掉眼泪的妻子时,化成了无形的拳头砸向自己——在做什么啊?她才生完孩子多久?

      那一晚李景衔悄声留下,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安抚,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奢望可不可以再靠近他一点,再亲近一点,不是因为孩子地再爱他一点点?

      天未亮,他离开了,没叫人察觉,但后面相处已然不复之前那边僵硬。

      满月宴,恭贺的人围满东宫,沈晏舒非常从容地应对着一切,就连对她观感一般的皇后都忍不住想称赞这个太子妃,到底是沈家这辈长女,气度总是不一样的。一天忙下来,她早就筋疲力尽,走到室内还差点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李景衔从后面冲上前揽了她一把,着急又责怪地对她说怎么不小心点,扶着她进屋,下人也按着他早早的安排上了暖汤摆上吃食。李景衔主动说,孩子安顿好了,吃了多少,刚刚睡下,又夸他胆子很大也不很怕生,又说皇帝也喜欢这个皇长孙,赏了些什么。

      他如从前柔声地絮叨,沈晏舒眼睛升起些雾气又很快压下去,按住李景衔的手,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轻轻地问:“殿下那你好吗?”

      李景衔从她的手按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克制不住微微扬起的唇角,他的眼睛温润光亮,心一下子满满涨涨,一只手把她往怀里带。他说,没有不好,是他不够好。

      她没挣扎,乖乖被他抱着,就让她短暂地沉溺一下吧。

      李景衔又心软了,他本来对她也没有多硬的心肠,这场夫妻缘分本来就是他先求来的,他在那之前就知道沈晏舒不动凡心的端庄淡漠,换句话说他就是喜欢她高贵清冷的样子,他享受那朵无香的海棠哑然无言看着他呆呆的样子,那似有若无的微抬的视线比香气要勾人,会让人忍不住探索,忍不住抓着不放。

      他喜欢沈晏舒,在成婚的第二年里,喜欢得真真切切,爱得明明白白。她呢?李景衔低头只看得到她乌黑的发髻,看不见她的眼睛,他静静地抱着人,心里盛满不踏实爱意。

      接着几个月他特别的忙,西边触及宗室利益难解,南边突发敌袭贺谦受伤,李景衔心情更差。

      他一连多日紧皱眉头,没有一丝笑容,孩子的哭闹更让他不自觉地烦躁,他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什么脾气,可面对做事不当的下属他克制不住脾气地摔了东西,这都不重要,只是晏舒看见了,他抿着唇别开了脸,他本不想让她看见的。

      “阿舒觉得孤该怎么做呢?”

      “臣妾愚钝,小时候回老家时那边有桥修了很多年,百姓都抱怨不便,但官员年年受到嘉奖,直到钦差巡查换了管事官员。”

      “钦差如何?”李景衔眉头未舒。

      “钦差受到嘉奖后不久又遭到打压,最后留在老家不走了,但百姓爱戴他,很久以后听说他又升了官位。”

      “孤明白了。”李景衔勉强扯出笑宽慰她,最终还是按着最初的想法处理了贪腐宗室子。

      尽管他已经最大程度上减少了损失,但皇帝还是不满意,罚他跪在大殿外反省为什么偏要插手还处理不当。

      大雪的日子,手指冻得发疼,一把伞遮住他的头顶,她在旁边从容地跪下,李景衔低声叫她走,眼眶有些发烫,他可以受皇帝的气,但沈晏舒不行,她不能跟着受委屈。

      沈晏舒平静地看着地上,说:“殿下,你看见地上的雪了吗,再洁白的存在本身也蘸着灰尘,凡事何必追求无暇,您做的已经够了。”她取下暖玉放在他手心里,一块并不算顶级细腻的白玉,也是不然被收进帝库里了。

      沈晏舒实在聪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帝未到迟暮,太子先才华满腹本就是一种罪过。这件事最终结果必然引起宗室愤懑,压力给到天子,天子自然生气,但这种生气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呢?做的不好才是最好。

      他和皇帝较量太久,韬光养晦他干了那么多年,沉住气。

      “阿舒回去吧,孤晓得。”李景衔握紧暖玉,汲取着丝丝暖意,沈晏舒没有久呆,等李景衔回到东宫,她早已备好姜汤暖池汤婆子烧着碳,衣裳被褥也早已暖好。

      李景衔窝在被子里,眨眼看着身边的沈晏舒和小彦川,笑了一下。

      这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所以——

      李景衔靠在枕头上,一双桃花眼笑着注视他的小孩,忍不住伸手逗弄,听着他咿咿呀呀地叫,视线移到身旁人的欲言又止的脸上,温润光莹的桃花眼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像满是期盼。

      可以再多爱我一些吗?哪怕只是作为太子妃?

      “殿下,娘娘,齐王殿下送来老参说是谢礼和赔礼。”蓝烟行礼后打开叫他们瞧了一眼。

      “知道了,收下吧,叫他不必介怀,做好后续的事情。”他眼尾上挑带了些笑,总不至于和弟弟生气,只是心里还装着别的事情。

      贺谦再南边受了伤,他这几日心里不静,他很担心。想来秦衍他们也知道了,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景衔躺好闭上眼,脑海里却一遍遍闪过大婚之日贺谦丰神俊逸、神采飞扬的模样,还有珍重羞涩的一句荣归故里娶得爱妻。他有些没由来的怕,亲弟弟的事情解决了,远在南边的弟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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