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命如草芥 ...
-
第八章人命如草芥
在靠近皇宫的一角，公主府巍峨地伫立。
接近午膳时分，公主府的侧门中许多小厮推着装满粮食的板车鱼贯而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一本账册，挺着自己的大肚子站在一边指指点点。
“只要是送进公主府的东西，你们可都得给我仔细了！只要损坏了一点点，那是绝对不能上主子的桌的！否则，本管事立刻就能把你们给发卖了！”
底下干活的人都习惯了这管事的狠话，面不改色地搬运着板车上的粮食。这个训话的管事名叫周明通，是公主乳娘的丈夫。他们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乳娘几乎给她所有沾边儿的亲戚都在公主府找了一个营生活计。这府里的下人都偷偷议论公主府都快不姓陈了。
这个周管事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像一个大公鸡在这个院落里雄赳赳气昂昂地四处巡视，他的实际目的其实不是检查下人们有没有认真做活儿，而是找准机会趁机嗷上几嗓子。
可惜下人们大多摸准了他的脾气秉性，都避开了被周明通抓住把柄。周管事一直苦于找不到亮嗓子的练习机会，但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周明通眼睛一亮，窜到一辆板车旁边，指着板车上明显少分量的几袋面粉大叫道，“这车的面粉怎么少了这么多！”动作迅速地揪住了站在这辆板车旁边卸货的一名小厮，眼睛瞪得溜圆，“你是不是偷偷私吞了！”
真是飞来横祸！
小厮心中叫苦不迭，赶紧告饶，“不是啊周管事，是今天集市里卖的面粉太少了，价格又高！原本给的银钱只够买这么多啊！”
周明通眉头一皱，“还狡辩！你这个月的赏钱别想了！”
小厮对上胡搅蛮缠的周明通也没办法，只好认栽了。
一旁的小厮婢女心中都暗骂，这周公鸡，越来越嚣张跋扈了，见天儿得找准机会欺负人，早晚要遭报应！
很快的，小厮婢女都很快处理好了手上的活计，厨房升起袅袅炊烟。
今日公主打扮得格外隆重，原因是她和越郎订婚后皇后娘娘一直想再见这个未来的女婿一面。陈明珠毕竟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的婚事马虎不得，就算已经定下来了，她还是要多多把关的，多一些了解总是没有坏处。
于是皇后出面在公主府做宴，就单单请了越将军和越良两人来赴宴，名头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宴，但皇后还是要求菜色务必尽善尽美，万不可堕了皇家的脸面。
席中。
皇后娘娘坐在首座，明珠公主和越良分坐两侧。
“听闻越公子幼时因身体原因在南阳修养，明珠想着你的脾胃不好，喜爱面食，今日就特意嘱咐了后厨做些好克化的面点来。越公子尝尝合不合你胃口罢。”皇后笑吟吟地朝越良说着，一旁的侍女摆上着几盘精致的面点。
坐在一边的陈明珠早就羞红了脸，手在桌子底下偷偷地扯了扯皇后的衣袖，娇嗔道，“母后！你说什么呢！”
越良微微一笑，“承蒙娘娘和公主厚爱，早就听说公主府的吃穿用度皆是不凡，连大厨都是当今圣上特意从宫里拨出的御厨，越某自然要尝尝娘娘这特意为鄙人准备的面点了。”
这面点盘揭开都是顶皮饼、松花饼、眉公酥、果馅状元糕之类的，说着越良夹起摆盘中的一块顶皮酥玫瑰饼，放入口中，轻轻一咬，却露出了难言的神色。
明珠公主时时关注着越良的动态，这下看到他脸色不对，赶忙问到，“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吗？”
越良咽下这一口玫瑰饼，装作面色如常的样子展颜一笑，摆摆手，“无事无事，这面点没什么问题。”
陈明珠只觉得越良玉白的俊脸上浑然全是委屈，这笑容肯定也是不让她担心而假作出来的罢了，登时就腾得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娇声喊道，“岂有此理！本公主和母后今日特别设下家宴，这些下人还敢拿不好的面点来敷衍了事！孟女官，你快去查明原委，这面点要是吃坏了越公子，他们那些贱命都不够偿的！”
越良低下头，睫毛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一片阴翳，看上去很是虚弱的样子。这可把陈明珠心疼坏了，心里对这肇事者的不满更盛。
侍立在一旁的孟女官领命而去。
厨房那边立刻鸡飞狗跳了起来。
院中小厮婢女全部排成了一队，个个低着头瑟瑟发抖，心想，天杀的！这面点出错跟我们可没有关系啊，这最后可千万不要罚到我身上！
