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壹笺

39、破土

　　在瑶瑶同斯年聊起登仙的旧事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二位仙子也开始了自己的小话，但先开口的却是新渺这个被敖珩安插到北辰的棋子。

　　“怀莲，尊上待谁都是这般亲厚吗？”

　　冷不丁被不熟悉的仙问起，怀莲还是愣了那么一下，她朝向新渺那边看了一眼，也许是今晚的夜色过于柔和，怀莲竟在她眼里看到了对前方二位的羡慕。

　　“尊上一直都是个很好相处的神。”怀莲告诉了她，接着又补了一句，“只要你真心待尊上，她也会真心待你的。”

　　“是吗？”

　　新渺将目光投回了地面，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生出的心思压回后，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那般平静的样子，显然她想起了天庭的那些规矩。但是刚刚的那个问题，却让怀莲心中有了些计量。

　　瑶瑶想起琢卿这个仙，他赠给了自己小红绫，自己也在天幕下见过他恭敬跪在经笥殿前的模样，更在玉京台上与他遥遥相望过，这个仙人自己从前从未听谁特意提起过，如今种种问题的答案却都指向了他。不行，自己必须要向他问清。

　　所以，第二日瑶瑶带着觅霜和尝思就来到了经笥殿。在内里沉思的仙人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帝神本尊，还未待瑶瑶找到琢卿，就听到他们纷纷下跪行礼的声音。

　　“下仙拜见帝神。”

　　众仙跪拜的声音自然传到了殿内仙人的耳中，他走出时，瑶瑶正提声让仙人们起来。

　　“你们都起来吧。”

　　在众仙起身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里，缓缓而来的琢卿才向她行礼道：“经笥殿琢卿，拜见帝神。”

　　瑶瑶这才看向他，他和平时一样，穿着那袭白袍绿纹的长衣，低眉顺眼地站在她眼前。

　　“琢卿元君呀，我近日想多看看书，不知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给我的吗？”

　　“当然。”他弯着腰，手往里一引，“请尊上随下仙来。”

　　瑶瑶看了觅霜一眼后，将目光流转到了跟来的尝思身上，随后便跟着琢卿往里走。觅霜心领神会地让尝思在外面看着其他的仙，自己则跟上帝神一同进去。

　　经笥殿的内里比外面昏暗了不少，左右的书架上还搁着不少的龟壳、石头、纸张等等，跟外面空旷的只有漫天飘着的金色文字完全不一样，瑶瑶对此还是有些好奇，竟上前去拿起了一块石头看了看，上面还刻有文字。

　　“那是凡人刻在石头上的记载。”引着她的琢卿见她细细摩挲的样子，给她讲解道，“下仙的职责就是需要将三境所有的文字书籍整理好以后，汇入到籍海里供太虚的神仙们阅读。”

　　籍海，就是外面那些空中的文字吧。看着这满屋书架上大大小小的东西，瑶瑶不禁感到头疼，原来有这么多呀。

　　“你平时一直看这些，不会觉得无聊吗？”

　　琢卿笑笑道：“下仙已经习惯了，而且这些典籍中偶尔也会有些有趣的东西。”

　　“哦？”

　　“比如像这个。”

　　他递了一本红皮的书过来，瑶瑶接过，书名已经端端正正地呈现在她眼前了——《南境考志》。

　　“这本书有什么稀奇的吗？”瑶瑶将书随手翻了一下，发现里面都只是写了一些浮世境南方各处的地理环境、风俗习惯什么的，乍一眼看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呀。

　　“这本书中写道：浮世境南方有个名叫考茶寨的地方，那里的少女们若是有了心上人，会将父母为自己准备的嫁衣上裁下一缕，系在自己心上人的手腕上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瑶瑶怔了怔。

　　“神界也有同样的红丝，虽然代表的不只有爱情，但内里含着的思念却是相同的。”

　　“所以。”瑶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在透过我，思念你的妹妹——阿缨？”

　　他没有承认，但坦然地望着瑶瑶。

　　“唉~”瑶瑶双手插在了腰上叹了口气，她手中的书也跟着摊开在她右侧垂下，有些无奈地感叹道，“怎么每次我还没说找你们做什么，你们就都猜到了。”

　　琢卿嘴边的笑意加深了些，但依然没有说话。

　　“我果然是需要多看看书学点东西长长脑子了。”丧气的瑶瑶见对方也没说话，继续向他咕哝道。

　　琢卿见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试探性地问了她一句：“尊上，不介意下仙将您看作别的人？”

　　瑶瑶听他提起这个，像倒豆子般将自己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话全倒了出来：“老实说，一直被当做是其他人，一开始我是有些不开心，但是我能感受到那个叫阿缨的人对你们有多重要，所以如果把我当做是她，能让你们好受一些，我想着也就不再抗拒了。”

