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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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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几声继续在幽暗的房间里停留了二十分钟,便匆匆离开了。
许遮要她在几位投资商面前表演一场少女纠结又恐惧的情节。
余几声非常熟悉,简直是得心应手,她随意地表演,方法派再加一点点体验,浑然天成。
表演结束,许遮夹着烟卷,单独领着她进了另一个空会议室面试。
他狭长的眼睛忽明忽暗,助理说,两天后等消息。
余几声手心发凉,抓住自己的电脑包,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
走廊的温度降低,她微微喘气,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躁动又荒唐。
“她期待能成为片子的一分子。可偏偏,投资商里没有一家传媒是她的靠山。
甚至,还存在一个刚得罪的邓忆闫……”
她在文创园附近找了间咖啡馆。高大的三层星巴克旗舰店,一层是咖啡,二层是茶,三层是酒。框架明亮,空气清新。氤氲的气味,是北方独特的冷感。
余几声吸了吸鼻子,她喜欢冷的味道。
店员身后咖啡店在古代营业的印象派插画,红砖四合院的门牌还画着自由女神像的logo,门前成群挑着担的贩夫走卒一本正经地品尝咖啡,和吧台里忙碌的咖啡师相映成趣,有种古今交替的感觉。
非常有趣。
余几声点了杯加冰的醇黑巧克力摩卡,研磨黑巧代替了可可,带有一丝苦涩回甜。混合在咖啡豆的烟熏味儿里,大清早上喝,很提神。
服务生换了新的音乐,雪天花香,悄然而至的相遇,悠悠的《snowman》。缱倦的女声吟唱着“you are my home,my home for all seasons.”余几声专心蘸着杯壁流下的冰水在桌上画画,对面却突然坐了一个人。
她仰起头,惊讶地看了下来人,又是他。
女孩心里打鼓,硬要装成牙尖嘴利,
恨恨瞪着眼睛,紧张质问道,“你跟踪我?
邓忆闫摸了摸耳钉,笑得灿烂,酒窝很深
“和那群老头子谈完事情太渴,进来消消神。
放心。
你还没那么大魅力。”
余几声闭口不谈,座位这么多,可惜她没有本事叫他换个位置,只好默默保持距离。
她的冰摩卡渐渐见底。
邓忆闫的香草星冰乐刚刚端上来,加了覆盆子糖浆,粉嫩又浓郁。香甜奶油化合物的现实化演示,看一眼就要加五百大卡的程度。
她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开了口,不像平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男生好像都不喜欢加糖的食物吧。
你怎么吃这么甜?”
邓忆闫不解,开开心心搅拌,把吸管叼在嘴里,吹了口气。
灿烂道,
“就是喜欢啊。
我在家最常买的其实是pink drink,可惜北京没有卖。”
言谈间,他突然兴致勃勃,桃花眼里仿佛有钩子,盯着她问,
“你听没听说过,一个梗?
爱吃甜的男生,以后疼老婆?”
余几声脸登时一片绯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邓忆闫乐了,呲笑一声。
“你害羞什么啊?我真不是调戏你。
19年有个台剧,这是人家男主的台词。
……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
另外,我觉得我比男主更帅一点。”
余几声更加恼怒,她内里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古灵精怪的想法一箩筐,然后通通记在本子上。
在网络论坛,她更是常客。几乎所有有点人气的电影讨论组,她都有参加。
唯有在现实生活里,有点举步维艰。在上电影学院前,除了江蓠她甚至很难和陌生人沟通。常常急不出话来。差点要憋死自己。
星巴克的人依旧很少,英文歌曲变成了钢琴伴奏,空荡荡的。
邓忆闫还是不想给余几声留下坏印象的,
他好心给余几声换了个话题。
“今天的试镜,你觉得怎么样?”
余几声在他浅茶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孤零零的姑娘,清瘦冷淡,憋屈的像水墨画,又在等待开花的那一天。
见完投资方后,许遮把余几声带进了单独的房子。没有开灯,黑暗的会议室,只有一盏台灯照明。
许遮让她坐在台灯下,仔仔细细观察她的眼睛。
半晌,他说,“我对你很满意。”
余几声欣喜,随即许遮又冷淡道,
“别开心的太早。
这部戏金额巨大,资方众多。
就算是我,该妥协的地方也跑不了。
外面坐的两个老头,都虎视眈眈想把他们的小蜜塞进来。
如果形势压人,你女二的角色也照样要让。”
余几声懵懵的点头,
她觉得自己喉咙很痒,让她想起江蓠高昂的医药费单子,多年前自己在黑板上想成为最强电影人的目标,以及前几天酒吧里雅春荔咒骂自己时的难堪。
还有夜宴里,王二看着自己喝酒时毒蛇的眼神。
金钱,权力,吞噬电影的一切,包括做电影的人。
许遮见她默不作声,又安抚性地咳嗽了一下。
哑着嗓子道,
“不过也不用死心。
这部戏的女一我还没定下来,但势必是有辨识度的中年影后。
而你,要饰演她有同性依恋的妹妹。既恐惧,又爱慕她。
有时间多拉片子做做准备,如果能定下来是你,我要求你立刻上手。”
余几声离开时是失魂落魄的,她有惊喜竟然能被许遮肯定。
又清楚地意识到,希望渺茫。
花团锦簇的欲望海里,物欲横流,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
邓忆闫没看到她开心的表情,有点意外。
上午耀眼的光线透过窗外打在他脸上,灿若骄阳。
他随意撩了下自己的刘海,露出光洁的大片额头。长腿微微伸直,一直板正地坐着让他不舒服。
非常疑惑,
“许遮对你不满意?
