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见归处》Einsiedler

25、暴雨与伞

　　天空被乌云笼罩，昏黄的光线若隐若现，仿佛黄昏提前降临。随着一阵短促而强烈的雷声，瓢泼大雨猛然倾泻而下。

　　“砰—砰—砰—”断断续续，打在人的心里，就好像谁在天上泄愤似的砸碎东西。

　　百意坐在原处，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他的心里依然存有太多疑惑，有关黑衣人的身份，有关他的“死而复生”。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里面强有力的心跳。这里早应不再跳动。当年魔力耗尽那一刻，他就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但此刻他却坐在这里，安然无恙。

　　达斯克一定做了什么。

　　然而他究竟做了什么百意也无从得知，连艾泽尔都不知道，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

　　百意站了起来，环视四周，最后在红木书案前坐下来，点燃了案上的烛台，给艾泽尔写了一封信，履行他迟到的约定。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抬首望去，白茫茫一大片。整个世界都被雨暴力地清洗着，似是要在这一瞬洗去所有污秽。

　　他仔细将信叠好，装进信封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停。

　　“笃笃笃。表哥，你好点了吗？”门外传来竺沚温和的声音，“小筠和我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一点事，一时反应不过来。”

　　百意一开门就看见岑筠也在，不过站在稍微靠后的地方，外面的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打湿了他衣服的下摆。他连忙让两兄弟进屋避雨，在小室里找了三张凳子，让两人坐下。

　　“谢谢。”

　　两人异口同声道，岑筠去点燃了周围的蜡烛，让小室更亮堂，竺沚则是拿出了茶和茶杯，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热茶，同时关心百意突如其来的头痛，问需不需要他去请魔医看一下。

　　“不必了，最近刚刚去找医神看过，并无大碍。”百意婉拒了表弟的好意，喝了一口茶，又说：“今天雨这么大，怎么还过来？如果晚上还不停，就在这里留一晚吧。”

　　竺沚笑着拒绝了，告诉百意不用担心，他有方法回去。

　　“哥哥有一把魔法伞。”岑筠在一旁开口说，一双灰色大眼睛都亮了起来，笑眯眯地看向他哥哥。

　　“嗯。是小筠给我的生辰礼物，上面施加了一个咒语，无论外面多大雨，只要在伞下都不会被淋湿。”

　　竺沚故意在百意面前多夸了岑筠几句，直到弟弟的脸都快埋到杯子里了才收回他的赞扬。

　　“小筠真的很厉害啊。”百意在竺沚夸完后也跟着夸了几句，如愿看到他的脸更红了。

　　不过他确实觉得小筠很厉害，毕竟制作一件法器并不容易，不仅需要天赋，也需要极强耐心，失败上百次都是家常便饭。

　　要是自己也有一把这样的伞就好了，可以快点把信送给艾泽尔，或许他看了之后会有什么关于黑衣人的线索。百意想到这里情绪有点低落，不过还是很快就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过去了。

　　岑筠本来想说自己没有这么厉害，抬头注意到了百意的异常。

　　“表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百意一顿，转头对上了岑筠担忧的目光。他余光中瞟了一眼竺沚的方向，发现对方也一直看着他。
　　“我今日想起来一些事情……”

　　百意下了决心，略去了他和邢川的事，将他和达斯克告别那一段回忆告诉他们，并询问他们对黑衣人的身份有何猜测。

　　两人听后皆是皱起了眉头，岑筠对他出生前的事情了解甚少，帮不上什么忙，竺沚当时也只是个小孩子，也不清楚什么内情，不过他倒是建议百意可以从神族那边入手。

　　“我给朋友写了一封信，准备问问他的意见。”百意含糊道。

　　“跨界吗？如果这样的话今日就得去了，不然又要等半个月后。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竺沚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背后的原因，跨界的民间信件其实大部分是由商人携带的，往返神魔两界的商人并不多，一般是半月一次。

　　“我看看下午雨能不能停吧。”

　　结果雨还是没有停，甚至变成了更猛烈的雷暴雨。百意不免感到有点焦躁，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时不时观察着看一眼窗外。

　　岑筠已经去处理一些家族事务了，他说今日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就让百意去休息了。竺沚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在唰唰的暴雨声中还有闲情逸致在一旁看书，看到有意思的还会弯弯嘴角。

　　“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百意在看到他又一次扬起淡淡的笑容，忍不住问。

　　“之前在神界的一个朋友那里顺的书，还挺有意思的。”

　　竺沚摊开给他看，上面是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文字。他指着其中一行，说：“这里提到一个习俗，在冬庆那天神族会互道祝福，祝愿对方能收获美好的爱情。”

　　“那岂不是街上全都是祝福声？”百意笑着说，他凑近去看，发现自己确实是一点也不懂，就坐在一边听表弟讲。

　　“不是，每个人只会送上一次祝福，而且一般是送给结伴的游人。”

　　“为什么？”

　　“因为冬庆最初是纪念女神初恋的节日，这一天大家会约自己喜欢的人出来，然后寻找别人的祝福。”
　　百意脑海中回想起一副画面，女神像下一个陌生的少女过来和他们说了一句拗口的话，艾泽尔也回了她一句同样的话……

　　“不过这个似乎很多神族都忘记了有这个习俗。”竺沚接下来的一句话把百意从回想中拉了回来，他觉得艾泽尔应该也不知道这个习俗吧。

　　“话说你是怎么学会这种语言的？”百意突然有点好奇，他记得魔法学校并没有开设古神语这一门课，而且他认识的魔族里面也没有谁会说。

　　“不算会，只是能读懂文字，但基本上一句也不会说。”竺沚停下来想了一下，手指从一句话上划过，“我记得这个好像是这样吧……”

