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君》种花家的幸运

6、唤去书房

　　琼奴怔怔地如木雕泥塑般踌躇，耳边回响着娘裁决般的话语——慕容家退亲了。眼眶干涩如同被抽尽了泪水的井，她呆望着院子里的老槐树，枯叶随风轻轻舞动，一片片落下，如同自己摇摇欲坠的命运，是的，或许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凄凉。叹出一口长气，她低垂着身躯，不情不愿地再次弯腰拾起散落一地的蔬菜。

　　「琼儿，二少爷召你前往他的书房。」那丫鬟的声音里满是怜惜，手心泛着细细的汗珠，在琼儿面前带着几分心疼地嘱咐。书房这个字眼，是铁铮铮的枷锁，一想到他冷不防的召唤，她便不禁浑身一哆嗦。她闭上眼睛，试图抑制着内心的惶恐，那双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像是在为即将来临的苦楚而哀伤。

　　他终究没有忍耐住，这一次，她又要被推入他精心布置的炼狱中。

　　初秋不是很热了，但是琼奴的身上却早已覆上一层薄薄的汗水。这汗水是因为恐惧而流。她边走边在自己的身上擦拭着粗糙不堪的手。这双手也早已不似十七岁少女的柔嫩。

　　五年前这位二少爷，把她推倒在假山上，手臂被假山石划伤，出了大量的血。若非大少爷途径，急送医馆，她的性命早已归于虚无。只是自从那以后，她便一直随着许大娘在厨房做着粗活，这双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只要一想到再次见他，心就如被铁钳拧紧，粗布蓝衣在颤抖的手间被攥得紧紧的，满是红疹的脸庞此刻也扭曲起来。他那冰冷如刃的目光仍在脑海划过，她的心不由得疼痛，消瘦的肩膀也在无声间充满了颤栗。

　　丫鬟小声着禀报后，轻轻推开了朱漆的书房门。示意她进去，一脚缓缓地踏入里面。她背对着光线，只能看到桌前模糊不清的巨大黑影。这像是她即将进入的一段早已注定的命运。

　　「二少爷安好，奴婢给二少爷请安。」琼奴屈膝跪下请安，头低低的快要接触到地上的青石砖头了，她静静的等待着少爷让她起来。

　　韩烈昕仿佛没听到似的，低头看着手上的兵书，淡漠冰冷的眸子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跪近些，离那么远做什么？」

　　「是，二少爷」她说着膝行挪进，头垂得几乎贴上冰凉的青石，仿佛卑微到尘埃里，泪珠未落，琼奴在哽咽中等着那个冰冷的声音，稍释她起身

　　然而等待她的又是漫长的寂静

　　虽是初秋，琼奴跪在地上，两个时辰过去了，如同破碎的花朵般颓败，膝盖的钝痛已经演变成了撕扯，她几乎无法再支撑那柔弱的身躯了。汗水滴落在地上，成了最为无助的宣泄。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重复着：「奴婢给少爷请安。」每一个字都如同击打她心脏一样的疼痛，话语重复了许多遍，已然是她的底线。沙哑的嗓音中，似乎随时就要喷发出一道折射着痛苦的烈焰。

　　「啧，吵死了，闭嘴」他早就看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声音里掺杂着不耐和厌恶，终于把淡漠的眼光扫到了她身上。

　　她现在可真丑，满脸的疙瘩，声音嘶哑的仿佛鸭子在叫唤。他依稀记得五年前她虽然平庸，但也不至于这样的丑陋。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她是变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了，这也是对她那倾国倾城母亲最好的“回报”吧

　　如此一想，韩烈昕心情舒畅不少，吩咐道「去厨房端壶茶水来。」阴冷的深眸别有深意的再次扫了一眼眼前已经窈窕的琼奴又戏谑道「你长高了不少」。

　　琼奴扶着膝盖踉踉跄跄走出门，赶去拿水，她知道这场“游戏”还远未结束

　　韩烈昕盯着打开门发起呆，记忆又回到了五年前，他失手伤了她，亲手让她几乎踏上了黄泉路。大哥震怒，狠狠地吵了一架，极力劝说父亲让他上京请愿去边疆，大概也有和大哥较劲的缘故，真就凭着一身本事在边疆做了个少将军。

　　这次回来，他的时间并不多，除了议亲也还有许多没完成的事，比如眼前如何处置这个琼奴

　　琼奴端着滚烫的紫砂壶回来，为他缓缓地续满了茶水。

　　“这么烫，你存心想害死少爷我。”他把茶杯狠狠地朝地上摔去。雕着花纹的紫砂杯子，在地上四分五裂。滚水溅到了琼奴的脚面。她痛得拧紧了一下眉头，默默地放下手上的紫砂壶。蹲到地上一片片的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琼奴端着滚烫的紫砂壶回来，为他缓缓地续满了茶水。鲜红的茶水，如同她心中的恐惧一般灼烧着她的手指，看着她泛红的手指尖，韩烈昕冷笑一声「这茶水烫得要命，你是嫌我命长，故意想要弄死我是不是？」他突然挥手，加大力度地将杯子悍然扔向冰冷的地面，只听一声脆响，那嵌满精美花纹的紫砂器皿粉碎开来。滚烫的茶水激溅而出，落在琼奴□□的脚背上。她的嘴角轻抽了一下，并未出声，只是默默地卸下手中的壶，跪下曲着身体将那些精致的碎片一块块收拾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的捉弄，好茶配滚水乃是常识，他岂能不知？他就是要在她伤疤上撒盐。她困惑不解，她究竟何时在他生命里镌刻了如此深的仇恨，数年时光蹉跎，他的心却依旧如铁石般冰冷，对她无情至极。韩烈昕若无其事，视若不见「弄干净了就给我滚，下贱货色，多瞅你一眼就觉得眼底污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