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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番外:白夜 ...

  •   842年,夏。
      希甘希纳区

      “自由地……奔向死亡。”

      站在玛利亚墙壁边缘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

      她穿着兵团制服,臂章图案是两朵带刺的蔷薇。

      皮肤是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黑色长发向前翻飞,散落在她的脸上,遮掩住她的视线。风呼啸着,似乎在耳边不断低语,诱惑着她向前一步。

      巨人抓挠墙壁的细碎响动中,她突然听到一道惊恐地呼唤声。

      “弗伊!”

      弗伊惊醒了一下,后退半步,扭头看向发声的人,同伴褐色的眼睛里有一丝不安。

      “怎么了?凯西。”弗伊语气平淡的没有丝毫异常。

      凯西松了口气,觉得或许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弗伊想跳下去。

      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该换班了,走吧。”

      天空的乌云散开,一束柔和的阳光穿过云层,斜斜地照在玛利亚之墙上,是一种晕黄的朦胧。

      弗伊低头,目光渐渐抬向远方,投向壁外广袤的大地。浓稠的绿色在灰蓝的天空之下,生命力强盛的快要溢出瞳孔。

      她挪动脚步,转身离开。

      “来了。”

      踏上坚实的土地,走进驻扎兵团的总部大门,凯西踮起脚尖转了个圈,身体不稳差点摔倒,弗伊迅速伸出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身上的立体机动装置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凯西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泛起一丝羞涩。

      “那些巨人,不要一直盯着看。”凯西突然道。

      “嗯?”

      “它们就像恶魔。”凯西压抑住脸上的惊恐,“看多了会被他们侵蚀,也会变成恶魔的!”

      弗伊一脸的不可思议:“谁告诉你的?”

      “是母亲告诉我的。”

      弗伊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凯西突然打了个哆嗦,“不知道那些调查兵团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直面那些可怕的巨人。”

      她的声音略带颤抖,仿佛在想象着自己面对巨人时的场景,令她毛骨悚然。

      “调查兵团回来了吗?”弗伊问。

      “嗯,今天凌晨回来的,现在就在临时休整区。”凯西掩着手凑到弗伊耳边,低声八卦道:“你不去看那位埃尔文·史密斯了?”

      弗伊思考了一会儿:“明天去吧。”

      “哈!我告诉你哦,对待那些男人可千万不能那么主动,不然他们就会觉得自己魅力无限,越发得意忘形,瞧不上你。”

      “真的吗?”弗伊真诚发问。

      凯西坚定地点头。

      “那太好了。”

      凯西:?

      *

      埃尔文缓步行走在这片几乎无人问津的森林,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位士兵对他说的话:

      “我觉得你已经丧失了人性。”

      “你根本不在乎那些在壁外牺牲的人,你只顾着追求真相,为了你的梦想而抛弃一切。你用伟大的词语去美化这一切,以为这是一种高尚的品德,但我觉得你已经失去了人性!”

      那位士兵刚失去了他的好友,而自己拒绝了他去找回尸体的提议。埃尔文理解那位士兵的情绪,但别人却不能理解他。埃尔文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几乎毫不怀疑这是对整个兵团最有利的选择。

      埃尔文一直都懂,这唯独缺了一点人性。

      他从不渴望成为一个好人,也不自认为是一个好人。他也想抱怨那些不公的人,不理解他的人,误解他的人。

      在感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时,没有人能轻易地自我消化,但他必须这样去做。

      队伍里的气氛令人窒息,他已经陷入这种情绪一段时间了。

      在森林里散心是一种很好的自我消解办法,可以让他静下来,思考很多事情,这个方法是弗伊告诉他的,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总是能够给予他一些建设性的建议和支持。

      不过……今早回来的时候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她的身影,今天是她轮值吗?

