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诗》深海教徒

3、父亲与姨娘

　　“你们两个死丫头在打什么哑谜？”董姨娘听得一头雾水。

　　晏春诗双眉紧锁，踌躇不决的看向董姨娘：“姨娘，你觉得单姨娘这个人如何？”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在董姨娘眼里府里所有的姨娘都面目可憎且心怀不轨，从她的口中自然听不到什么好话。

　　董姨娘脸色一愣，随后满腹狐疑的打量着晏春诗。晏春诗即刻露出一个乖巧无辜的笑容，董姨娘眼里闪烁着犀利的光，语气讽刺：“府里的人都说这位单姨娘深居简出，最是与世无争，可又有谁知道，她的手段并不在那姓田的之下呢。”

　　晏春诗追问：“姨娘这话是何意？”

　　董姨娘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文杏端着药碗进了屋，董姨娘便张罗着给晏春诗喂药，等药喝完，无论晏春诗再怎么问，董姨娘都是闭口不言了。

　　“不该你问的别问，好奇心害死猫，你只需记住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离她远一点就是了！还有那晏春词的生辰宴，我看就是个鸿门宴，你也一并推了！”

　　晏春诗无可奈何，董姨娘说这些话的语气里只有忌惮，并无憎恶，看来单姨娘与她们应是无仇无怨，与那位田姨娘的关系倒是不好说了，她也算安心了

　　见一时半会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晏春诗索性老老实实的闭了嘴。不过晏春词的生辰宴她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上一世并无什么生辰宴，她若是想深一步的探究单姨娘母女，这个宴席她倒是非去不可了。

　　转眼到了晚膳时间，因顾忌着晏春诗大病初愈，晚膳都是些清淡润脾的小菜，晏春诗听文杏说这些都是田姨娘嘱托大厨房做的，不禁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田姨娘无论真实性情如何，面上的功夫从来是不差的，若是她没有前世的记忆，怕真要把田姨娘当成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了。

　　董姨娘盯着晏春诗用完了药便回自己房里去了，她现在帮着田姨娘管家，每日有不少事务要忙。

　　晏春诗饭后向来是懒得动弹的，索性直接上了床榻，随手拿了本话本懒洋洋的看着，蔻青见状塞了个汤婆子进被窝。

　　话本里的故事千篇一律的无聊，前世晏春诗翻了无数遍，这薄薄的本子都快翻烂了。人在乏味无聊时总会想些闲事，晏春诗也不例外。

　　也不知这世间除了她，还有没有第二人也有这般遭遇了.....

　　外面风雪飘摇，屋内却温暖如春，晏春诗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翌日，晏春诗还在睡梦中，便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董姨娘带着文杏推门而入，见晏春诗还在沉睡，恨铁不成钢的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这死丫头还在睡觉！蔻青，把五小姐叫起来！”

　　晏春诗被这一吼彻底没了睡意，跟个木偶人一样被蔻青服侍着净脸漱口，做完这一切，她才迷迷糊糊的问道：“外面怎么了姨娘？”

　　“你父亲归家了！二院三院那几个早就过去候着了，你还不麻利些，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二院三院正是田姨娘和单姨娘的院子，府里的人为了方便称呼，向来都这样叫，董姨娘瞥了晏春诗一眼，嘀咕道，“你这死丫头嘴莫不是开过光，什么事都让你猜中了。”

　　晏春诗讪笑，“姨娘，我们还是快些去吧，耽误了时辰父亲会不高兴的。”

　　待母女二人到了晏老爷所在的酬勤斋，才发现除了正在禁足的晏春画，府里其余人都到齐了，就连足不出户的单姨娘都到了。她生的不如田姨娘秀美，不如董姨娘丰腴，通身一股书卷气息，顶多算得上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晏春诗从前听说单姨娘是家中败落才入府为妾的，想来也是出身书香门第。

　　晏老爷晏敞正端坐在上首，面色凝重的和田姨娘说着什么，晏春诗这才发现田姨娘的长子，晏春画的胞兄晏晗也在，晏春诗这才想起晏敞这次去隔壁松阳县办公事是带了晏晗一同过去的，想来也有历练他一番的意思。

　　晏春诗恭恭敬敬的给晏敞行了礼，随后便乖顺的站在了董姨娘身后。

　　“欧阳氏怎么没来？”晏敞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漫不经心的问道。

　　田姨娘神色僵了僵，欧阳氏是晏敞的房里人，连姨娘都算不上，况且今日也不只她一人没来，晏老爷回府第一句不是问同样没来的晏春画，而是闻询一个侍妾，实在让她脸上不光，田姨娘心中暗恨。

　　“欧阳娘子近些日子染了风寒，不便出门，妾身别让她在房里养病了。”田姨娘笑道。

　　晏敞又环视了一圈屋里众人，才道：“五丫头呢？也染病了？”

　　田姨娘语气黯然下去，似带愧疚，“妾身管教不严，四小姐她犯了错，妾身让她在房里自省......”

