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朱颜改》坤灵君

12、成也林染，败也林染

　　林染倒还是那个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样子，低头沉思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还没想明白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卧室里的手机振动声传来，林染快步走过去接起来，果然是崔佳丽打来的。

　　崔姐到底是编辑界的老油条了，见得多了，面对这种事情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冷静沉着地向林染简述了眼下舆论的走向和公司做出的公关处理后还顺便提了一嘴剧组那边的情况，“小染，其实我们这边的情况很好解决，发几个声明就成，再加上你之前的作品也积累了不少书迷，过不了几天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但剧组那边就棘手的多了，不管现如今抄袭是真是假，对他们的恶劣影响已经造成了，本来小说翻拍电视剧就是个风险挺大的事，再加上我听说那几个投了钱的资方害怕给自己造成损失都撤了资，接下来的戏恐怕很难拍了。”

　　听着林染那边半天没有动静，崔佳丽还以为是她为自己的作品不能出现在大荧幕而遗憾，连忙安慰她道：“你也别难过，咱有那么多好作品，这次不走运没翻拍成，以后可能还有的是被翻拍的。”

　　崔佳丽这头还忖度着该怎么继续安慰她，就听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了尊口，声线依旧冷静而温和，说话的内容却让她险些跌破眼镜，她说：“和导演沟通一下吧，准备一下律师函，咱们走程序。”

　　崔佳丽不解的语气似乎要穿透手机，“不是吧林染，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吗？以前遇到这种事你要么撂挑子不管全权抛给公司解决，要么直接冷处理玩人间蒸发，这次是什么情况？太阳打西南北哪个方向出来了？”

　　林染笑的坦然“你想多了，崔姐，我就是觉得，这么认真的导演和剧组挺难得的，再说了，康爷爷还在医院里住着，我不想让他看到消息后失望，这些年，我总是在躲，也挺没意思的。”

　　崔佳丽隔着电话感受到林染不同以往的认真，便也不再多问了，转头把准备律师函的工作安排了下去，随即也让公关部做出了相应的处理。

　　既然这官司要打，不如就打的激烈一些，与剧组那边的工作人员配合，所有账号紧跟热度，大张旗鼓的发布战帖，舆论风波很快随之调转风向。霎时间，全网似乎都在等候这场战争的号角打响。她并不担心最后可能无法收场，因为她对林染有足够的信任，既然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说明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赢下这一局。

　　林染沉寂了太久，与世无争了太久，久到崔佳丽都差点忘记她在法庭上叱咤风云，分毫不让，从未低头的曾经。但她始终坚信也期待着，三年前的林律师是如此，三年后的林大作家也一样，意气风发，战无不胜。

　　准备好一切应有的公关对策之后，林染和崔佳丽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剧组与导演商讨谈判事宜。一进会议室，林染便感受到一股低沉凝重的氛围。除导演编剧外，还有曾锦，宋之遥，这几个主演在场。

　　两人见状也省略了可有可无的寒暄，神色自然地找位置坐了下来，宋之遥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见林染来了，挺兴奋的小声跟她打招呼，林染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目光却被对面正襟危坐着的女演员吸引了去，只见那人一头柔顺的黑色秀发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一席青色长裙裹在身上，耳边垂落的发丝随风飘舞，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温柔恬静的白月光气息。

　　瞧着面生，想来没在剧组里见过，但这气质看着也并非闲杂人等，能出现在而今的场合，怎么也不会是个小角色。白月光小姐姐被林染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脸颊都红透了半边天，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林染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还是宋之遥率先打破了眼下尴尬的局面，冲着林染轻咳了两声示意她看微信。

　　林染拿出手机对着非诚勿扰里100多条未读群消息皱眉，她手机常年开启静音模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能做到消息秒回。
　　林染强忍着退群的冲动，从中挑着几条还算有营养的看。

　　宋之遥：染姐快别盯了，那是咱们剧里女主陆晨曦，前段时间在国外拍电影，最近这两天才回国的。

　　秋少本少：？

　　绁绁不是谢谢：？

　　周醒不想醒：？

　　洛小公主：？啥情况？@社会你宋哥

　　宋之遥：别问，问就是咱染姐笑眯眯直勾勾盯着陆晨曦看半天，给人姑娘看得脸比烫过还熟。

　　RRR：？

　　宋之遥：不是锦哥，你不在现场呢吗？你扣什么问号？@RRR

　　RRR：你怎么知道？你一直在看她？

　　宋之遥：……

　　林染盯着宋之遥发出的一串省略号差点笑出了声，所以那个小猫表情包，原来是曾锦发的。林染抬头偷偷瞟向曾锦，未曾想却正好对上那人清澈温润的双眸，像是偷看被抓了个现行似的，曾锦直视她眼睛的火热目光烫得林染莫名心虚，冲他尴尬一笑便赶紧低下头假装玩手机。曾锦被她的小狐狸行径可爱到，看向她微微一笑，眼神宠溺的似乎能溢出粉红色泡泡来。