      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勾锚钉入树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接着就是令人牙酸的铁丝收紧声。

      他惊讶地抬头,只看到一个穿着兵团制服的纤细身影凌空飞过来,身影利落地转动腰身调整姿势,动作优雅协调,轻盈如飞鸟。

      那人从埃尔文的头顶略过的时候刚好低头与他对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不留神就要直直地朝粗壮的树杆撞过去。

      那是弗伊,埃尔文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听一声“砰”的撞击,钩锚脱钩,弗伊似乎被撞晕了,身体顺着铁丝软软地滑落下来。

      紧张占据了他的思绪,埃尔文立刻跑过去,举起双臂,想要接住她。她的身体几乎是倾斜着飞落下来的,触及她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锐利的疼痛,手臂被她手中握着的刀刃划伤了。

      痛感让他的手臂瞬间麻木,但他仍然竭力支撑着,将她轻轻地放在地面上,避免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弗伊跪坐在厚厚的腐叶层上,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可她已经听不见了,她的大脑一片空寂。

      是脑震荡吗...真是太糟糕了。她及时松开钩锚,调整撞击的姿势,已经尽力将伤害减到最轻了。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失误了。

      她是看到了谁……?

      “弗伊!”

      她努力地抬眼,终于看清了身边的金发军官,光线的颜色落到他身上是闪烁的金色光点,他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埃尔文……”弗伊轻声的,犹如喃喃自语般,唤出他的名字。

      埃尔文的手臂被划开一个口子,他用一只手捂住手臂,鲜血晕红了他的制服,流淌着溢出指缝,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滴。

      血……

      是她干的吗?

      弗伊猛地睁大眼睛,试图压抑住那种心里不受控制的害怕,可是失败了,她声音颤抖,“我弄伤你了...要、要先止血。”

      她觉得自己完了,自己违规使用立体机动装置被传说中公正无情的埃尔文发现,还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臂。

      她肯定会被处罚,开除出兵团,甚至要被审判关进监狱。

      埃尔文眼中的弗伊脸色带着病态不健康的苍白,绑紧的头发有几丝落在脸侧,眼泪积聚在她的眼睛里,看起很悲伤,纤细的身体簌簌发抖,稍微大点的声音都能让她破碎一样。

      他走到弗伊面前,顾不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蹲下与她平视,以一种安抚的语气说:“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你不是故意的。冷静下来,深呼吸。”

      弗伊在夏日也依旧穿着长袖外套,环境温度的变化在她的感知里并不明显,她时刻都觉得冷,这大概跟她营养不良的身体有关,只有阳光照在肌肤上她才能感受到热意。

      埃尔文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热的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她嗅到了他身上那种清冷而干燥的味道。

      “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痛吗。”埃尔文放柔声音,像对待家人般亲切。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手指拨开她垂在脸侧的发丝,她额头上有一块凸起的红肿,

      “你撞到头了,弗伊。你想回去吗?我带你回去。”

      埃尔文匆匆为自己做了一些简单的止血措施,弗伊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神志模糊。他轻轻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在背上,朝林外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埃尔文。”弗伊将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来,似乎缓过神来了。

      埃尔文:“我来散步,这里不是你给我推荐过的地方吗?”

      弗伊哑口无言,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你呢?”他问:“为什么要在这里使用立体机动装置,驻扎兵团现在应该没有训练任务吧。”

      “没有。”弗伊赶紧摇头,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因为我想多练习一下。”

      顿了一下,她又说:“我喜欢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感觉,那样可以触摸到风和自由。”

      在空中穿梭的感官刺激,可以让她短暂的逃离这个世界。

      说起来,驻扎兵团对立体机动装置的管理并不严格,负责登记的士兵总是偷懒,将活扔给刚来没多久又没什么靠山的弗伊,这就让她抓住空隙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使用装置。

      她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刚下过雨,林中苔藓又湿又滑,埃尔文背着她走的很慢,他没多说什么,只说:“你很有天赋。”

      弗伊心里更没底了,她垂下眼睑看到埃尔文手臂上的血迹。

      她弄伤了他。

      埃尔文正想着什么,忽然感觉有泪水滴落在肩头,晕湿了他的军装,他内心一慌,沉声问:“怎……怎么了?”

      弗伊用手背擦擦眼睑,将那种哽咽硬生生咽进喉咙,轻声说:“没事……伤口是不是很痛?”

