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祈芸》熹橘

4、你是谁？

　　此番路程很是艰难，虽走的官道，要去霖州还需走一段水路，一路上加急信不断来。
　　霖州暂时停雨，此时百姓需要安抚情绪波动，今需拨第三批粮了。
　　范祈云还是有些年轻了，处理问题不成熟，幸好有在天竹在，事情简单不少。
　　天竹是路上遇到的穷苦人，范祈云瞧见可怜便收留了，也没有多考虑他的身份是什么，只是见他刚刚埋完双亲蹲坐在角落里，范祈云恻隐之心泛滥了。
　　范祈云简单了解了一下天竹，天竹说他曾是一小户人家的长随，可是家道中落便把他打发出去了，双亲患疾，不治而死，他无依无靠的愿意为范祈云做事。
　　范祈云现下确实缺一个人来帮他，他也没考虑那么多了，就收留下了他，可能他长得面善吧？这几日确实也帮了他不少。
　　“范公子，现下要安排人去挨家挨户的了解粮食受灾情况怎么样，按所需去调粮食，还有这雨还要再下，可以将剩下的粮草合理的储存起来，不至于全部都泡坏。”
　　范祈云一一照办，也都全部吩咐下去了。
　　“这天灾也是无法去避免的，最苦便是这百姓们了。”范祈云自言自语道叹了口气。
　　一路上范祈云显得异常安静，他也没吃多少东西，因为没闲人去挖空心思去单单做个饭了。范祈云嘴挑，嘴不吃亏，只能肚子吃亏了。
　　大概过了半月之久，他们终于到了。
　　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天竹递给他一个面具让他带上，说是怕有奸人暗中偷袭，还是需谨慎一点，不要暴露身份。
　　范祈云照做，虽然挺不满意的。
　　他们一齐人下了船，随身携带的物品有人接应会转移到安排的地方。
　　而范祈云想了想便安排元吉与天竹进城中去看看情况怎么样，而他自己去离水最近的这些村子去。
　　范祈云慢慢地走着，眼前这片萧瑟的光景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叫苦连天的百姓们，人们有的坐在门旁看着被糟蹋了的粮食，他们脸上的愁容是范祈云不曾理解的，他不会相信这世间会有吃饱饭的百姓，他一步一步的走着，泥泞的路好像下一秒就要绊住他。
　　在不远处人很多，更多的人大都聚集在此，范祈云猜应是施粥的位置。
　　范祈云闻声而去，远处传来一阵有些震慑力却还是带有柔的声音，是位女子可是以纱遮面，范祈云看不清她，只见那女子旁的丫鬟招呼着那些饥民，而她在施粥。
　　范祈云没有多看，继续向前走，前处离坝最近了可能伤残也有少许，粮食可能都保不住了。
　　“老婆婆！老婆婆！你为什么不去领粥喝呢？”
　　范祈云听到不同以往的声音，他有些感兴趣的迈进了一个院子。
　　此院已然被冲的不成样子，那砖瓦已经都塌了一半，他心里一颤，站在院子门口不动了，像是有人拖住了他的步伐。
　　“老婆婆呀，没关系的！皞都已然派人来拯救我们了，肯定比以往更要宽容政策些，肯定有减许多税，您也不必担心的。”
　　这声音比起刚刚的，有些会略显稚嫩青涩，只见那女孩蹲坐在婆婆旁边拉着她的手。
　　这衣服款式倒是有些旧了，可是肉眼可见的干净清爽，垂挂髻的挽着发髻，应该是及笈左右，随便点缀着一两个簪子，都是上好的银簪，可见不是一般家的小姐，但是又与刚刚那位大不相同，应不是一道的。
　　范祈云静静的看着。
　　那老婆婆缓缓张开干裂的嘴唇，应是许久没有喝水，大概是不想喝，她生无可恋的样子让范祈云心塞。
　　“咳咳咳……菀菀啊！老天已断我后路，绝我子孙，我再活下去依然没有什么意义了，菀菀别管老婆婆我了，你去瞧瞧其他人，我一个将死之人大抵不需要任何劝说了……咳咳”她说话说的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走了。
　　那位姑娘轻轻安抚她拍着她的背说：“婆婆不要这样说！菀菀还没吃够您做的果脯蜜饯呢！婆婆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她声音轻的范祈云都快听不见了。
