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煮月酿酒的山鬼

20、第 20 章

　　半夜，兴福寺

　　青澜听完虞商的话并没有多讶异，只是思索了片刻道，“或许是那什么太后有凡人的魂魄在内被天道归为了凡人，后来入魔，一时转变太快没反应过来。”

　　“我也这么觉得……嘶——！”虞商抽了口凉气，她的脖子被那太后的指甲抓伤了，伤口但凡再深上寸许，她估计就要被强制回天庭复活了。

　　苏衿连忙抬起手，“抱歉仙子，弄疼你了，我轻点！”说着抹完药膏拿起一旁的裹帘在脖颈上包扎，“我听说过违反天规天条被发现会受处罚，可仙子说天道，天道不是天规天条？”

　　青澜坐在凳子上摇摇头，“天条是天条，天道是天道，两者之间只差一字但其含义却相去甚远，天道就好似这太阳东升西落，人们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比如你要飞升，天道不觉得你修为不够没有当神仙的潜质，你就飞升不了。”

　　苏衿沉默片刻，说“如果我没有赶过去，那仙子会如何？”

　　虞商神色淡淡的，语气再平常不过，“死。”

　　苏衿有些震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确信的跟着重复了一遍，“死？”

　　虞商点点头，“然后尸体回到天界，再复活。”

　　死后尸体回到天界复活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规矩了，如今还行不行，她也不清楚。

　　苏衿问，“一向如此？”

　　“以前是这样，如今是不是，我也不能确定。”据虞商知道的最早的天道法规是如此，那时候神仙在人界只能对非人之物用法术，其他时刻就和普通凡人一样。
　　后来演变为神仙就不能在人界在凡人面前展露法术或异人之处，再往后，也就是如今则变为神仙不可在凡人面前轻易展露法术，但保命之时除外。
　　前两者在人界若是因不可使用法术法力而导致死亡，那么死后均可在在天界复活，但至于如今会不会，虞商也不太清楚。

　　苏衿给虞商缠裹帘缠的慢吞吞的，缠一圈倒两圈，每每绕过虞商脖颈的时候身体都会往前倾一下，或呼吸轻擦过她的脸颊或离得极近，近到都可以感知到对方脸上的温热。

　　青澜抱着胳膊站在床边揶揄的看着两人，道，“要不我去找阿晴挤一挤？”

　　虞商睨她一眼，接过苏衿手中的裹帘，道，“我来就好，不早了，你去睡吧！”

　　苏衿手上动作顿了顿，还是把东西递给了她道，“仙子也早点休息。”

　　苏衿离去后，青澜一屁股坐在虞商身边，从她手中抢过裹帘三下五除二帮她包扎好，打了个结，此时就算虞商不看她单从动作中就能感觉到青澜的兴奋。

　　“这小狐狸我瞧着不错，你不如把他收了。不能光太子殿下定亲坐拥美人啊，你也来，等哪日厌了就再换一个，这么算下来的话阿虞你可比司横赚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没关系我帮你！！”青澜说着还十分仗义的拍了拍胸脯。

　　虞商面无表情的从袖口中掏出一打黑底红纹的符箓，淡定道，“你还要不要干正事？”

　　青澜拉红线的热情还未褪去，一把揽过虞商的肩膀，嗐了一声，“正事爱情两手抓，又不耽搁啥！”

　　虞商把符箓往她怀里一塞，瘫着脸就往床上躺，“那就睡觉好了。”

　　青澜见状欸了一声，连忙把青澜拉起来，“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不说了，办正事！”

　　天帝给的她们的调查期限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指的是天界的一个月，换算到人界也就是两年多。

　　自他们来到人界之后，青澜一直很焦虑很着急，但这段时间虞商明显可以感觉她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一打不到二十张，虞商分开挨个铺在床榻上，越在底部符越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像是沾着血的朱砂才画上去不久。

　　天地万物皆有归路，落叶归根，血归人。

　　只是这样的术法，用的血要尽可能的新鲜才行

　　氤氲的水雾自虞商指尖而出，附着到符箓上，把纸上的红色字纹浸到里头，然后逐渐抬起头，仿佛觅食的蛇一般开始游走。

　　一开始慢吞吞的，后来逐渐迅速，虞商和青澜踩云乘风的追着，等停下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出了神京城到了郊外，在一片山野旷地夜色中闪着光，像是撞击出来的小片的铁花。

　　一道光壁猛然亮起，好像有东西撞在了上头，等离的近了细看去才发现，是辩月，她撞在了结界上。

　　天规明令禁止神仙打斗伤及凡人，所以一般都会尽可能的布下结界，否则就里头他们打斗的破坏程度而言，周围的庄稼农户田地乃至神京城都得收到波及。

　　只是这道结界拦不住里头那个戴着面具的魁梧身影，他声音粗狂洪亮，彪悍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他一脚踩在辩月头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注意到虞商和青澜，言语间满是嚣张和不屑，“你们俩是这丫头的帮手？三十二重天的神仙都死绝还是怎么的，毛丫头也能当驻守神将了？！”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玉佩，莹白润泽，在月光下隐隐发着光，纹样形制古朴大气。