　　接着他嘴里吐出了一句腔调奇怪的话，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翻译过来是祝你好运，之前一个神族朋友教我的，他说我学得并不好。”

　　“能学会文字已经很不错了。”百意笑了一下，扫了一眼窗外，发现雨已经变小许多了，于是便对竺沚说：“我先去把信寄了。”

　　“把我那把伞带上吧，路上小心。”竺沚合上书，拿出一把绿色的油纸伞递给百意。

　　百意接过来，发现伞并不重，很轻盈，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图案还是竹子，真的是为小筠为竺沚量身定制的。

　　“我很快回来。”

　　百意撑着这把伞出了门，中途雨势忽然增大，而自己全身上下却没有被沾湿一点，不禁啧啧称奇，不愧是一件法器，确实好用。

　　他今日并没有易容，顶着自己本来的相貌就出去了，反正生日宴会的请帖已经发出去了，现在也不需要继续遮掩了。

　　当他走到驿站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兰敏俞。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于是他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兰敏俞显然已经知道他就是立思了，笑吟吟地回了一句，瞥见了百意手里的信，又道：“好巧，百意也有外界的朋友。”

　　“也？敏俞是寄给朋友吗？妖族还是神族呢？”百意把信交出去后，转头看着兰敏俞，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多管闲事。

　　“有一个神族朋友，不过我这次是寄给家姐的。”兰敏俞回答了百意的问题，神情带有一丝窘迫，“能不能请百意帮我联系一下邢修怀，我不能通过法术给他传信。”

　　百意念在他暗地里对岑筠有过照拂，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不过我也不一定能联系得上。”

　　听说邢川放弃了家主之位，百意也不确定他这时是否还在魔界。

　　“姑且一试吧，拜托了。”

　　百意见状也不再拖延，立即传了一个短信给邢川，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两人等了一会儿，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邢川的回信来了。

　　“一切安好，明日赶回阳川给你庆生，路途遥远，见面再叙。”

　　读毕，百意的心情好了不少，转头把这个消息告知兰敏俞。

　　“谢谢。”兰敏俞感激道，想要拿出一点谢礼，不过被百意拒绝了。

　　“举手之劳，倒是多谢你对小筠的照顾了。”

　　两人正想离开，一个少年拿着一个盒子和一封信跑到他们跟前。

　　“两位请留步，你们的东西正好送到了，顺带拿回去吧。”

　　信到了兰敏俞手里，盒子则是百意收下了。他接过手，发现是艾泽尔寄过来的，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明日见。”兰敏俞和百意道别后就和百意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百意点了点头，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撑着伞，踏上了回府的路程。

　　没过多久，天空中又开始出现闪电，雨滴也渐渐下大了。不过百意倒是不在意，看着周围的人纷纷走到街边的屋檐下避雨，继续泰然自若地往前走。

　　百意听见他背后传来溅水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伊里斯的目光，好像还有一丝生气，但他再次认真看的时候又没有了。

　　“等雨小一点再走，很不安全的。”

　　伊里斯一路跑过来，即使撑着一把伞，全身上下也湿了不少，反观百意整个人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弄湿一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谁才是令人忧心那一个。

　　百意忍不住笑了，每次看到伊里斯他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陪回春过来寄信。”伊里斯老实回答道，见百意不为所动都样子，继续劝说百意先到一旁避雨。

　　“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的是魔法伞，雨水并不会弄湿我。”百意看着伊里斯的狼狈的样子，抬头看了一下伞的尺寸，正可惜它太小不能同时遮挡两个人，伞瞬间大了一倍。

　　“表弟这伞很好用嘛。雨变大了，你也躲进来吧。”百意将伞往伊里斯那边靠了一下，方便他躲进来。
　　“谢谢。”伊里斯比百意高一点，也就主动接过了百意手里的伞。

　　“医神在哪里？”百意双手抱着盒子，问旁边的红发青年。

　　“一个茶馆里。”伊里斯回头看了一眼他刚刚跑过来的方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算了，反正你衣服也湿了，要不跟我回家吧，换一套衣服，到时候雨停了我再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伊里斯似是有些惊喜，看了一眼百意，小心确认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不想折回去。”百意漫不经心道，突然转过头看着伊里斯，盯着他的眼睛，“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我换了一张脸，但你好像没有把我当陌生人。”

　　伊里斯停了下来，对着百意的目光，别过脸去，抿着唇不发一言。

　　“我们以前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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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我没有带电脑无法工作，但闲下来用手机写了文这件小事，不过再次准时见面真的很开心啦，灵感来源于广东这段日子世界末日般的暴雨
*伊里斯那一章抓了一点虫，我以前居然没有发现。话说伊里斯的身份真的是明示了哈哈哈。上一章也改了一点点细节，注意查收。
*这章小筠好可爱哈哈哈哈，坏心眼的哥哥们偶尔皮一下很开心
*表弟的伞真的很人性化，小筠出品，必备精品（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考虑到自家哥哥需要有两个人撑一把伞的哈哈哈）
想起一个有关竹子的笑话：和暧昧对象一起因为雨天困在了茶馆里，本来可以两个人一起撑，结果他硬是拿出了自己的备用伞，还很开心地说自己带了两把伞
—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