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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昭启五年春,去岁的冬天格外寒冷,入了春,依旧带着寒意,

      成群的喜鹊先后掠过高墙与琉璃瓦,落在庑殿顶正脊,稍作休整又一齐结伴飞走,各处宫殿上方挂满红绸锦缎,张灯结彩,喜气弥漫整座皇宫,为三日后帝后大婚做准备。

      紫宸殿中,金丝檀木屏风后响起几声咳嗽声,少女身着绿色罗裙坐在贵妃椅上,身体因咳嗽微微抖动,楚鸢被困在宫中已一月有余,

      今晨尚衣局送来的婚服被摆放在角落,除送来时瞧了眼,之后楚鸢再没给过眼神,

      萧辞隽下朝后,直奔紫宸殿,推开门,殿内帷幕被冷风吹动,他从屏风外走进,奴仆蹲身行礼,

      楚鸢仍坐着,看向窗外没有反应,殿中奴仆见惯不惊,

      室内窗户大开,萧辞隽蹙了蹙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窗棂拉下。”蹲下身拉过楚鸢的手,还算暖和。

      婢女闻言没有动作,而是望向楚鸢,

      紫宸殿伺候这么久,已经知晓,楚姑娘下的令谁都不能违抗,哪怕是陛下,也需要经过楚姑娘同意,

      楚鸢从萧辞隽手中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似不想沾染上他的气息,惜字如金地说了一句:“闷,透气。”

      “可你还生着病,过了凉气,要更严重了。”看到她的动作,也不生气,始终温和地哄道:“乖,把窗户关了好不好。”

      楚鸢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不好,我不想说第二遍。”萧辞隽无奈,命人取来青色氅衣为楚鸢披上,

      到了时辰,外头婢女端来两碗汤药,萧辞隽试了试温度,正合适,捧到她面前,楚鸢没有拒绝,也没喝下,

      她抬眸望向他,萧辞隽没有生病,楚鸢故意蹉磨他,每次喝药时,须得陪着她一起,且他的药还多放了一两黄莲,

      他拿起白玉碗,没有犹豫,喉结上下滚动,黑色汤药被他饮下,

      看着他喝药的动作,楚鸢的脸不自觉皱在一起,她还未喝下,却感到口中有一股苦涩味打转,楚鸢欲作呕,手中的药顿时不想喝了,

      察觉到她的想法,萧辞隽难得对她坚定道:“阿鸢,你是要朕喂,还是自己喝。”

      楚鸢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黑褐色汤药,捏住鼻尖,眼皮微闭,闷头喝下。

      萧辞隽被她这幅模样逗笑,轻笑出声,

      曾经她也让他喝过带有黄连的汤药。当年是被逼无奈,现在却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几滴残余药汁沾在楚鸢嘴角,见状,萧辞隽拿出帖子欲替她擦试,被她偏头躲了过去:“离我远点。”随即自己拿出帕子擦了擦,

      萧辞隽的手落了空,面色微僵,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提醒她:“阿鸢,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

      想到他们即将成婚,他的脸色变得柔和,单膝跪在她身旁,全然不顾帝王的尊严,执起楚鸢的手心贴在自己脸庞,一脸依偎,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阿鸢,我很乖的,成婚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一刻,在她面前他没有自称朕,

      楚鸢沉沉的看着他,他的示好,没有让楚鸢有一丝动容,若是从前,也许会有些许心动,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从小就想找家世相当,却又乖顺,哄着让着自己的夫婿,

      现今对他却只剩下恶心,想到被他困在宫内,甚至还…,心中这样想,她确实也那样做了,

      “啪——”

      萧辞隽左脸迅速泛红,

      清脆的掌掴声引起了殿中奴仆的注意,大惊失色后,连忙跪下,当做什么都没瞧见。畏畏缩缩颤抖着身子,

      楚姑娘在陛下面前一直极其放肆,但对陛下动手还从未发生过,一个帝王再怎么容忍,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尊严被人随意践踏,

      萧辞隽摸着楚鸢打伤他的那边脸,带点诧异以及委屈的眼神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动手,而后不知想到什么,轻笑起来,

      奴仆们想象中的怒火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了他的笑声,不是怒极发笑,而是带着愉悦和煦,

      楚鸢看向他,眉眼又艳又冷,不懂他在耍什么招数,扯了扯嘴角:“对不住,我实在没控制住,”

      楚鸢嘴上那样说着,但她的眼神与行为分明就是挑衅的意思,萧辞隽当作一点都不知晓楚鸢真正的意图,

      受伤的那边脸在她手心蹭了蹭,像是想要得到怜惜:“没关系,阿鸢,”