　　可是命运因催苦命人，那婆婆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挂着笑容慢慢没了声响。
　　“不！婆婆！婆婆！老婆婆！你不能死啊！你能不能别死！”那姑娘不可置信的抱紧那具被命运摧残的瘦骨如柴的身躯哭出了声，声音颤抖起来。
　　范祈云想上前安慰，只是他没有见过如此场面，他不知现在上前是不是不太合适？如果上前应该如何安慰？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他本不想上前，不知一股什么力量让他的脚步慢慢挪去那个姑娘身边。
　　他蹲下身子看了一眼那婆婆，干枯的皮肤皱皱巴巴的裹在这副骨架上，本不该如此的，但是人一旦没有了念想，又该如何活下去?这也是最好的解脱了吧。
　　那个姑娘抹着眼泪，应该察觉到旁边有人，便抬头望向范祈云。
　　他们的眼神相碰撞，姑娘的泪止不住的流，像决堤的江水，那眼睛生的好看，他脑袋一下全部空白了，想不出来任何楚辞诗句来夸赞眼前的她，那感觉是马上要淹掉范祈云了。
　　范祈云有些接不住这份伤心，他有些慌了神，说了句：
　　“她…她命运本该如此，这世界上已然没有她的念想了，留住她让她继续受苦干什么？放她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姑娘还是无需如此伤心了……一切皆有定数……”
　　范祈云从身上抽出一个帕子替她擦去眼泪。
　　那女孩好似僵住了，她抹去眼泪瞪着眼睛看上他，似是质问：
　　“歪！你一男子为何面具遮面？你是朝廷要犯还是土匪吗？随便进别人的院子，此等举动毫无分寸！！讲的还全是虚无缥缈的大道理，是在看热闹吗？”连连咄咄逼人她抬眼间范祈云有些不知所措。
　　他慌乱的说：“呃额额……我只不过看你……看你哭了，替你擦泪罢了，你这小鬼怎么好赖不分！！怎么恶言相向！我是好心安慰你，只不过话老套了些，……旧些不是很好，它自有它的道理……”他第一次说话坑坑巴巴的，可是逗的面前这位小姑娘哭笑不得。
　　顿了几秒，她审视面前的范祈云。
　　“你说话还结结巴巴的，没想到老套还是个小结巴！”她不再看他，轻轻低下头给婆婆擦了擦手，理了理衣服，那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范祈云只觉得有些好笑，眼前的这位姑娘怎么喜怒无常？他试探性的问了句：“我们那边讲究入土为安，要不？为她安葬吧，也使得善终了，可好？”
　　那姑娘也想不了许多只是点头说好，范祈云环视了一周院子，没有一个可以托运的工具。
　　在他迟疑间，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一下背起那婆婆，范祈云只觉震惊，他默默跟在她后面，这个小姑娘有时会踉跄一下，路实在太难走了，范祈云揪住她的衣角不至于让她跌倒。
　　好像过了很久，应该是进了一处林子，找到一处宽阔些的地方，她将婆婆放下了。
　　他们俩个人默默的挖坑，范祈云可没干过这活啊，他硬着头皮说他可能干了。
　　事实上是他并没有挖多少，这小姑娘已经花的差不多了，那坑不深不浅，范祈云觉得自己没帮上忙，就去找了一块木板，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准备刻些什么。
　　“就写……”
　　“好像无甚可写了，婆婆没有什么挂念的…”
　　范祈云只好收起匕首道：
　　“什么都不写也好。”
　　他们坐在一起，范祈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被她抢先了，范祈云讲话收进了肚子里。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