      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掉眼泪。

      她已经竭力地去将情绪吞进肚子里,压迫到心脏都发疼,可还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恐惧和委屈、被发现违规行为的恐慌、弄伤埃尔文的愧疚,像无情的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越是想压抑自己,眼泪就掉的越凶。

      弗伊用手捂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喉咙里的声音溢出,企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却只让自己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这里很美,不是吗?”

      埃尔文被她吓到了,他努力地转移话题,想让她放松下来。

      弗伊情绪已经不能自控,听到这话还是艰难地抬起头,去看这片充满野性美的原始森林。

      巨树直冲而上,树冠交织,是一片有压力的绿色天幕,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地面上,不知名的蕨类植物与各色野花交织簇拥,厚重的苔藓像柔软的地毯。让弗伊到这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她在一片静悄悄中,听到了自己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是的,很美。”

      她的声音像呢喃,忘记了哭泣。

      埃尔文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很认真地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会将你安全的送回去。”

      弗伊忍不住问:“你会不会告发我?”

      她又有些鼻酸了。

      “什么?”

      “我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使用立体机动装置,还弄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埃尔文突然很想问那句话:

      “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毫无人性的人?”

      弗伊看着他梳的光洁整齐的金发,敏锐地感受到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

      她绞尽脑汁,希望能让他听的高兴点,然后放过她,“人性虽然在有些时候是弱点,但它也是个人魅力的来源。我认为你是个十分具备个人魅力的人……”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这句话真心诚意,她衷心地认为。

      她说完之后等了好久,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胸膛,才看到眼前的金色后脑勺低了一下,似乎在笑。

      他精心打理的头发随着动作,向前滑落一绺。

      弗伊不知怎么想的,她一只胳膊揽着埃尔文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那绺不安分的发丝往后压了压。

      埃尔文僵了一下,声音含着轻松的笑意。“谢谢,我很荣幸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他没想过要告发她,甚至已经想好办法替她解决立体机动装置损坏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幼年时说出“墙外没有人类的结论,是怎么调查出来的?”,这种在班内同学听起来十分荒谬的鬼话,让他们笑成一团,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孤立、针对他。

      弗伊是特别的,她是自己在墙外找到的第一个……人类。

      埃尔文自己也没想到,当他被失败和责备打击到茫然时,弗伊会坐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她不是为了指责他,也不是为了嘲笑他,而且为了理解他。

      他一直都需要理解。

      弗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某些感情,多少让他得到了些安慰。虽然那种感情很淡,淡到几乎无影无迹,但对他来说很有用。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相信我,我会帮你。”

      弗伊绷紧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她伸着胳膊揽住埃尔文的颈部,小声地说:“可是……立体机动装置坏掉了。”

      “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天快黑了,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即使被发现了,我也可以借口说是去找老博斯。”埃尔文幽默地说:

      “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以为我夜间出现在驻扎兵团,手里还拎着一副立体机动装置,是因为调查兵团已经穷到要来偷驻扎兵团的装备了。。”

      弗伊被逗笑了,她觉得团长一点都不像印象中那么古板无情,他简直就是圣父降临人间。

      *

      埃尔文说会为她处理好立体机动装置损坏的事情,弗伊身体没什么事情,只是有些头晕,她连医生都没看。

      回去之后,翻来覆去一整夜都睡不着觉,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为什么要替自己隐瞒,自己难道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吗?

      次日一早。

      埃尔文打开房门,就看见弗伊站在门口,她穿着棉麻编织的纯白色长裙,手中抓着纱布和一小瓶伤药,柔顺的黑发散落在脸颊两侧,披在双肩。

      埃尔文的目光落在她只剩轻微划痕的额头上:“你的恢复能力……很惊人。”

      弗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已经没什么痛感了,笑道:

      “埃尔文,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处理一下伤口,这样恢复的会更快一点。”

      她的笑容显得无害,像骨缝里开出的欲望之花。

      “我今天休假,本来就是要来看你的。我只是……只是怕耽误你兵团的训练,调查兵团的训练应该很辛苦吧。”

      她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弄伤了他感到内疚,另一方面是她能见到埃尔文的机会并不多,她想见他。

