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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心栽柳 ...

  •   夜半子时,长恨殿密室。

      谢飞星躺在床榻之上,双颊发红,虚汗直冒,浑身疲软无力,左臂之上扎着数根银针。

      分无丿在旁服侍,诊脉扎针,忧道:

      “小主人,火柊草乃烈性草,此毒非芷冰花无解。九幽之地阴热,芷冰花乃至寒之花,想来只有神霄有了。”

      “我方才已为您施针,体内毒性暂时被压制,虽可延缓伤口溃烂,面上与平时无异,可终究治标不治本。小主人明日先去归虚,我这就出发去神霄采药,明日必到归虚会合。”

      谢飞星拦道:“神霄有重兵把守,你修为尚浅,不可冒险。”

      “小主人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分无丿拍着胸脯保证道。

      谢飞星清楚分无丿医术了得,可对修炼法术实在不精通。若不是她有小鬼王三大护法之一的身份,凭她在九幽多次乱闯禁地,四处采摘珍稀药草,九幽随便一个小鬼都要把她打到化生池里去了。

      谢飞星道:“你只需设法别让这毒损耗我的修为便可,至于芷冰花,待归虚之行结束,我自去取。”

      “小主人,中火柊草之毒,必须在伤后二十四个时辰之内拿到芷冰花方有效。”

      谢飞星迷迷糊糊算了算时辰,艰难起身,道:“替我更衣。”

      “小主人,您伤势过重,切不可独自去神霄。就算去了,除了被当成刺客抓住,惊动鬼王,也拿不到芷冰花。”

      谢飞星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分无丿自知失了分寸,不该对小鬼王之令有二话,缓和道:“小主人,我去叫夏无又和宝无玉,让他们陪您去总可以了吧。”

      目标太多,更容易被发现。

      谢飞星冷冷道:“不必,做好你的事,别忘了规矩。”

      不该说的事别说,不该问的事别问,不该管的事别管。

      分无丿不敢违逆,只道遵命。

      ——

      小鬼王夜行,强破结界。九幽守门小鬼,又被惊醒,骂道。

      “这倒霉催的,今天晚上,事怎么这么多啊。又是谁啊?哪个不要命的敢闯九幽?”

      谢飞星怕他动静太大,惊动其他守夜小鬼,便一下站在了这小鬼的面前。

      “睁大你的鬼眼。”

      小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鬼见了大鬼,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处,忙颤抖着跪下,开始拼命扣头,道:

      “属下该死,有眼无珠,不知是小殿下。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小殿下饶了我吧!求小殿下开恩啊!”

      “闭嘴,开门。”谢飞星没想与他计较。

      “是是是!属下遵命!谢过小殿下!谢过小殿下!”

      小鬼腿都站不直了,施法开结界的手都在不停地抖。

      谢飞星刚出九幽一步,小鬼松了一口气,不过被吓成这样,今夜指定无眠了。

      结果刚抬头,又对上谢飞星了。

      “今夜,小鬼王可曾离开九幽?”

      小鬼惊吓过度,一时直言道:“离开过。”

      话刚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忙又跪下磕头,慌道:“哦,不,没有没有,今夜属下当值,未曾见过小殿下。小殿下请放心,属下嘴很严的,今夜之事,属下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小鬼说完一长段表忠心的词,半晌没听见回应,斗胆往上瞄了一眼,才知道小鬼王早就走了。

      这才放心地擦了擦冷汗。

      谢飞星一路凭记忆摸道,没带绘的地图,走岔了几次,去了神霄已近寅时。到了门口,用醉蜂将守卫迷倒。

      没想到,这神霄夜里防卫比白日里更严。设了结界不说,里面还有神兵不间歇地巡逻。

      谢飞星正苦于不知如何打开结界,突然发觉身后有脚步声。

      “谁?出来,我早看见你了,别躲了。”

      “小鬼王警惕性还挺高的。”

      原来祝皆乐并未离开九幽,只是想待到天亮,等到小鬼王出来。

      目睹了谢飞星交代守门小鬼的一幕,有八分确信了小鬼王是为火柊草所伤。

      一路跟她来了神霄,心中已十分确信了。

      只是祝皆乐尚未想明白小鬼王为何会被火柊草而伤。

      “祝皆乐?”