　　琢卿被她的话震住，说到替身这个词，人族作为五族中感情最为丰沛的一族，往往是无法接受自己付出的感情被另一方视作第三人的衍生。但眼前这个少女却能如此轻巧地接受，是她的心过于软和，还是因为她有着阿缨不曾拥有过的同理之心呢？

　　瑶瑶没有在意他的心情，继续说道：“像是之前我能通过空行的眼睛瞧见在凡间自己妹妹的模样，就算知道是假的，但也觉得没那么孤独了。所以，我还是能明白你们的心情的。”

　　她在凡间的妹妹？鹿伋好像给他谈起过收养了一只小草妖，是她吗？不过说到空行，这个妖的事情——

　　瑶瑶说完，她看向琢卿，她本来打算问他下一个问题，却不想竟见到对方有些挣扎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好像想告诉她什么，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空行他——”他踌躇了好一会，百般计量斟酌用词后，才缓缓开口，“他为了修补千魔渊隙的结界奉献了自自己的身魂。”

　　如同孽仙台上的天雷直击瑶瑶颅顶，她不是没料到过空行的情况可能不好，只是没想过如此严重。

　　“他，是自愿的吗？”瑶瑶的声音颤抖着，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个否定的答案，但她还是想问，她想抓住最后一线希望，万一呢？

　　“圣尊怕他再度在尊上闭关期间惊扰您，所以把他派了过去。”

　　瑶瑶仅存的那线希望也被打碎，她的脚一软，眼看着就要跌下去。琢卿见状马上伸出了手，但却眼看着瑶瑶身后的觅霜上前将她撑住了。

　　瑶瑶的眼里已经带了泪，她低着头看着昏暗的经笥殿地面，她想过自己被关在北辰，不懂规矩的空行没有依仗，会在神界过的艰难些，但不曾想他现在的惨状竟是因为自己，她再次自责自己的无力和弱小，若是她相像的那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同她一般吗？

　　瑶瑶抽了抽鼻子，但声音还是瓮瓮的：“如果是阿缨，她会和我一样糟糕吗？”

　　“阿缨。”琢卿想起那个所向无敌的少女，她一直会站在所有人身前，她是那么的强大，可是——

　　“阿缨的力量可以让她保护别人，但是，她从来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

　　“诶？”瑶瑶抬头诧异地看向他。

　　琢卿看着她带泪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李溪或者南宫将军要求她，她只会在旁看着。”

　　瑶瑶愕住了，她眼角的泪还未来得及落下。琢卿口中的李慕缨跟别人提起的，在她梦里的有些不太一样了。

　　“其他的仙给尊上说起的阿缨会和下仙的不一样，那是因为他们从未听到过李溪对阿缨的教导之语。”见瑶瑶茫然的眼神，琢卿接着给她补充道，“李溪告诉过她，要保护比自己力弱的人，所以，她才总会将别人挡在身后。”

　　李慕缨，这个在瑶瑶的想象中充满光明和温暖的人，陡然间破碎了不少。

　　“所以。”琢卿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中好似亮起了一簇光，“尊上刚刚说可以体谅到我们心情的时候，下仙其实是很高兴的。”

　　他的目光柔柔的也暖暖的，像是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长大了一般的欣慰，又有种像是放下心来释然的感觉。瑶瑶迎着他的目光，如同孤零零的旅人找到了可以歇脚的大树，不知怎么的，她在这个仙人面前，总是格外的放松，很轻易地就卸下自己的心防。

　　“可是，我没有阿缨那样的力量，我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别人。”

　　“没关系的。”他像个年长的哥哥一样，鼓励着瑶瑶，“下仙和下仙的同袍们，一直都相信，尊上会成长起来成为能支撑起天地的大树的。”

　　“是吗？”

　　他对着瑶瑶点了点头后看向了扶住瑶瑶的觅霜，瑶瑶也侧了下头一同看去，这样的情况下，原本没有表情的仙子也只得跟着笑起轻轻点了下头。

　　“而且，被阿缨保护过的人也不会总躲在他人身后的。”他见瑶瑶眼中有了些自信，才继续说道，“阿缨给过他们的希望，也会让他们站到别人身前去。”

　　“嗯。”

　　他的话，让瑶瑶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就好像她从这刻开始，在神界不再是孤独的一人。其实想想，从斯年和成和在濛山叫出那声“阿缨”起，这些仙对自己都有着格外的一份关切之情，如果按照琢卿说的顺下去，她也不是不可以用这些去保护自己。只是想到要利用别人，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果然，自己还得尽快长大才行。

　　“那琢卿元君，除了这本《南境考志》外，你还有其他适合帝神看的书吗？”

　　他再次笑笑道：“星尊神上，早就为尊上备好了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