周明通被孟女官叫来问话，“女官我是真的不知道面点怎么出的问题啊，御厨也说了他的做法和平日是一模一样的，不可能出错啊！”
孟女官冷着一张脸，沉声说，“周明通，你还是在仔细想想吧，这面点一事找不到罪魁祸首，这背锅的，可就是你这个管事了！”
周明通胖胖的身躯猛地一震，脑筋飞速地转动起来，这面点一事可是大了，公主肯定不会轻轻放过，这万一罚到我身上，就算公主乳娘是我老婆，也没可能会轻饶了我。周明通心下暗暗叫苦，霎时间，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是了！是了！面点出问题肯定是早上那个送货的小厮！”周明通心下大定，更大声地叫嚷起来，“肯定是那个小厮暗中做了手脚！”
周明通走到小厮队里，一张张脸看过，终于辨出了早晨那个送面粉的小厮，胖手迅速伸出，抓住这名小厮的衣袖，用力往外一扯。
小厮早就脸色煞白了，被周明通这么一扯，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到在地上。
周明通和孟女官很快带着小厮去往正殿。
进入正殿，小厮被押送的侍卫狠狠往地上一掼，嘴里被不知哪里找来的布条堵了个结实，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看着很是可怜。
周明通当着正殿的皇后公主还有未来的驸马爷，抖擞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启禀皇后娘娘，这问题正是出在今晨采买面粉的小厮刘年身上。这小子办事不力，净买些粗烂货色，险些要吃坏了驸马爷，请娘娘责罚。”
皇后已经用完膳了，听着周管事说完这通话，面色只是淡淡的，还端起茶杯轻啜了几口。
这殿下的几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厮刘年仿佛觉察出一丝自己的生机，原本灰暗的眼睛也逐渐有了些神光。
明珠公主坐在一旁，狠狠地剜了刘年一眼。
这时皇后轻轻放下茶杯，茶杯的底座碰到托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杖杀。”
冰冷的声音，落地成令。
周明通立时眉开眼笑，着人将小厮拖了出去。
小厮四肢瘫在地上，冰冷的气息顺着地板快速地侵蚀他的身体，他只觉得冷得无法动弹，再次被拖行出去，口中的布条自始至终没有摘下来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搞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过程中，越良一句话也没有说，顿了一会，终于压下了内心的不忍，开口赞了一句，“娘娘贤明。”
“那是当然，母后掌管六宫，最是说一不二了。底下的下人不好好管教就会生出异心，只有雷霆手段才能把他们都治得服服帖帖。越公子，你今日在府上受了委屈了，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管。”
皇后拍了拍公主的手，含笑朝越良说道，“我们明珠真是善解人意呀，越公子，你和明珠日后成亲，可要举案齐眉，恩恩爱爱才是。万不可辜负了我们明珠对你的一腔情意。”
越良柔情似水地看着陈明珠说，“那是自然。”
这时殿外，小厮刘年被绑在刑凳上，旁边执刑的是一个瘦高的侍卫，手里攥着浸了盐水的鞭子。
鞭子在空中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劈开空气的阻隔，声音爆裂且沉落。鞭子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儿，不断地落在刘年的背上，刑凳上的身体如同一条上了岸的鱼，绝望地在旱地上跳动着，感受着鞭子带走身体的一部分，又一部分。
鞭子再抬起时带着飞出了破碎的布料和零星的血肉，血滴四溅，滴滴答答地落在刑凳周围的地上，像是树梢滴落下红色的雨。
刑毕。
早早等候在一旁的侍女提着水桶和鬃毛刷上前，把地上擦得干干净净，血肉被收在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桶里，很好的充当了府中圈养的鬣狗的晚饭。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给下人的警醒。
庭院中被大水冲刷过，地面如镜，轻松地倒映出了碧蓝的天空，却有一丝暗红，不动声色地攀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第8章 人命如草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