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Ynnnnn

43、十字

　　女巫们没有说错，向森林外围走，便能去往黄金之国梅图斯。
　　这并不意味着对方的真实位置便是此处，而是空间魔法下的转移。不过，伊诺森对此并不清楚，只是猜测：“女巫之森和迷雾森林重叠？所以跨越迷雾之森后，便能前往梅图斯。”

　　安第斯附和了一句：“也许是如此。”
　　不过，他没太在意，伊诺森却仿佛想起了什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道：“...我只是习惯性分析，不是要，找人来打扰这里的意思。”

　　安第斯失笑：“我明白的。”
　　他了解这个孩子的本心。

　　“叶莲娜的事，已经让我知道了，不能以偏概全，”伊诺森低声道，“虽然，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会选择月亮就是了....”
　　他似乎意有所指。

　　而安第斯听着，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眸中却没有多少笑意：“也许是因为，别无选择吧。”

　　伊诺森便不说话了。
　　他沉默半天，转移话题：“之前我在隐者迷宫里，是引发了一场神降吧？不是说神降的结局是灵魂和□□一同溃败吗？”
　　安第斯思索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你召唤来的只是一个虚影，所以造成的惩罚也不是那么严重。...还有，我有一种强效治疗药剂。”
　　“药剂？”伊诺森疑问。

　　于是，他就见安第斯沉默许久，最后还是从怀中拿出一瓶漆黑的、泛着不详气息的药剂：“就是这个。有些人叫它‘审判’，对于有罪之人是毒药，对于无罪之人则可以治疗。”
　　“副作用是疼痛。”他补充一句。

　　伊诺森顿了顿，从对方手中接过那瓶极其可疑的深黑色液体。安第斯的描述，几乎是非常明显，而作为光明法师的直觉也告诉他，眼前这瓶“药剂”，是一种毒。
　　但少年只是略微沉默，就将那瓶毒收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安第斯松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什么，把叶莲娜遇见那位窥秘人紫眸寡妇和圣骑士长的事情告诉了伊诺森，隐去银环蛇的存在，换得对方皱眉：“这又都是谁？”
　　安第斯想了想：“叶莲娜说，那两个不速之客都有着和你很像的黑色头发。”
　　也许具有血缘关系。

　　“黑头发又不是我专有的。呵，就算是又怎么样.....别的账还没算完，他们最好别再给我添麻烦！”伊诺森暴躁地道，“我姓凡卡，而不是别的什么！”
　　对方滥伤无辜的行为已经极大地触怒了他。

　　安第斯认可他的想法。同样是孤儿出身的他，对血脉亲情并没有那样看重。更何况，大义灭亲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二人一边交流着情报，一边离开森林，等到明显不同于光明帝国风貌的城镇出现在眼前时，都不约而同地齐齐噤了声。
　　城门口的守卫表情严肃，甲胄由黄铜制成，显出类似黄金的古朴颜色，看上去便不太好惹。他们的背后，是被城墙包围的城镇，远远可见钟塔的金色塔尖，却不见竖立十字架的光明教堂。

　　黄金之国梅图斯，是信仰黄金之神的国度，光明信徒稀少。

　　二人借着最后树林的遮挡，暗中打量。安第斯思索：“看起来需要通行证或者入城费。另外，由于通缉令的存在，我们可能需要改换面貌。”
　　伊诺森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麻烦。
　　安第斯想到自己的幻术，犹豫了一下，正要找个柔和的方式透露：“我有种办法，能进行掩盖——”

　　“既然这样，就别走正门了，”伊诺森打断他，比划一下，“你能翻墙的吧？带上我，我们偷偷潜入。....请。”
　　话说到最后，才补救般地加了敬语。

　　毕竟，如果他的魔法没被封印，自然能使用迅捷魔法达成这个目的。可惜现在，只能别别扭扭地请求身体素质不错的安第斯伸出援手。

　　安第斯噎了一下。
　　他有点哭笑不得：这位光明神甫，行事风格上还真是比他自由得多。

　　“可以倒是可以....”
　　安第斯顿了顿：“身体接触，没关系吗？”