　　“在下青澜，是三十二重天执掌水行司的司正，曾经也在拂境待过一段时日，不知尊驾大名。”青澜拱了拱手，十分谦逊道。

　　面具人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最起码的礼仪要懂！本将军，钩横。两个小辈找我何事？”

　　青澜笑吟吟的，一整个清风霁月，走上前按照拂境的规矩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一般情况下这种礼都是用在拜师或者修为品阶高出自己十万八千里的时候用的，“西南福灵观封印坍塌，我等是奉天帝之命前来抓捕还未归案的大魔头。”

　　钩横抱着胳膊打量青澜，似乎是觉得是幼童班门弄斧，觉得好笑，“你是来抓我的？”

　　“是。”说着青澜苦笑一声，“只是，前辈的实力修为高我不知凡几，晚辈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抛开以前的恩怨仇恨不谈，晚辈和前辈都出身拂境也算得上是半个故人。
　　如今天界、拂境人才凋敝，尤其是天界，无能者甚多。有点上进心的又如何不敬仰强大如前辈者，晚辈又何尝能免俗。不知眼下前辈在何处落脚，明日我请前辈喝酒，不知前辈可能赏脸？”

　　钩横笑出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意思，“你又没见过我，怎知道我修为如何？”说着脚碾着辩月晃了晃，带出些讥讽，“凭她？”

　　青澜道，“前辈腰间的玉佩，我只在弥渊神君和华清将军身上见过，旁的神仙是没有资格带的。”

　　钩横思索了片刻，道，“也行吧！”说着把脚从辩月身上抬起来。

　　“今日天色已晚，前辈先在武英殿歇一歇，明日我帮前辈找一间宽敞的客栈。”青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金叶子的荷包递给了钩横，“正巧我这段时日也没事，这神京又极为繁华，索性我们好好逛他几个月再说别的，前辈请！”

　　青澜和钩横离开了，但辩月却没能起来，她已经昏迷了。

　　辩月伤得不轻，右臂断了，肋骨折了两根，内脏也有破裂的迹象，尤其从锁骨下方横斜过胸膛的伤口也裂开了，潺潺的血已经浸透了裹帘。

　　虞商给她喂了一颗百花丹，又给她输送了写法力帮她疗伤调息。然后背起辩月去了烈阳庙。

　　深更半夜的，沧浅在编箩筐，旁边的箩筐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他坐在一堆竹竿边上手上不停，看见虞商背着辩月过来后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将军可能容我二人在此休息一晚？”虞商说道。

　　“自是可以，仙子请进。”

　　虞商把方才的事简单告诉了沧浅，沧浅道了一声“原来如此”之后又打了两盆水拿了两条帕子和裹帘进来，说“有事喊我就好”之后就出去了。

　　帮辩月清理完伤口和颈面上的泥灰，等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辩月终于醒了。

　　“哟，将军醒了？”听到虞商不冷不热的声音，辩月费力的转过头，“虞商仙子，这是哪里？”

　　“烈阳庙。”虞商说道，然后把昨晚钩横歇在武英庙的事告诉了她，问道，“之前将军也是被钩横伤的？”

　　辩月迟钝的点了点头。

　　辩月脾气一向高傲，这一回被打的着实惨，这么狼狈的一面被不对付的人看到自尊伤的也着实有些大，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将军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与青澜一声，你我一起商议个对策，再如何也好的过自己一人单打独斗。”

　　辩月没说话。

　　也是。虞商觉得自己要是她，心里也不知道得有多难过，于是道，“将军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过来。”

　　虞商来找沧浅告辞，看见他身边的竹编箩筐又增加了好几个。

　　“如若有需要我帮忙的，虞商仙子尽管开口。”沧浅如是说道。

　　*

　　虞商路上折了桃枝使其变成青澜的样子，回到皇宫的时候正赶上早饭。

　　水莫晴和苏衿觉得青澜今日安静的不正常刚想打趣一番，就有宫人来传旨，说是皇帝要见他们。

　　传旨的小太监面色十分严肃，在到了明泰殿的时候更是落针可闻，值守的侍卫门口的太监就这么站着，可虞商还是看出来他们在害怕，非常害怕，恨不得缩成个鹌鹑然后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到门口，殿内就传出一阵摔摔打打花瓶瓷盏更是都碎了一地，进去后虞商下意识抬头想看看这暴躁的皇帝长什么样。

　　不抬头还好，这抬头一看——

　　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