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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不明白 ...

  •   温绵放学回到家,一推门,温落山面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衬衫袖子被卷得高高的,露出粗壮的小臂,鸡毛掸子被他用力地握在手里。一副等候她多时的架势。

      茶几上歪七八扭地躺着空啤酒瓶,透明酒杯余着三分之一的容量,四周凌乱又肮脏地溅满了酒渍。

      已然喝了一阵。温落山的脸色红得很明显。

      换好鞋,温绵连书包都没敢放就走到了温落山旁边,垂着头,恭敬地等候发落。

      温落山拿起鸡毛掸子敲了敲茶几,表情极其难看地盯着温绵问责,“说说吧,这个成绩怎么回事。”

      温绵咬了咬唇,难以启齿地小声道,“......就没考好。”

      啪!鸡毛掸子重重地打在茶几上。温落山骤然发火,大声凶她,“每次都考不好!你脑子呢!被你吃进肚子里去了?每次就考出这么点成绩,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这个分数考得上什么大学?!”

      “你想以后去工厂里做流水线吗?!你想去社会底层,跟那些三教九流的垃圾混在一起吗?!”

      “我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不是做慈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看你就是没认真学!认真学不可能给我考出这个分数!简直气死我了!”

      “化学考四十几分,物理考三十几分,你真敢啊!笨死了!你是猪吗!”

      温落山骂得她狗血淋头。

      温绵始终不吭声。静静挨骂。自尊一败涂地。

      指甲死死地掐着手指。强忍委屈的情绪。

      她不想被骂得哭出来,哭就输了。不但不会得到安慰,还会被认为脆弱不堪,心智不坚强。进而被骂得更惨。

      从她不再优秀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的面目变得陌生恐怖,不再和善,不再慈爱。

      她不明白,难道只有她成为他们的骄傲,才会被爱吗?

      她不是天才,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到底是为什么要生下她?不是因为爱吗?还是说她只是一个工具,一项投资?

      可她不敢问出口,她怕答案会残忍地戳破她最后的幻想。

      温绵死死地盯着地板。

      温落山劈头盖脸地骂完一顿后,举起鸡毛掸子。

      不用他开口,温绵自觉地把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摊开,掌面朝上。整个人用力地紧绷着,硬逼着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

      温落山握着鸡毛掸子镶满鸡毛的那头,光秃秃的木棍把手朝外。他高高地抬起鸡毛掸子,重重地打在温绵的手上。

      声音响亮。嫩白的掌心瞬间一条红印。

      疼得温绵本能地缩了下手。

      温落山不悦地一拧眉,她又连忙将手伸回去。

      接着又被打了七下,温落山才罢休。

      温绵的左手火辣辣的疼。

      苏云坐在温落山的对面,看着自己的丈夫教训女儿,低眉顺眼,全程不敢发表意见。

      温落山收起鸡毛掸子,轻飘飘地丢出一句,“去罚站吧。”

      温绵这才将书包放下。走到一堵墙面前,举手面壁。

      “二十分钟。”温落山用手机给她计着时间。

      “晚上把检讨书写了,明天早上给我,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说完,他又想起白天班主任那得知的分班的事,“下次月考之后你们就要分班了,你选全理吧。”

      “可是,”温绵面朝着墙壁,有些不愿意,“我政治地理生物比其他三门好,按成绩的话,我应该选这三门。”

      温落山喝了口酒,酒盏掷地有声,非常强势,不容商量,“政治地理学那玩意儿没用,理科出路多。你就选全理,别的不用管。”

      温绵有些犹疑,“可是......”我学不好。

      话还说完,被他立马打断,“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听爸爸的就对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温落山的态度非常坚决,温绵妥协地沉默了。

      二十分钟罚站结束,温绵背起书包回房间,温落山在后面嘱咐,“你妈给你熬了鸡汤,专门给你补身体的,一直温着呢,别忘了喝。”

      平和自然地仿佛从来没撂过脸子。

      光听这一句,还以为是多么温馨幸福的家庭。

      “嗯。”温绵脚步顿了一下。

      等温绵放好书包整理好书本出来,沙发上已经不见温落山的踪影了。

      温绵在餐桌边坐下,苏云盛了一碗鸡汤给她,拉了条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喝。

      “好喝吗?”