      谢飞星从紧张立马切换到随意,道:“皆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鬼王殿下训斥手下,还有骗人的把戏都不错。”

      祝皆乐不常与人说废话,但她若真想计较,嘲人的功夫也是不输谢飞星的。

      小鬼王分明是方才刚发现祝皆乐,非嘴硬说早就看见了。若早就知道祝皆乐在身后,她怕是就不会来神霄了。

      谢飞星被拆穿也不恼,反讥道:“不得不说,皆乐殿下果真好情趣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喜欢偷偷跟踪别人。”

      “难不成殿下有什么不好让他人知晓的癖好?或者有什么感兴趣的,必须要皆乐殿下深夜幽会的。”

      “既被我撞见了,说与我听听也无妨,我可不是告状的鬼,你大可放心。”

      谢飞星一脸骄傲,挑眉得意。

      祝皆乐今日玩心也起来了,闻言也不恼,只道:“方才我与小鬼王同路而来。这路上除了小鬼王,好像再无幽会对象了。”

      祝皆乐说完,嘴角微扬,一袭素衣,月色之下,明艳动人。

      谢飞星只多瞧了几眼,无暇细赏她的美貌,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拿到救命的芷冰花。

      “皆乐殿下好兴致,看来是我不懂事了,耽误殿下的好事,美人殿下,您请自便,再会了您嘞!”

      谢飞星想摆脱她,但神霄是祝皆乐的家,要翻墙进去偷东西也不好当着主人家的面。她又得绕个圈,等祝皆乐走了再做打算。

      时辰不早了,还得赶着辰时回九幽。

      祝皆乐本就是为她疗伤而来,身上带着白天在池林园向护林神君讨来的芷冰花,不过小鬼王有意隐瞒伤势。

      现在她倒想看看这个小鬼王下一步还会有什么动作。

      她也不进神霄,往反方向走,待谢飞星放松警惕,再施隐身术回来,躲在一旁。

      谢飞星挥手告别倒是潇洒,只是走得很慢,看祝皆乐已经走远,她又赶快回来,围着门口转圈找神霄结界的薄弱处,也是守卫松懈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寻到一颗歪脖树处,十分隐秘,而且是守卫盲区。

      她便着手施法,打算强行闯结界。

      祝皆乐一看不妙,此处乃是神帝亲自设法,是整个结界灵力聚集处,若破界不成,必定反噬,被吸入结界内,无法脱身。

      “谢飞星。”祝皆乐忙出声制止。

      飞星一惊,手上法术失了章法,打偏了,朝祝皆乐去了。

      皆乐没有防备,硬生生挨了一招。

      这一下,惊动了守卫。

      灯火骤然升起,她俩都被发现了。

      “何人在此?”

      守卫带一小队神兵而来,看清后,上前扶道:

      “皆乐殿下,原来是您。身上为何有血,可是被这女子所伤?来人,把她抓起来。”

      谢飞星无意打伤她,只是现在这情形百口莫辩了,免不了一场要打一场架。只是她也有伤,怕是今天这架要打输了。

      “赭血武神,我没事,与她无关。”祝皆乐拦道。

      “殿下,她是何人?为何护她?”

      赭血武神,神霄战神武将,一向认死理,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眼前这摆明的事,他还不至于糊涂到被她糊弄。

      “近日我看到一本古书有记载,夜半之时,九幽附近日月精华最为鼎盛,此时修炼,可有所成。奈何我学艺不精,反噬被伤,是她救了我。”

      祝皆乐未曾说过谎,不过已经为了谢飞星破了几次例了。要让神帝知晓,更要觉得谢飞星是灾星,要为三界除害了。

      千年前的事,她也曾有所耳闻。非亲身经历,是非对错,她也难说。祝皆乐只是不想草率将三界祸事皆归结于谢飞星一人。

      “既如此,那末将送殿下回扶风殿。”赭血武神将信将疑,还在上下打量谢飞星。

      谢飞星不知祝皆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跟着祝皆乐。

      “不必,由她送我便可,武神继续巡视吧。”祝皆乐眼神示意谢飞星。

      谢飞星敏锐,立刻变身马屁精,演戏道:“武神放心,我一定把殿下安全护送到,武神受累了,您继续。皆乐殿下,您受伤了,小的扶您走。”

      祝皆乐被她这灵魂演戏折服了。还挺有意思的。

      谢飞星看着后面守卫不注意她们了,才把手撒开。

      “那个,没事吧。为什么帮我?”谢飞星不自然道。

      祝皆乐没答。

      “就算你不帮,就你们神霄这点虾兵蟹将也是奈何我不得的。”

      祝皆乐笑道:“那、重来一次?”

