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半句凛冬

2、第 2 章

　　琳达走后，季采薇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熟悉了下环境。

　　她跳级考上京大那一年17岁，认为人生绚烂，尚有无限种可能。所以在大学毕业之后，她一直在一家开发矿产项目的国企任职，奋斗几年当上了企业高管。

　　从前在底层打拼的时候，让她能一直咬牙坚持的理由，就是等她到了高层次，那些领导所享受的清闲生活，她也要享受个遍。可当她真正站在高处，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变成了参加饭局和各种形式宴会，她又觉得人生失去了挑战。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女人无论在哪个行业里，一旦走到一定高度后，都免不了被质疑工作能力。

　　哪怕她已经比同龄男性、甚至已经比她的前辈们优秀了很多倍。

　　两年前，她认识了蒋丽媛。

　　同样是女人，别看她现在五十多接近六十高龄，但依旧是京城产业的大拿。白手起家时，听说连一辆像样车都没有，可如今你瞧，不但在京城，甚至在全国内将事业做的大的惊人，这一点，就单凭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两人是在澳门一场慈善晚宴里认识的，经她上任老总引荐，两人隔着辈分，却意外聊得投机，关于市场经营和人力管理都有着相同的理念。

　　那个时候，蒋丽媛就有想挖她的念头。

　　考虑了两年，现在时候也到了，蒋丽媛最近收购的这家公司，员工一共也不超100人，但她看中了这家公司的新项目，觉得未来很有发展，打算经过整顿、管理、填补后重新上市。

　　看起来还算行，但内里的人员管理缺失，和债务堆积，都不是好啃的骨头，蒋丽媛舍得这么高的年薪和这么诱人的股份，就是让她来全权负责这一部分。

　　她也专门分析过这家公司的资料，真是乱的不堪入目。但也并不是无可救药，如果这家公司能在她手下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的生活也算是多了一些挑战。

　　大约十多分钟后，安安敲响了季采薇的门，告诉她蒋董还有五分钟到。季采薇余光扫了眼股市，关上电脑，拿着笔记本和钢笔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一位保养较好的中年妇女便跟她对视了。几年过去，蒋丽媛倒是保养的比从前更好了，半点看不出马上快年近半百的人。

　　季采薇伸出双手，笑的端庄大方：“早上好，蒋董，您最近又变漂亮不少，这新项链显得您更光彩动人了。”

　　没有哪个女人被夸漂亮是不开心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顶级漂亮的美人。

　　“我都年纪大了，还漂亮什么。”

　　季采薇笑道：“越经过岁月打磨，才越能看出一个女人最有韵味的独特的美。”

　　“就属你嘴甜，来来来，坐。”

　　两句话直接把蒋丽媛夸得心花怒放，牵着季采薇的手跟牵亲闺女似的往里走。

　　董事长办公室是个有弧度的大半圆型，季采薇跟着往里走，才发现办公室里还坐着个年轻的男人，放肆的坐在董事长的靠椅上，两条长腿交叠，翘在办公桌上。

　　季采薇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就被那双翘在桌上的长腿给吸引了。

　　仅仅是一条简单的迷彩工装裤，随意的交叠着，不过就这双腿的长度，季采薇目测这人身高最少不低于一米九。

　　不等季采薇开口，蒋丽媛率先出声，怒骂：“臭小子，你给我把腿放下来！”

　　听着蒋丽媛亲密的称呼，季采薇已经猜了个大概，但还是股作疑惑的问：“这位是……”

　　“向烬，我儿子。叫你看笑话了小季。”

　　季采薇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不敢不敢。”

　　蒋丽媛上一秒还笑的温柔，下一秒变脸似的冲着向烬又骂了起来：“我叫你把腿放下来！”

　　那双长腿缓缓放了下来，露出座椅上那张非常好看的脸。

　　高鼻薄唇，剑眉星目，眉弓很高，单眼皮锋利的像把刀子，额前掉落一丝黑发直直的戳在眼皮上，隐隐透出一股张狂狠厉。

　　那年轻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也不应声，只将漠然的眼神投向她们俩。

　　“向烬，这位是季总，我高薪请来的能人。以前可是XX国企的高管，处理过很多大项目，以后可要跟着季总好好学习。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季采薇笑着说：“原来是蒋董的儿子，幸会幸会。”说着上前一步，朝对面的年轻男人伸出一只手。

　　她脸上笑容虽然不变，但心里已经开始打起算盘。

　　这位向公子的大名，她还是略有耳闻。不光因为他是蒋丽媛的儿子，还因为他在京城圈子里的诸多光荣事迹。

　　这小子小时候蒋丽媛忙着做生意，就一直跟着当兵的爹住军属大院里。军旅文化没怎么熏陶着，打架倒是一把好手，彻头彻尾就是一‘刺儿头’，脾气那叫一个爆，比炮仗都邪乎，没火星子都能自燃。

　　前些年倒也就算了。可如今蒋丽媛的企业越干越大，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若是被外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兵痞，那可真够整个江城笑上几个月的了。

　　听说，为了让向烬收心，蒋丽媛特地把他从部队里整出来相亲，想着成家立业就好了。

　　可没想到这位向大公子，为了回去继续当兵，竟然在他的订婚宴上，当着京城众权贵的面悔婚，还到处宣扬自己是不婚主义者，还是丁克，反正就是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

　　这可把蒋丽媛气得半死，笑话不但没收场，还越闹越大了。

　　蒋丽媛老来得子，快四十岁了才有这么个宝贝儿子，就算向烬再怎么嚣张跋扈，她也就口头上教育教育，从没真的动过手。

　　如今，倒真成京城活阎王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季采薇余光偷看了一眼这位心绪不佳的大少爷，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更别提她伸在半空中的手。