　　宋之遥看着自己平日里冷着张脸生人勿进的禁欲系男神哥哥如今向日葵一样眼神围着林染转，呲个大牙乐乐呵呵的活脱脱像个痴汉。宋之遥在曾锦极度肉麻的目光下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宋之遥默默在心里感叹。

　　导演刚出去接了一个赞助商的电话，果不其然又是一个要求撤资的金主爸爸。导演低声下气好说歹说，可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最后也没说服人家的决策，眼见着几千万就这么从自己眼前溜走了，导演愁的冷汗直冒，面容憔悴垂头丧气的推门进来，环顾四周看着人齐了便直接进入正题。

　　“大家应该也或多或少听说了咱们剧组的一些情况，目前的舆论对我们很不利，资方都纷纷要求撤资，我们眼下的经济情况，确实也很难继续进行拍摄了。”导演交代完情况，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崔佳丽，“对了，小崔啊，你之前联系我说有办法翻盘，当真吗？是什么样的办法啊？”

　　崔佳丽点了下头，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红唇微启，“办法是有的，实践起来也很简单，小染作品抄袭这件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本来过段时间等舆论的热度降低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只不过现在《忆迟》的翻拍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变成了一件具有争议的事情，使得很多资方不想承担开播后可能会带来的风险，才会产生撤资的想法，只要我们走法律程序把这场官司打赢，让舆论倒向我们这边，眼下的困难自然迎刃而解，甚至还能趁此机会为这部剧造势，热度提高了，资方也自然会回心转意。”

　　崔佳丽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人都纷纷点头对此表示认可，毕竟在当今的互联网时代，让舆论的风向标霎时间斗转星移，并非难事，网上的言论，可以令山河倾覆，但也有移山填海之能。一手烂牌，也能打出绝妙的局面，若这场官司打赢，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水涨船高的幸事。

　　一众认可声中，只有导演在一旁沉默不语，过了良久，缓缓说道：“这个办法，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毕竟忆迟这部作品也是我的心血，我当然希望它能够完整地呈现在大众眼前。可如今的问题是，咱们的资方纷纷撤资，现在的剧组，确实是没有资金可用了，打官司，请律师，这些加起来都是笔不小的开销，就我们目前的情况，这……”

　　“这些问题您不必担心，所有有关案情的资金需要我们这边会全权承担，包括诉讼、审理等所有相关程序，都由康佳负责。”

　　“但是……”，崔佳丽语气一顿，抬头正正对上导演的目光，“我这边也有一个要求，希望剧组可以配合。”

　　导演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时候能解决案子回笼资金才是最紧要的，不假思索的大手一挥，“什么要求崔编辑您尽管提，只要我这边能做到的，一定全力配合。”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如今的舆论已经对整个剧组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但这个案子同时也事关林染的声誉，甚至会影响她以后的写作生涯，所以这个案子，我想以林染个人的名义提出诉讼。”

　　崔佳丽话锋一转，“当然，如果案子赢了，抄袭谣言澄清，资方自然回心转意，就算输了，也不会对剧组的成员造成任何不利影响。”

　　话音一落，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脸上都覆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这里坐着的每一位，不论是演员还是幕后，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不少年，也都多多少少吃过官司，他们知道崔佳丽的这个决策意味着什么。

　　成也林染，败也林染。

　　倘若打赢，林染除去头顶一片抄袭骂名，继续做个顶流网文作者。反之，若是失败，就等于做实了她的抄袭罪名，她将要面临的，是作品的大面积封杀，无止境的网络暴力，甚至可能面临刑事指控。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林染这个人，却愈发令人看不懂了。以个人名誉提起诉讼，相当于把所有责任和后果都担在了自己肩上。一个人承担巨大的风险，可最后的利好简直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会这么做的人，要么是圣人想积德行善，要么就是单纯到智商低下。

　　可林染在在场的众人眼中，显然够不上两者中任何一个。

　　但没人开口，没人愿意把天上掉下的馅饼点出来，成年人的社会里，大部分人都情愿做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既得利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