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她登基了》青山游侠

91、望月

　　忽然听到人声喧闹，还有那道慕容乾熟悉而厌恶的，假惺惺的声音：“皇兄莅临，秦王府蓬荜生辉，小弟在此敬皇兄一杯。”

　　慕容乾抬头，果然看见慕容辰高举着酒杯站在他面前。

　　慕容乾一向痛恨自己身体较为孱弱，不及二皇子孔武健壮，今日慕容辰一身修挺的新郎服，显得十分丰神俊朗，慕容焰心中隐秘地生出一丝嫉妒。

　　身为太子，他向来眼高于顶，连嫉妒都不屑于给予旁人，唯有慕容焰与慕容辰，才会令慕容乾产生几分不愿承认的嫉恨。

　　但是慕容乾告诉自己，镇国再厉害，用兵如神又如何，权倾朝野又如何，父皇纵容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没有继位可能的女流之辈，是父皇用来制衡他与慕容辰的一把刀而已，因此，太子对慕容焰虽不敢轻易招惹，却也并不如何将其放在眼中。

　　唯有这个弟弟，不仅母妃狐媚邀宠，自己也整日一副礼贤下士谦逊有礼的假惺惺模样，看着就让慕容乾恶心。

　　如今慕容乾大婚，不仅有了一门有助力的妻室，还封了秦王，真是春风得意啊，而他，却是被自己的太子妃合离，贻笑大方。

　　慕容乾心中生恨，甚至，对当时一力促成与王家的婚事的自己的母后，也生出一丝怨恨。

　　慕容乾猛地起身，脸上的酒气也让这个文弱的太子脸上多了几分凶色，秦王府的属臣们不知太子殿下要做什么，皆露出紧张而戒备的神色。

　　可能正是这种畏惧之色取悦了慕容乾，他忽然哈哈大笑，从桌上随意取了一只白玉酒壶，自顾自将酒杯斟满，随即一饮而尽。

　　慕容乾见慕容辰还僵直着手臂端着酒杯，他面上露出笑意，可眼中一片冷色，笑道：“孤特意来喝二弟的喜酒，秦王殿下怎么还不满饮此杯？”

　　即便太子几乎撕破了彼此间兄友弟恭的假象，慕容辰已然是那副气定神闲地模样，举杯喝得涓滴不剩。

　　慕容乾淡淡道：“孤不胜酒力，便先告辞了。”说罢，也不顾身边人的挽留，抬步走出了大殿。

　　他没有看到的是，慕容辰与角落里的叶西乌隐秘地交换了眼神，而后他望着太子嚣张远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而这一幕，却被一直留意这边的明昭尽收眼底，见戏台上一场大戏落幕，那些暗地里的阴谋也顺利开始，明昭心满意足，一回头，就看到公主殿下正盯着自己，笑得一脸玩味。

　　仗着镇国殿下身边七步之内，人鬼勿近，明昭也不担心慕容焰突然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被别人听到，她凑近小公主，一脸无知懵懂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大逆不道：“殿下在乐什么，可是方才不小心饮了毒酒痴傻了么——”

　　慕容焰却不与她计较，只是颇为高傲地睨她一眼，嘲笑道：“本宫只是突然想起，当初某人一心科举出仕，想来应当不安好心，毕竟如明侍郎这般阴险狡诈的家伙，只怕早想好了要投靠哪位皇子麾下，在朝堂上搅弄风雨，混个从龙之功。”

　　他取了酒杯，浅酌一口，淡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沾湿慕容焰的嘴唇，在大殿晃晃烛火下泛着迷离而诱人的光泽。

　　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明昭盯着那一点点光泽出神，却听公主殿下在她耳边笑道：“只可惜明侍郎被迫上了本宫这条船，想来你应当很是不甘心，今日本宫瞧着那两个皇子狗咬狗，不免想到，若是当初遂了你的心愿，现在在一旁狂吠，落得一嘴毛的，会不是我们俊美无双的明侍郎呢——”

　　听着这嚣张的笑声，明昭无语地翻个白眼。

　　明昭冷眼瞧着大殿里金碧辉煌，满堂华彩，面前仅是金肴玉馔，忽然长舒一口气，眉目间隐有郁色，一直到回到公主府也未曾再露出笑意。

　　慕容焰一直留心着明昭的神色，他心中已然转过万千个念头。

　　这些日子明昭在朝堂之上春风得意，炙手可热，她不仅仅在户部站稳脚跟，还很得杨德海那老家伙的看重，鱼鳞图册之事也让明昭在朝堂之上展露才能。

　　之前明昭刚成为驸马，还有朝臣在背后嘲讽明昭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如今，即便这些人又嫉又妒，也不敢议论明昭靠吃软饭上位。

　　太子和秦王两个蠢货，也正奋力给对方挖坑，明昭与他独善其身，隔岸观火，也没什么值得明昭这般忧思重重。

　　那便只剩下玉沙院那个狐媚勾引驸马的贱人！

　　明昭一路想着心事，进了玉麟殿才发觉竟将镇国殿下落在了后面。

　　她连忙回头去迎慕容焰，却见慕容焰静静站在殿前，遥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一身华服落满月光清辉，仿佛神像一般，而墨独墨双远远缩在一旁，像两只鹌鹑。