　　季采薇收回僵在原地的手，笑容不变的看向蒋丽媛，玩笑般说道：“我这刚上任第一天，蒋董就带着向公子来视察，采薇着实惶恐啊。”

　　蒋丽媛面上表情尴尬的笑了笑，但也只能舔着脸装作没看见了。

　　“哎，什么视察，跟老姐姐还这么生疏。”

　　这话一出，季采薇隐约猜到了蒋丽媛今天的意图。

　　“采薇呀，今天是你第一天上任，大好的日子，俗话说好事成双，我就想着把喜事都聚在一堆——今天我把他带来，就是想让你管管他，让他认你当老师。你多教教他，把他那股子不入流的混劲儿洗掉。这么多人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遇事沉得住气，该利落的时候利落，我这不是想着让向烬也跟着多涨涨见识。”

　　蒋丽媛和季采薇都是同路人，两人的思绪也同频，自然她也就知道季采薇刚刚那个眼神，分明就是拒绝的意思。

　　但她也实在是无奈之举，说句难听得，她这个亲妈，是真的过了管教叛逆儿子的年纪了，只能推给外人。

　　况且她当初选季采薇当新总裁，就是看中了她这身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都说柔能克钢，她的直觉告诉她，季采薇这个笑面狐狸绝对能驯服向烬这条蛮横不讲理的狼狗。

　　向烬一听这话，当即撇过脸去，白眼差点没掀翻。

　　季采薇看了眼向烬，又转头看着蒋丽媛浅笑了下。

　　就说呢，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蒋丽媛千方百计的把这个‘活阎王’从部队里揪回来，又是订婚又是拜师的，不就是不想让自己辛苦干一辈子的家产最后被亲戚旁支给瓜分干净，变着法的想让向烬继承家业吗？

　　没问题，反正不管谁最后拿到这份产业，她季采薇充其量只是是一高级打工人而已，她只追求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的质量。

　　但是要让她管教向大公子，恕她直言，蒋丽媛这么烈性子的妈，再外加一个当旅长的爹都管不服的儿子，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公司的烂摊子就已经够糟心的了，还想再给她加块秤砣？

　　季采薇谦逊道：“蒋董，这我可不敢当，不敢当。向公子由您这么优秀的母亲，自是天赋极佳的，屈身向我学习您可就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是虚长贵公子几岁，多打了几年工。而向公子不一样——向公子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蒋董还是安排个更高层次的教导向公子，别让我埋没了人才。”

　　蒋丽媛再怎么当看不见，这会也没法装糊涂了，干脆开始耍赖：

　　“采薇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多年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忽略了他，这才导致现在这幅光景。其实我也不容易。今儿这番话，我不以蒋董的身份跟你说，而是以你的老姐姐的身份，想拜托你，就算是帮老姐姐这个忙。”

　　“我家这个臭小子，虽说没上过几天正经学，但是从小在军区长大，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至少留在你身边，给你打打杂、倒倒水，这些他总不会搞砸的。”

　　向烬坐在办公桌上，侧头摆弄着桌上的签字笔，听着两人一来一回踢皮球似的把他推来推去，向烬从头到尾多出没说一句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话听得季采薇眼皮直跳。

　　蒋丽媛这软刀子捅的她真是毫无还手之力，人家大老板都跟她打上感情牌了，再拒绝，倒显得她季采薇不知好歹。

　　季采薇心里再无奈，也只能笑着扶蒋丽媛到真皮沙发上坐下，“大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还哪有推脱的理由了。不过，倒确实有点顾虑，不知道……”

　　蒋丽媛喜出望外，“你尽管说，只要能管教这个臭小子回归正道，一切都好说。臭小子！还不赶紧过来叫人！”

　　向烬自胸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是自她进办公室十多分钟，发出的第一个音节。

　　季采薇看着蒋丽媛这一唱一和的，摆明了演戏给她看。

　　季采薇笑道：“蒋董，既然您答应了孩子交由我来管教，也不必当众伤孩子的面子，毕竟还小……”

　　“这小子都二十了，不用把他当孩子看，该管的，就要严厉点管教！不用手软，有我给你撑腰，他不敢跟你犯浑。要不是家里就他这一根独苗，我早都把他的皮给扒了。”

　　向烬胸膛起伏似乎大了些，但终究一个字也没说。他不好跟自己亲妈横，就把怒气转嫁到季采薇头上，漆黑的眼底淬着冰,刺在她身上。

　　季采薇干笑：“像您说的，按照我的方法管教。确实会严厉些，您可不能心疼。”

　　“严厉我支持，有些陋习必须改正！”

　　“行，那第二要求很简单。蒋董，我在商场上再怎么献计献策，终归是个女人。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若是您家这位兵王，跟我比划上了……”

　　这也怪不得季采薇有所顾虑。

　　向烬站起来个子比她高处一大截，上半身宽松的卫衣被他结实的肌肉撑的有些发紧。

　　人在面对体型明显强于自己的人，大脑都会发出警报，而身高勉强只有1米6的季采薇，面对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尤其是配上向烬那张冷的快掉冰碴的脸，她还真有点发憷。

　　蒋丽媛横了一眼向烬，又笑着拍了拍季采薇的手，“不会，这个采薇你放心，他这点基本的脸皮还是有的。”

　　“那好，蒋董，贵公子就交给我了，希望能不辜负您的重托。”

　　看着两个正在拥抱的女人，向烬心里一阵窝火。自己向来随性洒脱，如今竟被人三言两语捆住好几个月。

　　那女人脸上挂着的笑容真他妈的虚伪，身上的香水味离老远就熏得他头疼，部队里待惯了，见着这帮娇滴滴的女人就烦。

　　更别说现在还得跟这么个装腔拿调的女人待几个月，想想就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