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Ynnnnn

41、女巫

　　“所以说，你就把这个光明法师带进女巫之森了。”
　　对面坐着的女人表情一言难尽。

　　安第斯咽了口唾沫。

　　他试图解释：“毕竟他正在被外界通缉，去哪里都很危险。作为一路同行的同伴，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他帮了我很多，而且性格也...也不错。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从隐者的迷宫里离开。”

　　对面的女人打断他，依旧重复那句话：“你，一个男巫，把一个光明法师，带进女巫的老巢了。”
　　安第斯：......
　　那人不知什么表情地捂住脸：“安第斯，你注定要在女巫之森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一定会如实记录，这位罕见的男巫带领我们女巫之森走向辉煌，又走向落日....”

　　“喂!”
　　“好啦好啦，”对方见好就收，但却挂上了安第斯都觉得渗人的甜蜜微笑，安第斯甚至怀疑她刚刚捂住的脸上就是这幅表情，“其实就是有点惊讶。”

　　“毕竟，能被我们小安第斯称作‘同伴’的人，可很少很少~”
　　安第斯沉默了一会。他有些无奈：“你不就是一个吗，爱丽丝？”

　　“都说了，要叫姐姐！”
　　对面的爱丽丝，与她甜美的名字不同，是一位齐刘海、披散着亚麻色长卷发，却大概有四五十岁的女人。
　　她的容貌普通，脸上沟壑深深，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却十分清澈，纯洁宛若稚子，但又带着阅尽人事的温柔沧桑。

　　这种矛盾的特质让她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一身粉嫩嫩的蓬蓬裙更是让她立刻脱颖而出。这位上了年纪的女巫，甚至还做出扮嫩嫌疑的叉腰动作，十分不满：
　　“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我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抱着我的腿喊姐姐....”

　　安第斯汗颜：“我记得我是十二岁才来女巫之森的吧，不要给我编造不存在的童年啊。”
　　“十二岁怎么了，十二岁不也是‘小时候’吗！依我看，你现在也算是孩子呢。”爱丽丝嘀咕，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的——你终于交到了同龄人的朋友。”

　　她记得曾经的那个【暴怒】之席，虽然温和友善，对谁都礼貌，但也对谁都疏离。作为女巫之森中的“男巫”，人类世界里的异类，又无时无刻要压抑愤怒，他无疑是孤独的。
　　在对方十二岁进入女巫之森，爱丽丝就有着这样的担心。一团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自我的烈火，如果没有可以纾解的途径，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是很容易失去控制的。

　　不过，现在看来，让他出去历练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有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伙伴，也有了为之战斗的觉悟。
　　就像是，一团无根燃烧的火，总算找到了可以依傍的柴薪。

　　安第斯微微偏了偏头，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说朋友吧....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爱丽丝摆摆手：“哎呀，没关系的，只要活着，秘密总有揭晓之日，成见总有消除的一天。只要你们彼此在意就好了，不是么？”

　　她本来也对这位光明法师有所担忧，怕他知晓安第斯身份后便立刻兵戈相向。但自从听了安第斯的讲述，知道对方为了保护他们，甚至愿意献上灵魂召唤神降后，便不再担心。

　　也许过程会曲折困难，但只要彼此在意，不断磨合，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
　　他们都还年轻。

　　安第斯并没有爱丽丝这么乐观，不过倒也没反驳：“希望如此吧。”
　　他转而提起别的：“引路人的伤，怎么样了？”

　　爱丽丝便正色道：“托你的福，在服过你的毒后，已经好转多了。不过，她可能依旧被窥秘人的‘眼睛’所注视着，这段时间估计不能出去活动了。”
　　安第斯有些凝重：“不能找女神帮忙消除影响吗？”

　　“嘿，你当谁都是你啊，女神可不是那么好找的，”爱丽丝瞪他一眼，“所以，我们目前的想法是，反正你也被通缉了，干脆让格莉莎回来，继续干以前的活。”
　　“而那个新加入的隐者小姑娘莱妮，就能和她搭档，成为一对新的‘引路人’。我们也反思过了，引路人战斗力不够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安第斯沉默一下：“格莉莎.....她应该看到我的通缉令了，说不定现在在找我。”

　　爱丽丝呵了一声：“那孩子一向这么实诚，估计找不到你不罢休。我到时候去找找她吧。”
　　安第斯意外：“你要离开女巫之森？”

