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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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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几声湿漉漉地回了家。
邓忆闫没要她的赔偿。他笑着看她,眼神里透露出笑意。
声音仿佛滴了水,青涩又温情。
“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有空叫你出来玩。
这就是我要的补偿。”
余几声焦灼着,却没有丝毫反驳。她的脸色煞白,嘴唇殷红,像一只惊弓之鸟。
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扫了邓忆闫的微信。
成了他备忘录里,无数玫瑰中的其中一朵。
地下室挤满了人,这里是何冰给酒吧员工的宿舍,就安排在酒吧的后身。
又潮又热,条件极差,很少有人居住。
余几声也是上个月,才搬到这里。
柯叶柔便是她的同住室友,舞蹈学院的学生。她从大一住到大四,如今已有多年。
柯叶柔常把她其他兼职认识的姐妹带回家,十几个人齐聚一堂,嬉笑着不知说些什么。
余几声虽然烦,但她不喜欢与人交恶,便也从来不管。
见她冷着脸回来,素淡地惊人。柯叶柔赶忙把她的姐妹们撵回家去,着急追问余几声的情况。
余几声犹豫着,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甚至让地下室劣质装修的气味儿充盈了她的鼻息。
才动了动嘴唇,轻声道,
“我把酒洒在了客人的衣服上。”
他叫邓忆闫。邓世辉的独生子。”
柯叶柔手里的杯子砰地落地,洁白的瓷片四散开来,扎进破旧的水泥地。
“邓世辉?邓忆闫!”她的嘴唇颤抖着,脸颊连着脖颈都敷上了一层浅浅的红,眉梢眼角都是惊叹。
不怪柯叶柔如此惊惶,邓世辉是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背景佳又头脑出众。刚开放起来时,便揽着一群小弟出去闯荡。如今,偌大的邓氏集团几乎占了娱乐业的半壁江山,邓世辉名下的娱乐公司更是赫赫有名。
这么出众的人物,偏偏,却只有一个独子。
城南闫家大小姐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邓忆闫。
柯叶柔见过邓忆闫几次。
他身边人潮涌动,都是花天酒地的京圈公子哥儿,娇艳美女在怀,跋扈又偏偏权势滔天。
唯有他,经常穿着卫衣板鞋就来泡吧,戴一顶celine的冷帽,笑起来温和的像西海岸的阳光。
仿佛和红墙的大院挨不着,一出生便在魔幻的旧金山长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abc。
柯以柔慢慢恢复神智,她冷静地问道,
“你是故意的,还是,意外?”没有猜忌抑或鄙夷,只是疑问。
余几声自嘲地笑了,眼波流转,
“我若说是意外,恐怕也无人信。”
柯叶柔神色稍松,含糊道,
“他既然见了你,逃过,怕是难了。”
邓忆闫并不爱胡闹,只是飞快地换女友,世人皆知。
他爱美人,尤其爱那清冷又凛冽的款儿,俊的像雪山上的凛松,烈的像滚滚流淌的冰河。
而冷的像结了一层霜的余几声,正是万中无一。
余几声心里的巨石轰然落了地。
砰!砸地她头破血流。
柯叶柔难言地望着眼前倔强又纯洁的余几声,
她知道,“这是一场在劫难逃。”
一周三天在酒吧“停浪”的晚班,每个场次五百块。昨天已是最后一场,周末余几声不再需要出门,她窝在地下室专心致志地写论文。
余几声读的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当年,艺考时她凭着一张光洁的脸震惊四座,却执意要报考文学。只因江蓠说,如果编剧是你的梦想,就坚定地走下去。
可笑的是,她成功被京戏编剧专业录取,那个桃花树下,笑意绵绵邀请她来京戏学文学的人,却躺进了病房里。
江蓠由于意外落水,成了植物人。他是孤儿,无人肯付医药费。起初,爸爸心疼余几声,一直出资负责江蓠的治疗。
直到大二的夏天,爸爸的公司倒了,他自己也急火攻心,中风成了失能人。继母把房子卖了个干净来赔偿欠款,然后带着爸爸回了自己的老家养病。
从此,北京便只剩了余几声自己和昏迷不醒的江蓠。
她随之开始不断地跑剧组,从龙套做起,赚越多的钱来给江蓠的重症病房交费。
刺耳的铃声划破黄昏的宁静,余几声赶忙接起电话,
是经纪人赵姐。
她的声音很冰,像刚从柜子里拿出的利口酒,透进你的心里。
“余几声,夜宴有个局。都是圈里的二代聚聚,正缺一个女伴。你过来陪场,顺便和王二公子道歉。”
余几声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蓉的声音更加低沉,
“别敬酒不要吃罚酒。
只要你还在这个圈里混,就该知道自己是个让人逗乐的玩意儿!