　　听了这话，伊诺森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他：“是你的话当然没问题，这一路上都这么多次了....难道，其实是你不能接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安第斯扶额：“当然不是。走吧。”

　　他们绕过城门，来到稍微低矮的城墙边，那里有守卫正在巡逻。安第斯道了声抱歉，再次将伊诺森横抱起，欲盖弥彰地解释一句：“...这样比较方便行动。”
　　伊诺森攀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声音僵硬：“....我知道。”

　　只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危机的情况下肢体接触。

　　二人藏在发丝中的耳尖都有点红。

　　....还挺可爱的，而且，果然很轻——安第斯，你都在想什么呢！他及时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暗骂了自己一句，让一截蛇影从衣角下钻出。
　　银环蛇立刻借助体型小的优势隐进阴影，前去侦查，不忘鄙夷地回头看本体一眼。依靠银环蛇的视野，安第斯很快就成功找到守卫的巡逻空缺，脚尖用力，借助墙面的凹起，成功跃过城墙。

　　落入城内地面，是一条昏暗的小巷，没有危险，他早已借银环蛇探查清楚。
　　不过伊诺森不知道这点，被他放下，立刻就后退一步站直，似乎除了警戒也有某种不自在的原因。二人在某种心照不宣的尴尬下，迅速离开巷子，遮蔽容貌，转移阵地，以免被可能的守卫追上。

　　不过，他们的潜入无疑是成功的，直到二人来到城中钟塔下，依旧没有引起怀疑。
　　站在一侧的巷口阴影中往前看，眼前便是宽敞的喷泉广场，孩子们嬉笑追逐，妇女们挎着篮子闲谈，还有吟游诗人正在花坛边弹琴，围了一圈观众。相当宁静和谐的画面，除去衣物风俗的不同，和光明帝国几乎没什么区别。

　　除了一点。
　　阴影中，伊诺森瞥了一眼不远处金光闪闪的黄金教堂，那是尖顶的哥特式建筑，却在瓦片上镀上了一层黄铜，再配以黑色的丝绸装饰，整体色调和光明教堂差异极大：“这里似乎的确没有光明教堂。”
　　安第斯思索一下：“也许得找人打听一下，哪里能找到光明法师。”

　　毕竟光明法师在治疗领域的用处，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销声匿迹。

　　说到打听消息，他忽的想起自己地下侦探的身份。
　　伊诺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目光看向他，意味深长：“嗯？”

　　安第斯眨了眨眼。
　　他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我们去找找，这座城市类似地下酒馆的地方吧。另外，必要的伪装还是要做的。”

　　决定好后，二人便离开了广场，前去探索。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后，广场上、花坛边，那位棕发的吟游诗人状似无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唇边笑意微深。

　　然后，他拨动琴弦，悠扬的歌声咏叹，换来周围观众的喝彩：

　　“爱情啊，你是不会灼烧的烈火，我愿放弃一切，四处奔逃，溺死于你的眸中....”

　　--

　　在安第斯的经验和银环蛇的暗中帮助下，二人在城内晃悠一会儿，很快便找到了类似的酒馆。此时，他们已经是稍作伪装后的形象，打扮成风尘仆仆的旅人，浅棕色的兜帽、斗篷和背包，与任何一个赶路人并无差别。

　　此外，安第斯想了想，还是用了一点小幻术，微微变幻自己罕见的瞳色，变为普通的褐眸。这种小的改动动用的幻术不多，伊诺森就算有所察觉，也不能下定论，算是能维系他们岌岌可危的同盟关系。

　　二人混入那全是大笑吵嚷、东倒西歪的酒馆，躲过大厅中正大打出手的几个醉汉，来到吧台。木桌后，酒保正在打瞌睡，被敲了桌子后便猛地惊醒，连忙做出擦酒杯的动作，欲盖弥彰：
　　“我没睡，我是在思考！哈哈，这是.....嗯？”