　　明昭给墨双使了个眼色：你家殿下又犯什么病了？

　　墨双撇撇嘴，忍不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驸马爷你自求多福吧——

　　明昭一脸困惑，公主心，海底针，她这又是哪里得罪公主殿下了，真是好冤枉啊。

　　明昭瞧着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镇国殿下，无奈又好笑，不过她心中的那几丝郁气倒也消散不见了。

　　她忍不住生出一丝坏心思，脚步转了个弯，干脆转身进殿去了。

　　明昭几乎立刻听到两声抽气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墨独墨双那两个家伙，他们瞧见驸马爷竟敢不哄自家殿下，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明昭突然转身，果然瞧见原本一动不动望月伤怀的小公主正蹙眉瞪着她，那张妖美的脸蛋上不仅有惊诧，还有一丝丝的委屈，瞧着就让人心疼。

　　明昭的回身，慕容焰竟也没有反应过来，见明昭一脸促狭的笑意，慕容焰更是气恼，冷哼一声，摔了袖子就要走。

　　小公主恼羞成怒了，明昭忙快步赶过来，开玩笑，此时不哄，这事就没完了。

　　她双手扯住镇国殿下的衣袖，摇来晃去，慕容焰还是抬脚往外走，只是显然公主殿下没有使上几分力气，那袖子还安安稳稳落在明昭手心里。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怪罪明昭打扰了殿下赏月的雅兴？”

　　此话自出，明昭便觉得不好，果然公主殿下挣扎的力气都大了几分，慕容焰一抬手，就将衣袖从明昭手里扯了出来。

　　明昭虽然有几分懊恼，但她觉得这也怪不到她身上，实在是公主殿下平日里就像个高傲金贵的猫主子，让明昭忘记这是头猛虎，总忍不住手贱撩拨一把老虎屁股。

　　现下再撩拨下去慕容焰真要恼了，明昭没有发觉她现在已是一个出色的驯兽师，很有几分游刃有余的从容模样。

　　她上前揽住慕容焰的腰，柔和但坚定地揽着镇国殿下进殿，正色道：“殿下，今夜见到秦王大婚如此奢侈靡费，我忽然想起，曾让青云驿留心过，今岁湖北并未送岁贺于慕容辰母子，没有岁贺，萧谨也失去了将军之位，还能这般铺张，看来这么多年，他们真是捞了不少油水。”

　　既然明昭说起正事，慕容焰也不会在此时和她使小性子，镇国殿下语气还是冷冷的，却很是自然地和明昭并肩进了玉麟殿。

　　“萧妩萧谨本就是湖北逃难的难民，一路乞讨进了长安，若非是——”慕容焰瞧了瞧明昭，见她现在眉目间郁气消散，方继续道：“若非是当年兰国公夫妇乐善好施，这两条毒蛇也不会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们踩着国公府的累累尸骨爬上高位，又与湖北的豪强搭上关系。”

　　明昭素来心性旷达，她心知慕容焰是顾及她的情绪，提及兰国公府旧事多了一些谨慎，明昭心领他的体贴。

　　除了那日在公主府后湖之下猝然面对父母的尸骨，一时承受不住方才走火入魔，这么多年牵机之毒的折磨，已炼就了明昭坚韧的心性，自然轻易不会因旧事沉郁。

　　闻言，明昭讥笑道：“当年湖北饥荒，害的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些兼并土地的地方豪强，萧妩兄妹倒是丝毫不计前嫌，转头就和这些害他们逃难进京的仇人狼狈为奸，也是可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萧妩萧谨本就是自私自利到极致的卑鄙之人，既然湖北豪强能供养他们的奢靡花销，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明昭轻叹了一口气，道：“玉妃兄妹已然飞黄腾达，可是湖北无数生民还在受倒悬之苦，今年湖北虽然在朝廷强压之下完成了鱼鳞图册，尽数上交税银，可是湖北豪强在玉妃秦王的包庇下，多年来行事张狂，如今上交税银增多，他们便更加克扣百姓，湖北本是产稻大省，如今百姓吃饱都很困难，民不聊生，今晚亲王婚宴流水一般的美食佳肴，令人心中痛惜。”

　　慕容焰闻言心情陡然转好，原来明昭在婚宴上神色不快是因为思及民生之苦。

　　慕容焰心情大好，道：“驸马真是忧国忧民，是百姓之福。”

　　他与明昭打了个机锋，只道：“湖北百姓之苦并非是鱼鳞图册造成，根源还在那些豪强大户，如今情形，不会持续太久。”

　　明昭心领神会，她眼中映着殿中的烛火融融，一双眸子极为明亮，“明昭明白，湖北沉疴已久，需要在湖北燃起一场大火，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彻底痊愈，鱼鳞图册之事本就是火引子。。”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图穷匕见之时，便在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