你不是有个昏迷的白月光哥哥吗?难道打算让他去死?”
她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弓,刺破余几声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午后的残阳泣血,直射她的瞳孔。她痛的睁不开眼睛,用手指轻轻地挡住,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夜宴是一家私人会所,地点极其隐秘。
余几声打车到停车场,然后拨通了赵蓉的手机。两分钟后,一个穿着银色西服的帅哥下来接应她。余几声看到他的工牌,他只是一个侍应生,样貌却比何冰酒吧里大多数的男模更为出众。
衣着更是华贵的,让一席飘逸灰色长裙的余几声,像个笑话。
余几声悬着心跟着他穿过绵长复杂的小道,两侧的高楼金碧辉煌,人潮涌动。面前的门牌富丽堂皇,从外面到里子都是一样的颓唐,纸醉金迷。
就像真正的北京,高不可攀,却偏有人飞蛾扑火。
从前爸爸生意好时,带她来过。他们在对面吃饭,人均两千的餐厅,爸爸潇洒地买单,只因为宝贝女儿喜欢。
但他们从未进过这里。
普通的商人,和世家,隔着不止一个阶层。
赵蓉站在包厢门口等她,她一头利落短发,穿着一袭黑色的抹胸长裙,成熟又性感。
望见余几声的一刹那,赵蓉的眼神晦暗难解。当走到她的身边,她听到赵蓉咬牙切齿道,
“就穿这么条破烂来赴宴。
余几声,我最后忍你一次。”
余几声提着群摆,谨小慎微地走进去。包厢里的水晶灯炽热耀眼,仿佛迪拜的大颗钻石,穿越上千公里来到你面前。
她带着窘迫的目光,硬逼着自己挺直了背。
在这种场合,输人不能输阵。
赵蓉满面笑容地带着余几声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王二那双狭长的眼睛一扫,注意到她,立刻了然般的轻笑,虚假又得意。
志得意满。
王二身旁坐的是他的表弟,尹庆桦。他爸爸开着一家大型建筑公司,全靠王二的帮扶。尹庆桦阴险又识人眼色,是王二最得心应手的狗腿子。
余几声紧张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把自己当成一件货物。穿过她的棉布裙子,将她扒皮露骨。除了一个人,他坐在王二身侧,光明正大的c位。
他用那双笑眼淡淡地看她,薄薄的双眼皮露出褶皱。轻描淡写地像夏日的清风,深夜的秋露。
窗框滴下一滴露水,滴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他转开了视线。
尹庆桦眼睛一转,挠了下自己的头皮,眉毛拱起,
恶毒地调笑道,
“呦!
这不是我们余妹妹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儿,您怎么还来这么个污糟地儿了呢?”
话落,他立刻一脸兴奋地看向王二,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得意地向他讨赏。
王二不置可否地捏了把女伴的腰,引得对方娇笑连连,止不住地掐他的手臂。
王二很满意,漫不经心地亲了女伴一口,然后转过来假笑着看向余几声道,
“是啊,小余。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里了呢?”
冬夜的北京,在这高楼大厦里,暖意融融。
余几声却莫名地感觉刺骨寒凉,难以忍受。她发觉自己的脊梁一点一点弯下去,因为她不能失去《今夜流声》的片酬,十万,足足可以给江蓠付半年的费用。
王二蝎子般的目光扎破了她的全部,余几声现在只是一个漏气的气球。
她稍微停顿,一贯清冷不爱理人的面孔露出一抹笑。那笑极轻,却因为它的少见,而显得踩在人的心尖上,一个眼神便带来春寒料峭的清风。
包厢里的女模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透出艳羡。她们都知道,谁才是这包厢里的聚光灯。
这般的大美人,倾国倾城。
余几声挤出笑容,轻轻一挺身,裙摆像海浪般飘动。她专注地看向王二,温柔道,
“王公子,前几日我生了病,拜访您有失礼数,实在抱歉。
晶莹的玻璃桌上摆着青花50,洁白的瓷瓶诗意十足,高贵典雅。
余几声的目光在上面停留,心里咯噔一下,终于下了狠心,浓密纤长的睫毛轻扬,空灵飘渺,
“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
可以吗?”