　　他扫视一圈，没能叫上名来，发现是新面孔，但也没太在意：“二位喝什么？”

　　“你们这里的招牌是什么？”
　　安第斯拉开凳子，态度熟稔，示意伊诺森坐下。

　　“你可就问对了，小伙子，咱们酒馆的黑麦啤酒可有名了，还能给人带来好运！”酒保熟练地说，“之前有个家伙喝了三杯，就去赌场赚了整整三百金币呢！现在他都取上老婆了！”
　　“是么？”安第斯笑吟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推过去，“那给我来一杯吧。你喝什么？”

　　他看向一旁的伊诺森。对方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环境，迟疑了下：“....柠檬水？”

　　换来酒保的大笑：“哈哈，谁来酒馆喝柠檬水啊！听声音，你不会是个偷跑出来的小少爷吧？要不要给你上杯牛奶？”
　　安第斯汗颜，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以防伊诺森炸毛：“他待会还要送我回旅馆。”
　　“哈，行吧，我可好久没调这个了....”

　　酒保说着就转身去打酒，而安第斯也开始扯些别的话题，以放松对方的警惕：“我是一位作家，先生，旅行至此，寻找灵感。能否和我们介绍下，这个城市的特点特色？”
　　“哈，你这可问对人了....”

　　他和酒保开始扯闲谈，仿佛真的是一位来此旅游的作家。而伊诺森偏过头，打量着四周，思索如果有紧急情况的逃跑路线。
　　在他所不知道的阴影中，一条银环蛇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冰冷猩红的蛇瞳扫过每一寸角落。

　　很快，二人就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点。
　　在右边靠窗的位置，有个瘦削的男人在喝闷酒，头发就像是干枯的稻草，憔悴不堪。他似乎刚刚大病一场，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麻木，灌酒的手颤抖，仰头时，露出颈脖间的一条十字架项链。

　　光明信徒！
　　一人一蛇同时想。

　　而那边，安第斯也状似无意地扯到真正想问的内容：“说起来，可能是赶路太久水土不服，我感觉身体一直不太利索，那些药剂师也看不出问题....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光明法师吗？”

　　梅图斯虽然官方信仰是黄金之神，但也并不禁止对光明神、智慧之神的信仰，与霸道的光明帝国全然不同。

　　——他没想到，这句话一落下，酒保的表情便变得十足古怪。
　　他砸了咂嘴：“光明法师啊....前段时间，他们都被光明帝国来的人叫走了，现在不知道去哪了——哈，我一直觉得那群家伙吃里扒外，最近的事，更是坚定了我的想法....”

　　被光明帝国来的人叫走了？什么情况？安第斯皱皱眉。
　　难道是圣子做的？不，逻辑对不上。圣子那里的情报，应该中止于伊诺森消失在迷雾森林。

　　“发生了什么？”
　　酒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听人说，似乎和那个什么‘恐怖城’传言有关....”

　　他们一边聊着，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安第斯转过头，和伊诺森、银环蛇的视线一同，看向右边靠窗的位置——竟是那个瘦削病弱、脖子上戴着十字架项链的男人，被一个壮汉粗暴地拽着项链，站起身来：“卡伦！你从哪得来的这个东西？！”
　　那壮汉试图把那项链从他脖子上拽下来，却只让瘦削男人痛苦惨叫，下意识地护住脖子，项链纹丝不动。

　　借着这动作，也让其余人看清了那项链的样式，不禁惊愕——那根本不是光明圣教的光辉十字架，而是一把形状相近、纹路却全然不同的十字形长剑！
　　而动作粗暴的壮汉，表情也全然是焦虑和担忧，甚至无尽恐慌：“卡伦！你不声不响地消失一个月，一回来就瘦了这么多....”

　　他猛地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脸色惨白：

　　“——你，难道是去了那座‘恐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