      “你还真逗,重来什么重来,再打你一次吗?快点回你殿里疗伤吧,大晚上的,瞎折腾个什么劲,也不嫌累得慌。”谢飞星越说越嫌弃。

      谢飞星心有愧疚,但又不好说。扶风殿内无人当值,但十分奢华。

      “皆乐殿下好大的派头啊。这扶风殿都赶上我两个长恨殿了,还有这么多金光闪闪的宝贝。我说,财不外露,知不知道?你就摆在明面上,也不怕贼惦记。”

      谢飞星这个簪子拿起来看看,那个镯子又敲一敲。

      “就算有贼,也该是护林神君小心些。”

      谢飞星不乐意了,放下东西,斜眼道:“不就拿你们神霄一株草而已嘛,我是真的有急用,现在还被那臭老头给毁了。本殿下就这一件糗事,一直说说说,你也是怪没意思的啊!”

      “行了,不和你废话了,手给我。”

      祝皆乐疑惑。

      谢飞星直接伸手,边道:“要不怎么给你诊脉?看你伤势如何?”

      “你会医术?”

      祝皆乐奇了。曾有传言说,九幽小鬼王不学无术,专好邪道。

      “一点点,不算精通。久病成医呗。”

      谢飞星诊完脉,拿出收魂袋,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竟有百余种药丸。

      她把盒子放到祝皆乐面前,道:“二排从左至右第七颗,拿出来服下。”

      祝皆乐不解但照做了。

      她看得飞星有些不自在。

      “别这么看我,没什么奇怪的,要是我拿,不是怕你嫌脏吗?万一我拿一下,这药里掺了歪门邪术的,岂不玷污了你这福星?”

      谢飞星此语表面虽不满,实则却是苦于自己为灾星之名所累。别说神霄的皆乐殿下,怕是神霄寻常一个小神都不想与她这灾星多有接触,也不敢吃她给的东西,生怕被三界万灵唾弃。

      何况她们是天生的对头。

      一时无言。

      谢飞星掐着时辰,再次替她诊脉,道:“应该无碍了。保险起见,再给你留一颗,若有不适,服下休息片刻即可。”

      接着解释道:“是我伤了你,再怎么说,我也是九幽小鬼王,不至于下毒害你。这药你就放心吃吧。”

      祝皆乐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飞星也无意让她回答什么,无所谓摆了摆手,道:“你没事了,那我要走喽!咱们两清了,以后可别赖上我。”

      “我未疑你。”

      祝皆乐面有难色,嘴唇翕动,她也只能解释这几个字了。

      谢飞星拿药的手略微顿了顿,随即如常转身给了她,当做没听见。

      “赭血武神法术高强,你有伤在身,如何离开?”

      “这就不劳皆乐殿下操心了,只要我想走,万路随我挑。”

      谢飞星自来熟地给自己打了杯茶,折腾了这么久,她还真渴了。

      拿不到芷冰花,她心里怪烦闷的,不过能喝三界福星的一杯茶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神霄的墙还算干净,就不劳烦小鬼王擦拭了。可以拿我的令牌,武神不会难为你的。”

      祝皆乐将外衣脱下,随手将腰牌放在琴案上。

      “谁要翻墙走,你别侮辱鬼啊,我小鬼王的格调有那么低吗?”

      谢飞星说着,不好意思地频繁眨眼,偏过头,道:“我说,你好歹是神霄的皆乐殿下,殿里没人伺候就算了,更衣怎么都不避着些?”

      祝皆乐没想到这一层,反应过来也有些脸热,不过难得看小鬼王害羞,遂调侃道:

      “现已寅时,该安歇了。况且,你我同为女子,我是无妨。难不成小鬼王殿下心有不轨?”

      祝皆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谢飞星莫名心慌,眼神闪躲,不知道在躲什么,心虚道:

      “什么鬼不鬼的,我就是鬼。既然你有心,那我也不好驳你面子。多谢你的腰牌了。”

      祝皆乐已经躺下了,谢飞星去拿腰牌的时候,发现旁边正好放着芷冰花。

      她便一道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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