      见他平安,会让自己觉得安心。

      弗伊将这种感觉理解为,一种情感上的寄托。

      埃尔文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下,离集合回总部还有些时间。

      他抿着嘴微笑,点了点头,邀请她进屋。

      弗伊总会在他临时居住在希甘希纳区时来看他,关系的纽带无法单方面的维持住,弗伊是个善良且聪明的人,他愿意和聪明人做朋友,接受这种友好的表示。

      多么美好的感情。埃尔文有时候觉得,这仿佛是繁忙压抑的工作中唯一的慰藉。

      伤口在手臂上方,袖口很难挽到那个位置,看到埃尔文有些为难的神色,弗伊建议道:

      “你可以将上衣脱下来,这样会更方便一点。”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没关系,你可以不用担心,兵团训练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光着膀子,我看那些跟看一块熏肉没什么区别。”

      “额……我并不是说你的身体像熏肉,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把门打开……”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呢……

      埃尔文平日里维持的很好的温和表情有些扭曲,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扭捏。

      他笑道:“我明白了。”

      埃尔文从书架旁翻出一张椅子,然后又拎起桌前的椅子,将其摆放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抹布,弯下腰开始擦拭椅子上的灰尘。

      窗户敞开着,窗台上摆放着一小盆不知品种的小绿植。柔软的枝干上挂满了可爱的绿叶,有些还从花盆里伸展出来。

      很难想象埃尔文会有心思养这种东西。

      “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说看一些绿色的植物会让人心情放松,大概是怕我压抑疯掉吧。”埃尔文注意到弗伊视线落在那盆植物上,贴心解释道:“不过平时都是格斯夫人在照顾,毕竟我不经常住在这里。”

      格斯夫人是在这做工的人。

      “很漂亮。”弗伊夸赞道。

      无论是绿植还是他。

      光线从窗外洒进来,斜着照在他身上。埃尔文没有穿制服外套,他穿着很普通的白衬衫、制服裤子跟棕色军靴,柔顺的金发整齐的向后梳着,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蓝色的眼睛偶尔会温和地看向她,似乎在怕自己招待不周,这让他像极了一个俏寡夫。

      他一直很符合她的审美,金发蓝眼,身高腿长,英俊如古希腊雕像。

      只可惜,他是埃尔文。

      埃尔文最终还是选择脱掉衬衫的一只袖子,这样不至于太失礼。

      他露出半边臂膀和一只手臂,胳膊鼓起的肌肉线条健壮、优美,那块透出血色的凌乱纱布却破坏了这种美感。

      弗伊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伸手将一侧黑发拨到耳后,暖色的光线让她的苍白的皮肤染上了一丝血色的温度。

      她目光专注,黑眸中每一条沟纹在阳光下都清晰可见。小心地将旧纱布解开,用干净的纱布沾了酒精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可能有点痛,忍耐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扫过耳畔。

      埃尔文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感了,她帮他擦药的时候,微凉的指尖细致地挨过他的肌肤。

      即便房间里开着窗户,即便他们没有交流一句暧昧的话语,没有营造出任何暧昧的氛围,他仍然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耳后升起的热意。

      或许他该找点什么话题。

      “昨天那个坏掉的立体机动装置,你是怎么处理的?”弗伊先开口了。

      埃尔文蜷了下手指,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声线:“已经完好无损的归还了。”

      “嗯?”弗伊眼睛盯着伤口处,撇了撇嘴,挑起一侧眉毛:“你难道是从调查兵团找了个完好的装置还了回去?……不对啊,立体机动装置都有编号的……”

      埃尔文弯起眼睛:“调查兵团可没有多余的立体机动装置可以还给驻扎兵团,我把它修好了还回去的。”

      弗伊惊喜地抬头看他:“埃尔文,你真是太强了!你这么全能,一定可以当团长的!”

      被阳光几乎晕成暖棕色的眸子清澈地映入埃尔文的眼中,他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鲜活又温暖。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低沉的声音:

      “弗伊,死亡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活着对你来说才是有个美好未来的基础。”

      弗伊眼神闪躲了一下,扬起的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被人戳破内心的软弱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是的,她想死,偶尔。

      比起死亡,她更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未来,那无关紧要,至少现在的我选择了活着。”

      更多的时候,她想活。

      弗伊手上轻柔地缠着纱布,想起昨天埃尔文那句有些反常的问话,道:

      “那你呢?埃尔文队长,你是否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一个冷漠无情、毫无人性的恶魔了?”

