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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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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桥竟是披上了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周夕辞站在桥上,眼中点点星光隐没,耳中寂静的空籁回响。先前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现,方术追来发起攻击,全力抵挡时,桥面坍塌,如临太虚。
漩涡把周夕辞卷走,水越来越深,一抹荧光在水波中荡漾,意识收到呼唤,周夕辞紧紧抓住这一线生机。求生意识觉醒,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修补断裂的经脉。
恍恍中,周夕辞瞥见了过去之物——墨玉龙牌。
像极了过去与江寒枝初见之时。
也是漳州界,也是靖水居,却是五百年后川泽秘境关闭时。
菜品上齐,饮一口大白,好不畅快。
江寒枝从店门口走进,腰间佩戴墨玉龙牌,藏青衣袍,罗纹润饰,鎏金发冠,活脱脱一个贵气公子。余光不经意被他吸引,感觉他身上有股死气。
还不待仔细观察,就与江寒枝四目相对,周夕辞举杯,客气一笑,没再深究。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那般情景。
仙灵圣洁的云崖漫天白雪,师兄妹一个个倒在雪地上,一条血路把他们掩埋在宗门前。
昏暗的牢房,隔着侵满血垢的墙壁听见充斥着压抑与凄厉的嘶嚎。
青年男子,蓬头跣足,四肢尽断瘫坐在墙角,神情空洞而木讷。
阴影垂下,江寒枝低头审视,嘴角微微扬起。
很有趣!
一颗萤石被摆在桌上,甩手设下禁制,锋利的匕首轻轻滑过恒逸的脸。昏暗的光线打在江寒枝脸上,另半张脸藏在黑暗,笑盈盈的样子像是讨命的恶鬼。
萤石莹莹发光。猜到江寒枝的意图,恒逸慌乱中想伸手抢夺,唯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看到。一柄匕首刺进他的血肉,鲜血滴滴答答。江寒枝嘲弄的笑声从喉间发出,不自量力。
“叛徒。”语气很冷淡。
刀光血影,一片血淋淋的皮肉从恒逸脸上滑落。
恒逸紧闭双眼,假装自己置身于一场噩梦中。
周夕辞双手紧握,青筋爆起,双眼充血,死死盯着子罗蓝传出的画面。
“师兄。”低低声音中的不忍,无法言尽。
子罗兰能传送画面,却不能隔空破坏禁制,无法进行传送。找不到具体方位,只能眼睁睁看他受折磨。
血气弥漫了整个牢房,江寒枝手上不停,肉片薄如蝉翼,一刀一刀从活人身上剐下,恒逸浑身绞痛,闷声的呜咽溢出,冷汗连带着血水沁出。
恒逸身体挣扎扭曲,周夕辞随着江寒枝的动作一次次心底抽痛。
天光流转已近晨光,恒逸却不似人形、只留骨架,仅残存一丝微弱气息。
江寒枝犹如挑衅般看向冷色靛蓝的萤石,好似能透过萤石捕捉到周夕辞的表情。
周夕辞清风霁月的面庞冷到极致,怒火却如压在海底地壳的火山,沉闷,压抑,周遭的水域都被引燃,目露凶光闪烁,好似碎尸万段都不能解恨。
从沉睡中惊醒,周夕辞缓缓神,沧海桑田,再次忆起,仍旧刻骨铭心。
经脉多数被修复,血液循环流畅,麻木的手脚也灵活自如。在墨玉保护下,身体没有被腐蚀,周身蒙了一层盎然的绿意。
墨玉认主,真是意外之喜。想来,那桥和黑河也是它的把戏。
黑液疯狂涌进手中的墨玉龙牌,流水丝绸般滑过肌肤,浓墨褪去,阳光投射在宁静的水底,被阳光照射出另一番景象。
墨玉龙牌紧握在手中,龙身傲然其上,栩栩如生,淡淡的白色光晕显示出别样的生机,等光芒收敛,通体乌黑的墨玉龙牌映入眼帘。
神秘!诡谲!
一如江寒枝。
当时传闻川泽秘境无一人归还,看来是错的。
时间退回周夕辞带幽皇钟走后,余峒与五人缠斗,可终究力不敌众,叫方术逃了去。等追上去时,远远望见周夕辞被打落水的画面。
“混蛋。”咒骂一句,直接把方术打趴在地,吃得一脸土。接下来,余峒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下狠手,手段毒辣,阴狠刁钻。即使方术使尽全力,也被余峒抓住破绽,时不时刺上一刀。
周夕辞上岸后,却是在下游,这一带水质清澈,越往上走,水质愈浑,颜色接近黑色。想来,墨玉龙牌并没有全部吞下整条流域的毒素。不过看这情形,只消一两百年就可以恢复正常。
余峒与方术等人厮打,双方祭出法器,寡不敌众时间一久余峒落入下乘,打斗中还夹杂着一些叫骂声。周夕辞赶到时,余峒后背多处衣料被剑划破,血渍浸透。
师兄血淋淋的镜头犹在眼前,几个欺世盗名的鼠辈竟在他面前欺辱他的至交好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周夕辞一个抬手,方术等人掀翻在地,手掌紧紧一握,那几人犹如被钢丝扯到空中,脖子被死死掐住,脸色涨红。
利剑鸣手,一击尸僵。
周夕辞扶起余峒:“辛苦了,回去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语速之快,生怕周夕辞反悔。
美酒清歌报春光,滋味长,醉醒一瞬。
“哎呦,”牵动伤口,惹得余峒痛呼一声,想着心中的好酒,“这伤的真值。”
“别贫了。”
百尺江上起,东风吹酒香。
窗明几净,江寒枝坐在凳子上,上手托着下巴,静静等待。
今天是第八天。
他总是呆呆地坐着,仿佛失去了小孩子该有的好奇心与活力。
时间像细沙一样,一粒一粒非得转几周才肯下去,江寒枝努力感知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如果他们没回来,就离开。却没想清楚时限是多久。
他其实没有多信任他们。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会迅速建立,即使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在熟悉之前,也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别有所图。
窗外大雁成群结队飞过,江寒枝看的出神。
“嘎吱。”声音惊动了他,脸上带着未收回去的惊喜和雀跃猛一回头。
只见他冠若修竹,从光中走来。
瘦小的身影,掩藏的熠熠双目,偷瞧着他。
周夕辞身形一滞,突然不知怎么面对宛若新生的江寒枝。
雨恨云愁,商略黄昏雨。
满溢期待的心在这一刻沉入水底。
打颤的睫毛带走酸涩的湿润。
***
烛影悄摸摸映上屏风。
“嘶——”余峒趴在床上,“轻点儿轻点儿。”蘸着药的棉布在淤青处重重一按,真是杀猪一般的惨叫。
“再轻药就抹不上去了。”话虽如此,周夕辞的动作还是放轻半分,一点一点耐心涂抹。
休整一夜后,余峒不顾疼痛挥起他那把风骚的扇子,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余峒看着没他腿长的江寒枝,忍不住逗一逗他,结果是草木枯萎,山水凋残……无态度。
换句话说,没理他。
余峒话走到嗓子口,周夕辞轻拍打断了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