      “嗯,好喝,妈妈手艺好。”温绵一勺一勺慢慢舀着。又疼又肿的左手被她藏在校服口袋里。

      “好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苏云看着她喝了几口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他就是太关心你的前途了,你别怪他。”

      温绵舀汤的动作一顿,“嗯。”闷头喝汤,不再言语。

      ——
      课间操结束,苍云志从七班跑到一班找施离他们玩。看见许沉舟撑着课桌姿势别扭,艰难地起身,再一看他座椅上突然多了个屁垫,脱口而出,“沉子你长痔疮了?”

      许沉舟朝他翻了个白眼,骂道,“去你妈的痔疮!”气得一用力,牵扯到臀部肌肉,疼得倒抽一口气。

      “那你这是咋了?”他嘿嘿一笑。

      张济征替他说道,“被双打了呗。煤老板昨天把成绩发给家长了。”

      苍云志了然,随后又有些纳闷,“他的成绩不一直都这么狗屎吗?以前也没见打成这样。”

      许沉舟苦笑,“主要是我前两天又跑去徐老师家被发现了。”

      徐老师,徐智,另一个高中的音乐老师,和许沉舟住在同一个小区。小学的时候,许沉舟跟着他学习吉他。那时候,许母让他练吉他纯粹是让他玩玩的,结果没想到的是,许沉舟对吉他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专心练习不说,更是在某天突然在饭桌上宣告以后要做乐队开演唱会。

      这与许父许母对他的期许严重背道而驰。当时许沉舟才十岁,许母只当他心血来潮,小孩子心性,仅仅只是说了他一句异想天开。

      步入初中后,许父许母开始严抓他的学业,不再让他学吉他。

      许沉舟只能转地下偷偷练。徐智觉得他有音乐方面的天赋,不忍人才被埋没,所以每当许沉舟来找他请教的时候,就算是不收钱,他也都倾囊相授。

      后来许沉舟偷偷练吉他的事情被许父许母发现了,他们才惊觉,他们以为的儿时戏言其实并不是戏言,自家儿子是真的要走音乐道路!

      那怎么行!玩音乐在他们看来是非常不务正业的,他应该去从事更高大上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职业。做音乐能有什么出路?

      总之就是极力反对。

      一旦发现许沉舟又碰了吉他的话,就要往死里打的程度。

      苍云志看着许沉舟那惨样,“你说你爸你妈,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法官,都是高知分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宛若智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正正得负祖坟着火?”

      “诶!”许沉舟随手抄起一本书,作势要揍他,“谁智障了!老子这叫天才,技能点全亮在了音乐树上。和未来的世界巨星是兄弟,你就偷着乐吧你。”

      “好好好,巨星。”

      苍云志钦佩地拜了拜他的厚脸皮。然后凑到施离那,“走,施离,去小卖部逛逛?”

      “走。”施离阖上书站了起来。

      旁边的许沉舟扶着椅子慢腾腾地往外挪。

      “沉子你也去?”苍云志吃惊地问。

      许沉舟一脸你仿佛在问废话的理所当然,“那当然了,小卖部能少得了我这个财主?”

      苍云志:“666。你都身残志不坚了,怎么去?”

      许沉舟一胳膊挂他脖子上,“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和征子随便谁背我就行。”

      “......你咋不让施离背你。”

      “我哪敢啊。我不配。”

      “......”

      最后许沉舟被张济征背着。

      四个人嘻嘻哈哈地前往小卖部。

      教学楼对面,两个女生也出发前往小卖部。

      其中一个女生不停地在抱怨,“烦死了,感觉今天作业要多死,回家又要熬夜了。”

      “美术课被数学老师抢掉就算了,自习课也被英语老师抢走了,真是醉了,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与她同行的另一名女生没有加入抱怨,只是偶尔很轻地嗯一声,证明在听。

      光一个人抱怨,没人接话茬,挺没意思的,吐槽了几句,沈婷也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走着。

      沈婷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同桌温绵,肌肤雪白,五官标致,媚眼如丝,长得确实漂亮,怎么看都属于红颜祸水将男生玩弄于鼓掌那一挂的,结果是只安静的小白兔。

      话少,不擅交际,游离于人群。如果不是因为拥有一副过于出色的外貌,在班级里就是边缘人的存在,透明,毫无存在感。

      小卖部是学生最爱去的地方,只要是下课时间,这里总是充满了人。

      温绵总是待在教室里,平时很少出来。除了同班的学生,其他班级学生能见到温绵的机会很少。

      远远地见温绵出现,围聚在小卖部前吃东西聊天的男生群一阵躁动,目光纷纷齐聚。

      温绵感觉尴尬极了。硬着头皮跟着同桌继续往前。要不是因为本子没了而下节课马上就要用到,她才不会来小卖部。

      温绵目不斜视地埋头走路。旁边的沈婷忽然扯了她一下,兴奋地同她低语,“温绵你快看!施离也在小卖部!太帅了,帅到我心巴上了!”