      埃尔文目光变得很奇怪,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慢的他的眸光变得如被窗框割裂成碎片的阳光般柔和:

      “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替我回答过了。”

      弗伊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绑着纱布:

      “每个人类都拥有人性,只是在多与少之间存在着差异,无一例外。不过——”

      弗伊手指捏住纱布两端,交叉,然后用力地拉紧,埃尔文疼得皱起眉毛,她满意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

      “你的正义不需要别人审判,你对于人类的忠诚也从来不建立在别人的言语之上。你的人性……也只能由你自己评价。”

      “你的梦想——会实现的,埃尔文。”

      不就是绕圈子吗,她也会。

      如果他乐意,她可以陪他绕一天。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他,埃尔文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冰冷的狂热,光线在他湛蓝的瞳孔中璀璨波动,漂亮的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冰蝶。

      弗伊微微怔住。

      接着她刚缠完纱布的右手便被紧紧握住,埃尔文认真地看着她说:“弗伊,加入调查兵团吧!”

      “......”

      恋爱脑的女人果然无药可救,无论自己已经狼狈不堪成什么样了,还总是对拯救自己的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弗伊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我拒绝。”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埃尔文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

      原来是让她去卖命。

      “虽然在调查兵团有风险,但是如果不去做的话,又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呢?”

      “平庸和懦弱的想法不应该属于你,弗伊,你操作立体机动装置的技术和你聪明的头脑不该被埋没,这足以让你成为英雄。”

      弗伊微笑:不了,谢谢您的夸奖。这听起来毫无诱惑力。

      等待她的结果最有可能是成为英雄之前,先变成主角团身边的炮灰。

      如果一堆骨灰也可以被称为英雄的话……
      或许骨灰都没有,只是一座墓碑。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想死了。

      “我如果拒绝,你会告发我吗?”

      埃尔文无奈道:“我还没有这么卑鄙。”

      得到预料中的回答,弗伊微笑起身:

      “史密斯先生,提醒一下,最近伤口不要碰水哦。”

      将药瓶塞进口袋,友好地道别,关门,走人。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埃尔文视线穿过窗台,默默看向弗伊逐渐远去的背影,温柔地笑了笑。

      但愿

      他能抓住她。

      他不在乎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在乎他用什么卑劣的手段,不在乎他受什么罪。

      一直抓住她。

      直到他死亡。

      *

      《无责小剧场》

      埃尔文最近有些苦恼。

      韩吉刚好从他身边路过,他犹豫一下,叫住了她。

      “韩吉!我、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一件事情,就是有个女人对他一直很热情,最近却突然冷淡下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韩吉摸着下巴,看着强装镇定的埃尔文,嘴角诡异地勾起:

      “啊~那个女人是你之前提到过的弗伊吧!我一直都没机会认识她呢。她最近对你突然冷淡了?”

      “不……”埃尔文慌张地摆了摆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承认了:“是的。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一些话。”

      “是说了一些粗鲁的话吗?女孩子都不喜欢说话粗鲁的男人哦。”

      “大概是我表达的方式太直接了吧……”

      “你告白了?!”

      “不是,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吉打断了他的解释:“好啦好啦,我都懂嘛。在我看来,她应该是害羞了!”

      “害羞?”埃尔文回想了一下,有点怀疑这个结果。

      韩吉拍了拍埃尔文的肩膀,神秘地微笑。

      “对待害羞的女孩子,多主动一点就好啦。多向她表达一下你的想法,最最最重要的是坚持不懈啦!她一定会被你的坚持所感动的。”

      这样吗……

      韩吉搓搓手凑过来:“你什么时候能把她带过来认识一下呢,埃尔文。”

      埃尔文目光逐渐坚定。

      “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一定会努力说服弗伊加入调查兵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时间点大概在弗伊穿过来半年,比第一章时间都要早。不放在第一章写是因为……那样的话,男主就不会是某人了……
    可惜物是人非,很多感情都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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