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瞎整一下

1、雪夜氓徒

　　“哇哇，这就是无妄的新副本‘无名之夜’的景造嘛？好淳朴，好热闹耶”
　　今天，莫更生和往前一样，在《无妄之灾》的副本里当npc直播寻找漏洞。
　　此时他正在一个归属玩家为“绯默”的副本里，做一个温馨家庭里孩子的父亲，感受着乡村人家的温暖柔情。
　　直到外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直播间里发出疑问。莫更生犹豫着，从模糊的窗往外看，刚好看到一道长长的血迹，在他家篱笆栏上淋淋洒洒地没入白花花的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四周兀地响起低声诵经的声音，声音清冷又遗憾，一个虚幻的影子正对着他邻家窗影吊起的腿脚的祈祷。
　　还没等他细看是谁，他家的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是重铁击在冰石面上，沉重，苦闷的声音，从门口磨到他家窗下。
　　一钝，一钝。
　　像是从炼狱传来的钟鸣。
　　———《雪夜氓徒》

　　《无妄之灾》是现下最兴热的虚拟游戏，玩家可通过购买官方出版的游戏设备，在游戏舱内实现“百分百”真实的游戏体验。身临其境，好评过亿，支持多国语言，是一款当之无愧的国际全息虚拟器。
　　玩家可自行塑造形象，选择职业，游戏内采用自由AI对话，不再拘泥于传统选择。
　　绯默是《无妄之灾》的初代玩家之一，自游戏发行直至五年后的今天，他依旧是游戏排行榜内多个第一，如无妄副本数量最多榜“入梦”，打出最高数值榜“踏歌”，NPC好感最高榜“惑心”榜首。
　　而今天，是《无妄之灾》新副本发行日。
　　官方在游戏内早就发下了倒计时漏斗，在未发行之前，这个新副本的一切资料都是“？？？”
　　距倒计时结束还有一个小时，绯默躺进游戏舱，静静地调试设备。
　　他的游戏舱四周不见光影，长期的处于黑暗之中，让绯默觉得连游戏舱上亮起的荧光都觉得晃眼。
　　舱内的频率与绯默脑电波的频率愈渐相同，现实世界的黑暗逐渐破碎，虚拟世界的夜光在慢慢笼罩绯默。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宽大的进度板面，几乎遮住了他的视线，进度条后似乎还藏着机械钟表转动的咔哒声，在按着它的规律不停地响。
　　当进度条加载到80%时，绯默也看到了下面的提示字迹“进入副本中....”
　　耳畔钟声，也变得似有似无。
　　这个最新副本的名字叫“无名之夜”
　　引言是那句托马斯的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进度条加载到90%，虚拟场景构建成功。绯默的耳朵突然接收到了很多杂乱的声音，车的轰鸣，瓷器的碎裂，惊恐的喊叫，纸张的散落。
　　突如其来的动乱惹得绯默不适的皱起眉，他想动，但是这是剧情的固定视角，他被迫接受。加载界面的板框挡住了他三分之二的视角，他只能去看加载框的边角去观察这里。
　　一个男人叫喊着，跌跌撞撞地向他跑过来，绯默还未看清他的脸，就被他扑到了胸前。
　　利器破开□□的声音闷响在他耳边，绯默能感觉到他的手被迫在用力，但部分触感消失，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道温热溅进他的眼睛，绯默闭了闭眼，眼里有一抹红色，不过马上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手突然收回的动作。
　　进度条加载到99%，绯默顺着剧情视角慢慢低头，他在第一人称视角下看到了他被喷溅上大片蜘蛛网似的血液的衬衫，以及还在滴血的手。
　　刀掉在了他脚边，他突然后退两步，然后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哆哆嗦嗦地蹲了下去。
　　进度条终于加载完毕，绯默冷眼以待，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张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的脸。
　　他瞪着眼睛目眦欲裂，里面的血丝密密麻麻地缠住眼白，黑瞳仁极度缩小，从眼眶里流下的血迹灌进嘴里，他大张着嘴，嘴角开裂，似乎极力地想要说话，舌头卡在音节上被血液沾染。
　　成珠成道的血液还在他脸上流动，黏黏的，顺着重力慢慢滑下。
　　绯默看着他眼尾下的那道血迹慢慢凝聚在他下颚，最后变成一滴红色的雨掉落，眼前的景色骤然更换。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无名之夜’”
　　“请玩家确认进入副本的身体，面部，姓名，职业”
　　绯默丝毫不被影响，随意勾选了“应用现实形象”，在职业面板稍驻了一会，最后选择了职业“屠夫”
　　正式开始的界面在一个骤雪的深夜。绯默突然被寒冷覆盖，迎头就是一阵刺骨的寒风。
　　他穿的衣服不厚，腰间别了个袋子，背上还背了一把长刃的斩骨刀。