      当年她就是这样爱上了他,现在楚鸢又对他动手,是不是说明她还有喜欢上他的可能,萧辞隽越想越兴奋,恨不得她再扇几掌,

      若是让楚鸢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怕是要大喊疯狗,萧辞隽带着笑意,一脸讨好地看着她:“阿鸢,你再打吧,”

      楚鸢嘴角抽搐,下一刻,勾起一丝嘲笑,讽刺道:“你可真贱。”

      萧辞隽听了也不否认。楚鸢说的,他都喜欢。只要她不漠视他,

      “你真要娶我,我可是二嫁之身,且名声可不好。”

      对于她而言,无论几嫁,从不觉得是什么羞耻之事,贞洁不过只是这世道对女性的束缚,用来讨好男人,利好于男人,是男性为满足私欲而给女性上的枷锁,但她就是要故意隔应他,

      萧辞隽笑意果然戛然而止,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意:“阿鸢,你不要说这种话,朕不在乎,但着实不喜听这些话,”

      “至于名声,阿鸢,朕可是这天下之主,朕要娶你,谁敢阻拦,你不用担心。”

      下一瞬又面露笑容,以为她愿意嫁他,不然为何要考虑这些问题,他不愿去想另一种可能,急不奈何的说道,生怕困扰到她。

      楚鸢闻言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她是这种意思吗?

      闭了闭眼,轻叹一声,有点破罐子破摔:“我不会管理庶务,将来这阖宫上下的一切事务我都不知晓怎么打理,我做不了称职的皇后。”

      “阿鸢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宫中自有女官,那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再不济还有朕,你嫁给朕,朕不会束缚你,只会让你比从前更自在,更快乐,”

      萧辞隽接着诱哄:“不管你们楚氏再如何显赫尊贵,终究只是臣子,永远都有皇权压着,不能真正让你随心所欲,只要你嫁给朕当朕的皇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你需要忌惮的人和事。”楚鸢有点好笑,心想你不是人吗?但她没有说出口,她不想听他又说出些恶心人的话,

      看他这么执迷不悟非要娶她的模样,楚鸢很是无语,微眯着眸疑惑道:“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萧辞隽起身,黑色瞳孔映着金兽香炉中袅袅升起的云雾,一片朦胧,

      沉默片刻道:“没有为什么,阿鸢,是你答应的朕的,朕只是不想让你成为不守承诺之人。”垂眸无辜地望向贵妃椅上的楚鸢,

      出征之前,她答应他,等他回来,他们就成婚,

      可不过一年时间,全都变了,她不嫁他,也不爱他了,是沈兰泽的出现,毁了他的未来,他就是个贱人,勾引楚鸢,勾得她五迷三道,言而无信,不管不顾,

      居然为了沈兰泽要抛弃他,萧辞隽实在是恨极了他,还好这世间再不会有他,就那样轻易死去,都便宜了他,他是真想把他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再喂狗。

      可他不敢,要是真做了,楚鸢一定不会原谅他,

      看着他这幅受伤无辜的模样,楚鸢心中忍不住发笑,好似他是为了她好,冷风从窗口灌进,拂乱她额间的青丝。

      起身剜了他一眼,嘲讽道:“我是不是还得和你说声谢谢,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萧辞隽定定地看着她,温和的面容隐有崩塌之相,动作却温柔,替她将额前的发丝拢到两侧,

      语气中藏不住的厌恶,低沉说道:“如果没有沈兰泽,你不会不想跟朕成婚,也不会不开心,这一切的一切都怪他,”提起沈兰泽,萧辞隽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听着他的话楚鸢愣了一下:“你到如今还觉得是因为他。”他居然把一切过错都都推到旁人身上。

      楚鸢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当初她要是知道,当年是他一手设计她远嫁,她根本不会答应嫁他。

      “不管有没有他,你觉得当我知道了当年的事,还会嫁给你吗?你醒醒吧,那些都是你靠欺骗得来的,”

      萧辞隽脸色沉了沉,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刺痛了他。

      提起当初的事,楚鸢愤懑至极,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变了脸色,眉眼一弯,慢步向萧辞隽走去,

      两人离得极近,身体挨在一起,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一股花香味涌入萧辞隽鼻间,作势想要搂住楚鸢,

      手刚抬起又放下,他不想惹楚鸢不快,她察觉到,顺势带住萧辞隽的手,握上自己的腰,

      萧辞隽心中一惊,面露喜色,垂眸看向楚鸢,楚鸢也正打量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说他们此时正是一对亲密无间、两心相许的恋人也不为过。