　　爱丽丝看他一眼，海蓝色的眼睛通透无比，没好气地说：“地心巨树复苏，你难道认为我们女巫之森能袖手旁观吗！都占了一个‘森’呢！今天女神能把你派出去，以后说不定就要使唤我、使唤格莉莎，甚至使唤还在上学的洛斯了！我早点离开女巫之森，能早点做准备。”

　　安第斯汗颜：“好好好，尊敬的【傲慢】之席爱丽丝女士。”

　　然后，他犹豫一下：“我倒是认为，这次镇压地底巨树的主力军，会是光明神那边。”
　　爱丽丝瞥他一眼。安第斯接着分析：“这次伊诺森召唤光明神的虚影，对方也没有把我顺手灭掉.....估计是和女神有了什么交易。”
　　“说不定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呢？比如两方都不愿意管，就看谁是冤大头，”爱丽丝毫不留情地道，然后，微微皱眉，“不过，据我所知，光明神那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
　　“教皇的状态，能反应光明神本人的状态。这届圣子愈发猖狂，教皇却不闻不问，总感觉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一样。”爱丽丝摸摸下巴。

　　安第斯本能地抗拒光明教廷相关消息，但事关伊诺森，还是多问了一句：“所以，通缉伊诺森这件事，也许教皇并不知情？”
　　“不能说是不知情，可能只是无力阻止。”爱丽丝提了一嘴，然后盯着安第斯，忽然诡异地笑起来：

　　“安第斯，你似乎对这个小光明神甫相当关心啊。”
　　安第斯无语：“不是你让我交朋友的吗？”

　　爱丽丝暧昧地眨眨眼睛：“就算不是普通朋友也可以的哦。……哈哈，不逗你了。”
　　她正色道：“等他快醒了，就将他带走吧，别让他见到我们。这是为了我们考虑，也是为了他考虑。”

　　她们也不想让他为难。

　　安第斯点点头：“我明白。只可惜，这次召唤光明神降，让他本就没好的伤更严重了……我得想些办法，找来光明法师治疗他。”
　　但这对于被通缉的他们俩来说，又何尝容易。

　　正犯难，一个声音插进对话：“既然这样，小安，去梅图斯呗。”
　　说话的是一个蹦蹦跳跳推开门的双马尾小女孩，一进屋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他们的茶壶一饮而尽：“你知道的，黄金之国也会有那么几座光明教堂，虽然不多。”
　　她有着棕红色的头发，褐色眼睛，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还是女孩，却没大没小地称呼安第斯为“小安”。她背后，跟着双臂缠着绷带的叶莲娜，和躲在叶莲娜背后的莱妮。

　　见到安第斯，叶莲娜深深地弯腰行了一礼：“安第斯先生，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没有您，我和引路人小姐不可能回到女巫之森。”
　　“举手之劳。”安第斯和莱妮对视一眼，移开视线，向叶莲娜点点头。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本体相见。

　　他很快把视线移到双马尾小萝莉身上：“这算是一个建议吗，葛萝丽娅？”
　　葛萝丽娅的双腿够不到地面，只好在凳子上摇晃：“对。不过，其实梅图斯也不是很安全，毕竟就算通缉令的效力减弱，那个莫名其妙的寡妇窥秘人也可能会追来。”

　　她直言不讳地挖苦道：“你的这个姘头光明法师，怎么这么会惹事啊！一个两个的都要找他！”
　　“都说了不是姘头……”
　　爱丽丝接上话头：“葛萝丽娅是想说，虽然梅图斯也不安全，但因为洛斯在那里上学，所以至少有办法寻求帮助吧。”

　　双马尾萝莉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己不用废话：“对。”

　　爱丽丝于是便朝着叶莲娜和莱妮解释：“和【嫉妒】之席葛萝丽娅一样，洛斯也是我们的七主席之一，是【暴食】之席。”
　　“而且他和安第斯一样，也是个男性女巫哦！”葛萝丽娅颇为恶趣味地道，“当初安第斯离开女巫之森去历练后，他就立刻跑去梅图斯上学了，说是受不了女巫姐姐们的热情……”

　　“我想是受不了你的热情吧，葛萝丽娅。”安第斯叹口气。
　　“怎么说话的呢小安！”葛萝丽娅不满地嚷嚷道。

　　不过即使如此，安第斯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准备一离开女巫之森就前往梅图斯。虽然说信仰黄金之神的梅图斯帝国不会分布太多光明法师，但也意味着通缉令对他们的压力会小许多。到时候，无论是给伊诺森治疗还是做别的，都会方便许多。