　　“哦？她犯了什么错，倒是说来听听。”晏敞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田姨娘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丫头越大越不知收敛，妾身瞧她责罚下人的手段过于强硬了些，便斥责了几句，谁料这丫头不服管教，同我顶了几句嘴，妾身一气之下，便......”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一脸惶恐。

　　晏敞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是她生母，管教她也无可厚非，旁人我管不着，但是晏家的女儿最得牢记守礼这二字，否则出门了也是丢我晏家的脸。”

　　这话虽是对田姨娘说的，但在场只有晏春诗和晏春词这两个晏家的女儿，此话一出，姐妹二人忙低声称是。

　　晏春诗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单姨娘，发现她面色平淡，无波无澜，仿佛晏老爷方才什么话都没说。

　　晏敞身为临江县县丞，除了官府事务，每日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在酬勤斋坐了不过片刻就回前院了，晏晗倒是没有同去，他正被田姨娘拉着问东问西，一脸不耐。

　　向来少言寡语的单姨娘却笑道：“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我瞧着四少爷却是面色红润，想来是松阳风水养人吧。”

　　晏晗闻言脸更加红了，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田姨娘愣了愣，对单姨娘笑道：“这孩子打小就这样，叫单妹妹看笑话了.....还不回你自己房里去。”

　　晏春诗眼观鼻鼻观心了一路，晏晗如释重负又羞不可言的样子实在可疑。

　　因田姨娘和董姨娘还有庶务要谈，晏春诗只好先行带着蔻青回去，踏出酬勤斋的院门时，她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门口的晏春词。

　　　晏春诗奇道：“外头风大，六妹妹怎的还不回去？当心冻坏了身子。”

　　晏春词今日依然披着昨日那件大氅，整个人裹的严丝合缝，也就是她身形纤细，所幸不显笨重。晏春诗走到她近前，发现晏春词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倒真是一副受寒久了的模样。

　　晏春诗将手里的雕花手炉塞给晏春词时，不经意触碰到了她的手背，便蹙眉道：“六妹妹的手如此冰冷，还是先去旁边的暖阁，暖暖身子再走吧。”

　　晏春词却道无碍，亲密的挽住晏春诗，姐妹两个带着各自的丫鬟先前走去，“无妨，我这身子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别说是冬日了，就连夏日炎炎的时候，我这手心依旧凉的刺骨，我倒是习以为常了。张郎中说这是我幼时早产的缘故，这些年虽说靠药养着，但也没什么起色，我也就认命了。”

　　“六妹妹也别灰心，临江妙手回春的郎中这么多，说不准是那张郎中医术不精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临江无人能医好姐姐，这普天之下就没人能医好了？父亲任期将至，待来日我们回了京城，定有法子的。”晏春诗安慰道。

　　晏春词嗔怪道：“就你会哄人.....对了，我昨日本想去四姐姐房里邀她去我的生辰宴，谁知四姐姐不愿见我，我想着应该是四姐姐因为禁足一时气结，也不知今日好些了没有，五姐姐莫不如陪我去瞧瞧她？”

　　晏春画之所以被禁足，说到底跟晏春诗也有几分关系，以她的性子，晏春诗自是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的。不过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晏春诗突然就很想见见晏春画，想知道这一世的晏春画与前世有无差别。

　　莘濉阁在酬勤斋西北面，相隔不是很远，姐妹俩避开了道路上光滑的鹅卵石，沿着粗糙的土面走，快走到后花园时，一旁的下人房传来了几声窃语。

　　“诶，同样都是丫鬟，你说怎么有的人就那么命好呢？”似乎是两个小丫鬟在偷偷交谈。

　　另一个丫鬟艳羡道：“谁说不是呢！我听我在酬勤院当差的姐妹说，四少爷一从老爷房里出来，就直奔玉壶姐姐的院子了，二人好的跟什么似的。等四爷将来娶了妻，玉壶姐姐早晚被抬成姨娘！”

　　“可.....田姨娘能同意吗？她之前不是还说玉壶姐姐来路不正，接近四爷是别有用心吗？”

　　“那也架不住四爷自己喜欢啊！男人喜欢就够了，一个姨娘的意见有什么要紧的，别看田姨娘现在出身，待来年我们回了京城，家里上上下下大小事不还是正头夫人说了算，四少爷又不是嫡子，夫人怕是巴不得他顽劣好色的好呢！”

　　晏春诗好笑，这个丫头倒是挺聪明的，既洞悉人性，又会揣测主子心意，就是嘴有点碎，留在身边打听消息也不错.....这么想着，晏春诗朝身后的蔻青使了使眼色。

　　蔻青茫然，她这回倒猜不出来小姐想做什么。晏春诗只好自己出马，高声道：“哪个小丫头在嚼舌根子，还不快出来！”

　　晏春词愕然的看了她一眼，扯了扯晏春诗的衣袖，“你当真要管这事，到底是四哥的房里事，也轮不到我们做妹子置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