尹庆桦的眼神唰地亮起来,青花50,这可是65度的烈酒。一口便可以醉人心魄,迷乱众生。三杯下肚,余几声怕是醉的如同死人,让人为所欲为。
他急切地看向表哥,等待他的首肯。
王二的眼神轻浮,神色不明。整个包厢的空气都格外寂静。
终于,他随意地揉了把女伴的大腿,轻佻地一颔首,
“准了。”
余几声破釜沉舟般的打开杯盖,清醇的酒液落落而出,涌进洁白的瓷杯当中。
她端着那巴掌大的小杯子,刺鼻的乙醇味儿倾巢而出,折磨她的全部口鼻。
余几声低笑了下,一饮而尽。
几乎是一瞬间,浓郁的酒精味儿涌入脑海。舌尖刺骨的痛,随之而来的是酸涩和萎靡。余几声觉得自己的头很晕,她整个人昏沉沉的,身体痛苦又享受,在神经里交织。
王二注视着她,一杯青花下肚,余几声惨白的脸色霎时如同扑了腮红,透着绝望的娇嫩。
他凉凉地望着,心里更加挠痒痒般的刺激。这个余几声,他势在必得。
余几声望向王二骄奢淫逸的面皮,在心里苦笑。
她还有两杯,坚持住。
她摇摇晃晃地又端起一杯,壮士断腕般地微微抬起,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仙乐,是幻听。
瓷杯冰凉刺手,余几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猛地便要抿进嘴里。
突然,她的小手被一只温凉的大手整个捏住,定在原地。
邓忆闫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只是手臂微抬,端住了她的白酒杯,然后轻轻腾挪,放回原位。
余几声透过窗子,看到夜宴外五彩缤纷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灿烂绽放,一如他的眼底。
他穿着比昨天更随性,美式棒球卫衣,牛仔裤,悠闲地仿佛不在全京城最核心的交际地,而在热烈粗野的牛仔码头。
余几声诧异地看向他,眸子中满是惊骇。
她不懂他要做什么。
邓忆闫敲了下桌子,温和而无害地微笑,言语中却满是轻蔑。
他扬着脸,既真诚又嚣张。好像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孩,轻描淡写地一句,
“今天我高兴。余小姐的酒免了。”
尹庆桦的整张脸狰狞起来,两股战战,目眦俱裂,邓忆闫怎么敢?
他慌张地看向王二,等待他哥哥来救他。
王二的眼神寒凉,窗外的寒风吹着他的喉结,莫名放肆。
周围一圈的公子哥儿面面相觑,余几声看到昨天陪着邓忆闫一起来酒吧的郑公子皱着眉,埋怨似的看向王二,没有半点好脸色。
邓忆闫抿嘴,俊俏的脸青涩却带着淡漠。他玩味地看着王二,言语却极其的威胁,
“谁让她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二身上猛地一颤,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只呆在远处。
邓忆闫上下打量王二一下,又笑了,露出他那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次他笑的很亲热,温暖又平易近人,轻灵地像个邻家小弟弟。
摆出一派花团锦簇来,长腿一伸,看着王二温柔调笑道,
“我们可是穿着纸尿裤一起在大院儿打架的交情。
虽然我跑到遥远的美利坚混了几年,但二哥哥,你该不会不给弟弟这个面子吧?”
众人看他笑了,一概放松下来,登时五花八门的起哄,热闹道,
“王二怎么会呢!他和你最好了。全京城的小孩,谁不知道?
来,给大家满上,庆祝咱们邓小爷今儿心情倍儿好!”
繁杂拥堵的午夜场,推杯换盏,灯影交错,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余几声微醺着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神失焦,愣愣地僵坐在沙发上,仿佛野外的孤魂。
屋子里影影绰绰,她只看得见他。
邓忆闫潇洒地喝着酒,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只是轻抿,甚至还把一张巧克力糖纸包成纸飞机,摆在玻璃餐台上玩儿。
一会儿,他被余几声的目光盯烦了。顽皮地稍微动了下身子,轻轻靠向她道,语调诱惑
“姐姐,你看我干嘛?”
余几声不知所措,美丽的脸什么也不懂。
她梗着脖子,却莫名的真挚。
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透出一望无际的感激,她抓着自己的裙子,诚恳道,
“谢谢你。我…”
邓忆闫眨眨眼睛,乐不可支。
他用食指堵住了余几声后面的所有话,
笑的像个刚十八岁的男高中生,安慰她道,
“安啦。我不会叫你以身相许的。”
余几声冷脸一白,睫毛颤抖,呼吸急促。
邓忆闫轻轻扯下她的一根头发,
笑得很小男生。然后得意又阴险道,
“我只喜欢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