　　在被葛萝丽娅以“女孩子间的对话”轰走安第斯后，他便顺理成章从屋子里走出，和屋外的莱妮对话：“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和隐匿之神对过话了？”

　　莱妮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安第斯无奈：“你那又惊又喜又害怕又激动的复杂表情，想不猜到都难。”

　　他从台阶上下来，和莱妮一前一后，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其间，莱妮叽叽喳喳地将她和隐匿之神的对话一箩筐地倒了出来，着重描写了对方的亲和体贴。
　　女巫之森名为“森”，其实更类似于一个四面都是森林的小村，除了居民几乎全是女性以及会魔法以外，和其他的村庄没什么不同。
　　路上碰到居民，有的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有的会平淡地无视，还有的避之不及，安第斯都习惯，没什么表示。

　　不过莱妮倒是有些好奇，甚至都把自己刚和神明对话的激动压了下去：“你在这里人缘不好吗？不应该吧？”
　　“不是人缘的问题，”安第斯回答得平淡，“只是身为女巫，即使都向往和平，也多少会有些性格上的差异或者缺陷……毕竟，我们都是因为有罪而来到这里。”

　　“有些喜欢小偷小摸，有的乱搞床上关系，有的傲慢不可一世，还有的甚至手上曾有人命。”
　　莱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好可怕……呃，妈妈以后就要生活在这种地方吗？”

　　安第斯笑了笑：“哪有地方是真正完美的呢？这里的人还是经过筛选的无害之辈，在其他普通的地方，藏污纳垢的更多。”
　　莱妮讪讪道：“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不用担心，女巫之森有七首席在，他们会维持应有的秩序的，”安第斯道，“毕竟，秩序才是维系社会稳定的必要，而非人心。”
　　莱妮陷入思索：“的确呢……”

　　“——也不尽然吧。”
　　有人插入他们的对话，莱妮抬头看向来人，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无他，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有着过耳微长、挡住眼睛的银色卷发，和发丝缝隙间透出的幽深的紫眸。她穿着普通的睡衣，手上还抱着一个像是枕头的东西，双眸宛若最名贵宝石的波光潋滟，看向他们时没有感情：
　　“秩序如果没有感情的话，会很可怕的。”

　　莱妮被这句话说得有点莫名，然后，她就见到安第斯皱了皱眉：“……赛万，你怎么出来了？”
　　赛万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嗯…今天天气不错，适合走走，不是吗？”

　　在阳光下，她惬意地眯起眼睛，就像一只波斯猫般慵懒：“偶尔也要晒晒太阳嘛……说起来，安第斯，你知道‘恐怖城’的传说吗？”
　　安第斯表情不变，依旧显得有些严肃过头：“听起来像是个鬼故事。”

　　“差不多啦，听说是住进去后莫名其妙就会暴毙的地方呢，死状还都很凄惨。听说，那座城有一套自己的秩序……”赛万又打了个哈欠，“好啦，我又困啦，该回去睡觉了。”

　　她这趟出门，似乎就为了和安第斯说这么一通不明不白的话。
　　安第斯全程皱着眉，目送她回到自己的屋子，等到看不见人影，才彻底松了口气。于是莱妮就好奇：“你似乎不太喜欢她？”

　　为什么？……那么漂亮的人。

　　安第斯揉了揉眉心：“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
　　“她是女巫之森的【懒惰】之席，平时唯一做的事便是睡觉，不睡觉时便会坐在一边发呆，听我们聊天。但偶尔，她会像这样，突然做出反常的行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爱丽丝说，她也许有一种叫做‘双重人格’的病症。”
　　莱妮似懂非懂：“感觉有点吓人……”

　　安第斯有些头疼：“毕竟是同伴，我们也不会特意去防备她。但她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不自觉地就开始警惕……”
　　“没事啦，”莱妮开导他，“反正她这次说的恐怖城也只是故事，又和我们没关系。”

　　安第斯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沉睡着伊诺森的小屋。

　　屋内，精通药草的女巫们正在为他治疗，见到安第斯，还不忘招招手——安第斯折断的肋骨和手臂上的伤口，也属于她们可以治愈的范围。
　　于是安第斯走进室内，和女巫们低语几句，转而看向少年神甫沉睡的面容，又微微叹了口气。

　　……朋友吗？

　　那便，早些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