不是吧,他明明盯着你看个没完!
另外,我看过人物小传,你演的超棒!这两天其他看的几个女的都什么玩意儿?”
男人的眼睛转了下,表情有点不耐烦地失意,冷着脸
“怎么回事?”
余几声松了口气,鼻头微酸,竟然笑出了声。
连邓忆闫这种圈外人随口的一句表扬,竟然也能宽慰她。
确实,当人失意时,哪怕是蹲在路边收到一杯热水,都不至于心如死灰。
她亮着眼睛,嘴唇红润。
主动打破了谈话的界限,讲起她自己来。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电影?”
邓忆闫很珍惜这个能拉近距离的机会。他坐好,严肃道,
“你说,我听着。”
余几声回忆起自己高二考完试的一个下午。
学校少见地放了假,少男少女欢脱地从应试教育的灰雾中挣扎开,像一只只小蝴蝶一样融入到烂漫的春色里。那是一个适合踏青的好天气。
江蓠送了她一张随便兑换的电影票,让她考完试放松心情。
地点在学校附近的工人文化宫,古朴、肃穆,仰头是澄然纯净的蓝天。
余几声随便选了一部重映的老片子,然后被它迷住了。《戏梦人生》,木偶戏大师的百年一过,演过的戏,又像做过的梦。演戏,便是造梦。
她因为这电影动起了造梦的心。十几年第一次激烈地和父亲做对,老实读了十二年文化课却一定要转行去学艺术。父亲因此,甚至痛骂了平日他最喜欢的江蓠。
余几声笑了,少见的有些放肆,又爽朗。不像平时那个温柔腼腆的清纯美人,显得很锋利,又自在。
她说,“你猜我爸爸对着我喊,学电影这种虚无缥缈、前途未知的东西有什么用?我怎么回答他?”
邓忆闫皱着眉,冥思苦想,像一只筋疲力尽的大金毛。
少顷,他老实认输,虚心求教,
“你告诉我。说完了我就知道了。”
余几声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在分享自己的励志经。
可她确实是因为这些,才毅然抛下读了许多年的文化,飞快参加补习进行艺考。
然后进入中国最顶级的影视院校,学戏文的。
她有些恍惚,心里有个小人说话。
“余几声,你太天真了。
和一个拿你当猎物消遣的玩票公子哥儿聊你的理想,简直像被宰的猪求主人别杀它一样可笑。
你脑子没问题?”
邓忆闫着急了,挠着自己卷毛的脑袋,居高临下催促她,
“快说呀。”
余几声如大梦初醒般地脱口而出,
“我告诉我爸,平平淡淡的庸俗日子当然是很好的。
可我偏偏,喜欢有电影的人生。”
邓忆闫笑起来,有点神经质,又有点肆意放纵。拧着鼻子,不怀好意道
“余几声,你是不是特怕我缠着你?”
余几声的话憋在嘴里。
“啊?”
邓忆闫把椅子转过来,角度对好,让自己的脸和余几声保持同一条垂直线。他淡茶色的眸子刚好望向她的眼睛。
男人嚣张跋扈地拧着眉毛,肆意飞扬,很欠道,
“那你干嘛用朴素少女的追梦历程来劝退我?
我像是什么,很知心弟弟的人吗?”
余几声气急了,果然,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是成年人最傻的事情。他又不是江蓠,那个永远温和善良,相信她的一切梦想的人。
而她偏偏,22岁依旧中招。
邓忆闫乐不可支,一本正经道,
“余几声,我对你只是朋友。
纯朋友。
其实你压根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余几声半信半疑,美丽的眼睛弯成一条弧线,默默审判他。
邓忆闫点燃打火机,火光衬地他的眼睛忽明忽暗。
他对余几声的诧异很满意,轻轻拉了下她的小拇指,指了下窗外。
余几声回头,玻璃窗的另一侧站了一位异国的墨镜皮衣美女,看见她还洋溢大大的笑容。
邓忆闫眯起眼睛,和她打了个招呼,明明是陌生人,还如沐春风。
他看着余几声,笑起来,
“交个朋友而已嘛,别紧张。
当然,如果你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也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的前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年味很少,可能是禁放烟花爆竹?dq的草莓奶昔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