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百川石头

1、第 1 章

　　洪庆六年。
　　“快快快，省试放榜了，成小弟，咋们一块去看！”，说话者名叫孙常过，是滁州来的考员。嘴上喊着一起去，脚下的步子却是半分不停，一气儿地往皇城脚下跑去了。
　　成屿眼瞅着人跑远了，无奈笑笑，不会儿也走到放榜墙下。踮着脚一溜看下来，倒是和心中预期大差不差，省试十三名。
　　虽不及头三那么风光，可成屿如今才十七，有此成绩堪称前途无量。
　　才从人堆中挤出来，就有一老仆将成屿拦下了。“成公子大才，小老恭喜恭喜，我家主人特邀公子前去一叙。”
　　成屿顺着人指的方向，是八仙楼二楼，心下了然，当是考前拜会的吴家前来道贺了。
　　跟着老仆上了二楼观台，里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二人拜了礼后就听对方说到:“在下吴玄，上次在吴大人府上就见成公子气度，想将来必是登殿大才，看今日果然。”
　　成屿摆摆手，谦逊道:“不过省试刚过，殿试还未知呢。承蒙先生青眼。”
　　此人自称吴玄，却不报家门官职，不太像吴家子弟，但语气尽显与吴家关系不凡，究竟是谁？成屿思忖。
　　吴玄邀他坐下一同吃酒，成屿心中惴惴，不敢多喝，借着对方喝酒的间隙偷偷打量着。
　　对方拉着他说话，东拉西扯，不问家世亲戚，也不聊当朝政事，尽说些京师酒楼哪家好吃，舟桥夜市哪处好玩。
　　成屿摸不清他来路，想着莫不是什么趋炎附势的骗子，借着吴家的名号来攀附的，就要告辞走人。 谁承想刚起身就被扯住袖子，“哎，小友，别走啊，我方才说了这么多，竟无感兴趣的么？”成屿家教甚严，对这种风流韵事避之还不及。
　　吴玄笑笑，“看来成公子是端方君子，自是不屑与我这般庸俗之人为伍。”成屿皱了皱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见对方挥了挥扇子，唤老仆将成屿请了下去。
　　回了龙津桥的宅子，孙常过还没回来，估计是哪寻了朋友吃酒去了。成屿年岁尚小，琢磨了一路也不知那吴玄到底何人，也不放在心上，哪知此后竟引来如此祸端。这是后话。
　　现下成屿正觉腹中饥饿，四处搜罗了一阵，两个书呆子房中是一点吃食也无，只好出门。
　　好在御街这颇多茶坊酒肆，成屿往北走了几步，寻着个饼店，两铜板一个素油饼，倚在店旁就吃起来。
　　饼还未啃完，来了个小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上来就要三十张饼。这小子也忒不懂事，哪有不先定，直接上门要现做的？其他散客如何愿意等着。
　　成屿看做饼师傅懵的样子直觉好笑，一时不察，笑出声来。
　　韩泽听见有人揶揄，才后知后觉不妥，是他在西北呆久了，忘了华京与渭州不同。面上红了些许。
　　“初来京城，一时忘了，劳烦师傅得空做好，我过些时候来取。”遂拿了银子搁在灶边上。
　　韩泽今年不过十四，九岁起就跟着韩岳将军在军营里操练。前两年朝堂颇务兴作，如今平静了些，韩泽才得了机会从渭州来华京开开眼。
　　方才去了马行街军营，见了几个兄弟，于是来了御街想着买几个饼子等他们下练了可吃。韩泽站着累，也不介意成屿刚刚无礼，坐在了他旁边。
　　韩泽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屁股刚沾凳子，就活似针扎，扭头朝成屿搭话，“兄弟是京城人？”
　　成屿纳罕，这人倒是心量大，“不是，扬州人，来京赶考的。”
　　韩泽一听是读书人，立刻坐直了身子，拱了拱手，往对方那挪了半个屁股，“那祝兄弟登科进殿！”
　　成屿笑开，“你不知今日省试放榜吗？这话可说的迟了。” 眼前人眉眼极好，一副清雅公子相。
　　韩泽被他一笑晃了神，“啊，啊，我不知......那公子可中了？”
　　成屿咽下最后一口饼，含糊道，“唔，十三”。
　　韩泽噌的从地上站起来，“啥？你竟如此厉害，那你......公子以后必定要做大官。”
　　成屿被他一吓，见人语无伦次的样子，心情倒是好，想来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子居然是头一个诚心实意向他道贺的人。
　　“左右你在这等着也无趣，去我那坐坐吧，不远。”成屿也诚心实意地邀他。韩泽哪里不答应。
　　到了宅子，韩泽倒生出一份怯意，生怕自个儿言行举止上不得台面，冲突了这位小先生。前前后后将袖子衣摆拍干净了才坐下。
　　成屿对这个莽莽撞撞，但心思单纯的小子有些好感，端了壶茶，主动搭话。
　　一番聊下来才知道，这个叫韩泽的小子今年只十四岁，是韩岳将军帐下亲兵，在先锋营做事，是随几个同僚来京城替将军家眷买些玩意儿。
　　不过成屿私心觉得这小子是寻个由头出来玩可能性更大。也不戳穿他，此人姓韩，又得韩将军爱重，当是族中子侄。
　　二人聊了有一会儿，瞧着时间差不多，韩泽便告辞去拿饼了。
　　把人送走方觉房中冷清，当初为了潜心学习，特地挑了此处清净，平时还好，如今登榜了，自然喜悦。
　　成屿到底也才十七，再怎么谦逊，遇见喜事还是有那么点小骄傲。
　　眼见着太阳偏西了，成屿心想：原来榜下捉婿都是唬人的，一天都快过了，也没见着人来寻我。正闹脾气，就听院门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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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说晋江也开，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