　　他试探的走了两步，不再被控制的自由感充斥心头，抬头看去，面前是照暖了夜雪的人间烟火。
　　鞭炮燃尽的红屑零零碎碎地开在那里，家家户户的灯火照明了乡间小路，绯默呼出的白气变成双白翼飞走，听系统来介绍他的身世。
　　“你是村里唯一走出去的大学生，九年前，你被警察逮捕，法院判处你为有期徒刑十五年”
　　“你的父母不忍你空费年华，为救你用尽人际，耗尽钱财，甚至不惜去借高利贷。终于，你只服刑五年便被释放出狱”
　　“但你的父母因交通事故双双辞世，高利贷者找到了你，你在过年前夕被放，但在被放出狱那天，来迎接你的是那群高利贷者”
　　“高利贷者找到了你，并拿你父母的遗物做要挟，逼迫你偿还更高的债务”
　　“你只得认命顺从，日夜不眠地打工，但因你有过案底，很多工作并不接受你，你只得在临时工作上耗尽一切”
　　“但高利贷者们并不满足，甚至以压榨你为乐趣，他们要求你每日还比前一日更高的金额，终于，在你还不上三天两万五的债务时，他们找到了你”
　　“他们把你绑到桥洞下，将你父母的遗物作践在你眼前，最后拿火烧掉，扔进那条奔腾咆哮的河，并打折了你一条腿”
　　“你终于精神崩溃，拼死反抗，最后杀掉了这三个狂徒，并将他们的脸面划烂，扔下了长河”
　　“随后你带着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连夜逃跑，跑到了一个偏僻的县城，躲在县城里治腿”
　　“你的腿虽然治好了，但还是会在雨湿雪寒的时候疼痛难忍，行动相较缓慢”
　　“你带着剩下的零头小钱回到家乡，试图在这里安顿终生”
　　“但你的父母因为借钱难还已经恶化了很多关系，他们不敢透露你坐了牢，借钱是为了捞你，于是骗大家你是上市公司的老板，给他们个机会拿钱投资，投的越多赚的越多，年末回来分钱”
　　“淳朴的乡民们信了，纷纷解囊投入，他们并不觉得你们会骗他们”
　　“但是一年，两年过去了，他们的钱石沉大海，你的父母失联，也再没回老家过一次，让所有人对你们家大失所望”
　　“你回到村乡后受尽冷眼嘲讽，并纷纷上门要账”
　　“你的亲叔叔接纳了你，并将毕生积蓄拿来替你还钱，但还不够，你们欠的钱太多太多了”
　　“你的叔叔是‘屠夫’，他将他的职业介绍给你，你也成为了‘屠夫’”
　　“由于人品太差，你们只能到较远的村子去卖肉，拿着时多时少的钱勉勉强强地混日子”
　　“这是你回到家乡的第三年，你的叔叔因长期奔波病倒了，村里分柴分碳并没有分到你家，你家的柴炭已经烧尽，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只得出门借碳”
　　“但很可惜，没人借给你”
　　“而你的叔叔，也没办法撑过今晚”
　　系统的话语很冷静，仿佛只是叙述事实，但绯默能听见，他余音里那抹无奈和叹息。
　　“而你，‘绯默’，你最大的期愿，就是安顿好你父母和叔叔的后事，还清债务，然后平平安安地渡过余生。”
　　“祝您顺利成就，祝您早日回归”
　　绯默听完后，静静地发了会呆，然后抬头看天上那莹白的月。
　　他的眉头高扬，双目垂敛，面颊上的月光里流转着浓郁怜悯和慈悲，好像在哀叹他凄苦的磨难。
　　良久，绯默睁开眼，不顾冷气冻了他的眉宇，身上冰的失去知觉，更不顾置额前碎发上的霜，轻轻地将目光垂落。
　　他从背后抽出那把长刀，抽刀的戾气震跑了地上新落的雪，连雪下的冰都不禁碎裂。
　　他抬步向前走去，眸中无悲无喜，绅士地，礼貌地，敲响了第一扇门。
　　时针随着时间转了一圈又一圈，机械运作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很响，很响。别墅里的地方很大，却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物件。暖色调的装修风格，正噼里啪啦响的壁炉，茶几上氤氲的茶香，都给这屋子里添了些人气儿。
　　沈遥斜倚在沙发上，眼镜上勾着的银丝垂链在空中画圆，他眸光清浅凝汇，指尖揉搓着四角的页尖儿，随着文字跃动心神。
　　时钟转到整点的那一刹，沈遥轻轻合上了书，看了眼窗外模糊的夜雪，到门口取下那盏油灯。
　　绯默此时正在他叔叔惊恐的目光下，高高扬起被无数血液喂养的刀。
　　只消一下，那枯枝便折了败叶。
　　窗外风雪枭枭，化作狂躁的野犬，把这破败屋里的门窗撞到水泥墙上，震碎了木骨。
　　绯默揭开袖子，那上面的血迹已经结了冰，皮与肉间尽是冰碴。绯默不甚在意，在那一百多道口子中又添了一道，哪怕那道口子又和不知几道口子叠合在一起。
　　他出了屋子，没再去看后面的景象。
　　路上零零碎碎躺着几具尸首，窗外灯火下，有人歪着脖子趴在窗上，有人不见了臂膀，也有空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红痕，倒像是谁家的喜酒撒了一路。
　　绯默呼出口郁气，看着月亮离他越来越远，到无际的那边。雪地上卷起白尘，不断从人间飞往烟灰的天。
　　新雪簌簌而下，好像要把一切都埋葬在这里。
　　天地苍茫间，绯默转了转僵麻的眼睛，在尽头处看见了，一朵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