      喉头滚了滚,脸与颈部染上红意,冷风从脸上掠过,萧辞隽却觉得燥热的很,

      情不自禁,倾身吻她,楚鸢擦脸偏过,萧辞隽顿住,她还是不愿与他亲近,

      他的行为使楚鸢确认了心中揣测。不由得升起一股即将报复的快意,凑到他耳旁,眉眼带点媚态,声音极轻又有点疯狂:“萧辞隽,你是不是,”

      停顿几秒,似笑非笑,觑了他一眼才接着说道:“喜欢我。”

      温热的气息在萧辞隽颈间轻轻扫过,耳边的话语,使萧辞隽如梦初醒,身形一怔曈眸微缩,看向她,下一秒,立马转头看向别处,气急败坏道:“没有。”

      话落连忙退后几步,背向她,动作不言而喻,显然是说中心事后的掩耳盗铃。

      萧辞隽心中荒乱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却不能是当下,时机不对,楚鸢现在发现,必定会借此拿捏他,就算用楚氏威胁,亦不会嫁他,

      其实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束手无策,不过是虚张声势,强撑着,

      咬了咬牙阖眼又睁开,“朕没有喜欢你,朕就是报复你,你少在那…”话语停住,他对她说不起狠话:“不要胡思乱想。”

      楚鸢不免大笑起来,下一刻,又觉得挺悲哀的,她喜欢时,他不喜欢,现在她不喜欢了,他却喜欢上了她,

      他们之间,细细算来,最开始还是她对不住他,可没办法,她就是这种人,从来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

      她能认为一开始是她对不住他,已是对他最大的悔意,放在从来,不可能存在,

      但后来,楚氏助他登上太子之位,自然也就互不亏欠,在她看来就是这样计算的,可他居然设计她,

      “报应,萧辞隽你居然喜欢上了我,这是你的报应,哈哈哈哈。”

      萧辞隽闻言更加害怕,他不能失去楚鸢,

      她一定会毫不留念地离开他,

      走上前紧紧抱住她,眼角眨红,眸中蕴含着癫狂与执着

      “你别想离开朕,朕是不会放过你的,三日后婚礼会如期举行,你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

      楚鸢在他怀中挣扎:“放手。”

      萧辞隽没有松开,反而还在她颈间咬了一口,与其说咬,不如说是亲吻,只是带着疼意,萧辞隽迫切想要证实他是拥有她的,上手摸上她的腰间,

      楚鸢察觉到不对劲,心中不安起来,眼珠微转,收起方才的傲慢,能屈能伸,故作哭腔服软:“我好疼啊。”

      萧辞隽微僵,止住了之后的动作,阖眼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她是装的,她惯会演戏,懂得审时度势,以最柔弱的姿态获取最大的退让,但他还是停住了,

      楚鸢顺势脱离他的怀抱,退到一定距离后立马变了脸色,近乎恶毒地看着他咒骂道:“萧辞隽,你是不是有疯病。”

      萧辞隽不可置否:“你只需要知道,无论怎样,朕都不会放过你,不要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楚鸢这才明白,他发疯是以为她要悔婚,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你成婚。”

      耸了耸肩又道:“当年你登上大位,楚氏可是出了不少力,这后位,本就是楚氏应得的,只是你不要后悔,接下来的日子长着呢”

      萧辞隽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他当然不可能后悔,他不怕她折磨,就怕她忘了他,无视他,

      向她走近,楚鸢连忙退后几步:“干什么,滚。”

      萧辞隽看她这样也不再走近,宛如孩童得到了想要的糖果,听话的很:“你说得对,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周身温煦的气息与方才戾气横生的模样大相径庭,

      楚鸢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直接道:“滚。”

      从古至今被人从紫宸殿赶出去的帝王,萧辞隽恐怕是第一人,但他不在意,反而轻声道:“阿鸢,那你好好休息。”说完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害怕再次惹怒她,

      楚鸢松一口气,跌坐在贵妃椅上,世事无常,从前她不懂夫子所说的这几字,深在其中才明白其深刻含义,只是代价未免太大,

      六年前他不过楚府一介下人,现在却是手握实权的帝王,纠缠了这么多年,她与他真的要成婚了。

      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依稀记得是一场马球赛,马无故发狂,把她甩了出去,磕到石头小腿断裂,养了大半年才算好,

      她把那半年受的苦楚全部怪罪到那时只是马奴的他身上,后来还给他取了一个名——楚雀,

      雀——笼中鸟、玩物,萧辞隽不可谓不屈辱,

      也许是命中注定,不过两年,误打误撞下,

      萧辞隽竟是十六年前因裕王谋反作乱而丢失的三皇子,

      好像也是春天,他的身份被揭露,但那年的春天暖和极了,不似今岁,

      倘若六年前的前两月没有发生那件事,萧辞隽是不是就不会认回皇室,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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