      “他几个兄弟也好养眼,果然帅哥都跟帅哥玩。”

      哥哥也在,这么巧?温绵抬眸望过去,刚好看见施离走进小卖部,他回身关玻璃门,一抬头清清泠泠的眼正好和她对上。

      温绵忙移开了视线。

      小卖部门外围着一堆人,小卖部里面也不遑多让,同样拥挤密集。

      温绵要买的练习簿在最里面的角落,文具区。没有人去那里,大家都挤在零食和饮料前面。

      沈婷也是来买零食的,一进来就和她分开走了。

      去文具区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现在两条路线的尽头都堵塞着。

      温绵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其中一条。

      薯片前,已经被张济征放下来的许沉舟左挑一包右挑一包,问大家意见,“要黄瓜味的还是蜂蜜黄油味的?我觉得原味也不错的其实。”

      苍云志抓了几包小鱼干,朝身后喊道,“必须是蜂蜜黄油味,我爱。”

      许沉舟果断扔掉一包,“好,就选黄瓜,我再看看别的。”

      苍云志:“......行行行,这么玩是吧?”

      两人又开始拌嘴。

      施离在旁边挑糖果。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怯又熟悉的声音。

      “那个......”

      施离侧头望去,温绵陌生地看着他,“不好意思,你们能让我过去一下吗?我想买个本子。”客气,疏离。

      施离静静地注视了她几秒,笔直修长的长腿一动,让出空间。

      然后冷漠地朝其他三人喊了一句,“都让一让,让她过去。”

      三人见挡住了人小姑娘的路,忙退开几步让路,嘴上说着不好意思。

      温绵神色自若地从几人中间穿过,与施离擦肩而过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句低沉的轻语,穿透喧哗哄闹的背景直直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见到哥哥又不叫。”

      隐隐的不满。被哥哥暗暗指责,温绵表面伪装的平静差点功亏一篑,耳朵霎时通红,眼神慌乱地震颤了一下。她连忙埋头往前走,步伐飞快。

      苍云志依稀听到声音但没听清,看向施离,“你说什么?”

      施离淡淡道,“没什么。”

      “哦。”他转身又和许沉舟凑到了一块。

      温绵需要的练习簿放置在货架顶端,她抬手去拿。胳膊刚抬起一点,就酸胀地隐隐发抖。昨天举手罚站的后遗症。

      她放下胳膊吸了口气又尝试了一次,以失败告终,胳膊酸得根本抬不起来一点。

      她望着高处的目标望洋兴叹,迷茫无助。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取下一本递到她面前。

      温绵受宠若惊地接过,忙抬起头道谢,“谢......”

      谢到一半发现是施离,怔了一下,坚持把道谢道完,“谢谢。”

      施离面无表情地回,“不客气。”

      垂眸瞥到她掌心发肿的左手,不由地蹙了蹙眉,双眼冷若冰霜。

      温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自己的左手,后知后觉地将手缩进袖管背到身后,然后去找沈婷去了。

      从小卖部出来,张济征背着许沉舟,听着耳边咔嚓咔嚓不停的咀嚼声,忍不住道,“沉子你能不能有点自觉?我在这辛辛苦苦地背你,你在我背上香香地啃薯片,合适吗?碎渣子掉我一脖子。”

      苍云志提着一袋子零食,凑上前瞅了一眼他的脖子,“还真是。”

      闻言,许沉舟用袖口随意地给他抹了几下,非常爽快,“好了。”

      张济征无语:“......”

      他突然停下来,作势要将人放下,罢工,“我不背了,你自己爬回去吧。”

      “诶别啊!”许沉舟慌忙将薯片一拢塞给苍云志,“我不吃了还不行嘛。”

      苍云志喜滋滋地接过他才刚拆开的薯片,美美地享用,看到施离转脚朝别的方向走去,问道,“施离你不回教室吗?”

      施离回了句,“你们先回,我去趟医务室。”

      “啊?”苍云志迷茫间,施离的身影已经远去。

      他转头问许沉舟张济征,“施离身体不舒服?”

      许沉舟摇摇头,“没有啊。”

      张济征也是一脸疑惑,“施离身体素质不要太好,感冒都很少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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