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薄巧麦旋风

7、第 7 章

　　清晨的北京烟雾缭绕，视野所及正中间是一片烟灰色的白，螺旋向上，宛如仙境。两侧绿树郁郁葱葱。

　　班级准备毕业旅行，余几声走之前打算去看看江蓠。

　　路途很远，宋唯主动请缨开车，余几声拗不过他，只能感谢他的帮忙。

　　车是曾少宜的，她昨天陪着余几声聊到凌晨，特意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明早开到电影学院。

　　后备箱里空空荡荡的，装满了麦片，止咳水，和各种各样的cd。医生说，听熟悉的音乐，有助于江蓠早日醒来。

　　宋唯偷偷看余几声，她穿着波西米亚风的薄针织衫，素面朝天，眼底有些青。不过表情神采奕奕，很开心。

　　他随手打开了车载音乐，女声空灵，飘荡在烟雾上，节拍踩着汽车飞驰而过,雨打芭蕉。

　　歌词是，I used to rule the world,
　　Seas would rise when I gave the word,
　　Now in the morning I sleep alone, Sweep the streets I used to own,
　　I used to roll the dice,
　　Feel the fear in my enemy's eyes,
　　Listen as the crowd would sing.

　　I hear Jerusalem bells are ringing, Roman Cavalry choirs are singing,
　　Be my mirror my sword and shield,
　　My missionaries in a foreign field,
　　For some reason I can't explain,
　　Once you go there was never,
　　never an honest word, That was when I ruled the world.

　　余几声抬眼看他，两人微微一笑。viva la vida,这是他们俩都喜欢的一首歌，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

　　宋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余几声的打算，“几声，如果许导的戏落选了，你打算做什么？”

　　他知道她去面了许遮的新电影。国内no.1的导演，大制作，几乎是新人进军电影圈的顶级。每个名头打出来，余几声的演艺生涯都会从此无比光明。出道即巅峰。只是，希望渺茫。

　　余几声倒是看的蛮开，她咬着草莓味的棒棒糖，手指纤细，随意地刷着公众号最新推送的影评。

　　笑笑道，

　　“继续跑剧组的小角色？

　　拍不到戏的时候就看书，看电影。哦，还可以去剧组打工做幕后！毕竟我可是编剧专业的！

　　春天在绿草成茵的草地露营，落雨在氤氲的小巷散步。夜晚我想畅游在北京的每一个民谣酒吧，听他们的故事。”她笑起来，幻想着江蓠能够醒来。

　　说不定，能在夏天到来之前谈一场柠檬汽水味儿的恋爱。

　　车载音乐的歌突然换到了下一首，朦胧又雀跃，暧昧得宛如一场糖果色的白日梦，等待着开启。

　　宋唯心跳霎时漏一拍，胸腔里尽是隐秘的鼓点。

　　他小心翼翼地看她，少女纤细浓密的睫毛低垂，专心致志地描摹车窗上的山雾，比宋唯在电影里反复描摹的山海女神更让人动心。

　　宋唯压着嗓音的震颤，藏了四年的表白就要脱口而出。

　　他说，“小余，我……”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打破车厢的静谧和谐，余几声眨着眼睛疑惑道，

　　“喂，您哪位？”电话线里传来叽里咕噜的方言，一句也听不清。

　　半晌，她挂断，无奈地笑笑，“骚扰电话。”

　　她眼皮轻颤，心情很好，雀跃地问道，

　　“宋唯，你刚刚想和我讲什么？”

　　宋唯憋着满腔心事，却再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他红着脸道，“没事。我突然想不起来，继续开车…”

　　余几声非常好奇，缠着宋唯问个没完，可他偏偏不肯。

　　固执地像，每天诵读经书的圣僧。

　　任余几声绕指柔，他偏偏不动。
　　这样等待说出口的表白，一错，就错过了永远。

　　午后三点。酒吧里的空气凉爽清明，吧台上小山似的玻璃杯闪闪发亮，等待着客人的来临。黄昏中阳光普照，美好的眩晕洒在酒保挺拔的制服上。

　　何冰把她高价搜罗的雕塑从角落里拽了出来，大堂四周的小彩灯亮着昏暗的灯光，让断臂的维纳斯巍峨多姿。

　　酒吧里空无顾客。

　　夜晚的狂欢，才是主场。

　　余几声刷好了所有的杯碗盘碟。

　　带着耳机，皱着鼻子给自己调了一杯金汤力。

　　一小盅金酒，许多汤力水，一点点柠檬汁的清香，交汇出了金汤力的美妙。

　　她扶着杯壁别有趣味地冰杯，可爱形状的冰块在杯中兴致勃勃地跳舞，碰撞出悦耳的音乐。

　　余几声把冰冷青涩的金汤力抿进嘴唇，杜松子的清香，汤力水的寒凉与青菜气息，混着柠檬的微酸，飘进她的心。

　　牙齿不小心被冰了一下，余几声可爱地皱眉，嗖地把自己的上唇远离飘在上面的浮冰。

　　谁知，蓝牙耳机竟然掉了一只，滚到了吧台下面的橱柜角落。害得她不得不弯腰捡起。

　　失去了耳机的屏蔽，远处卡座细碎的声音立即传来。两个服务生，自以为余几声在听歌，聊的起劲儿。

　　“你发现余几声最近很少来酒吧上班了吗？她怎么回事啊，拿到片酬了？”

　　“怎么可能？她没门没路的，长得再漂亮还不是试不到任何一场戏。听说，本来今夜流声的女配都定了她了，又被王二公子撸下来了。一猜就是她没伺候好人家，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那她哪来的钱呢？傍上别的大款了？”

　　“谁知道？嘴上说自己不愿意钓凯子，背地里…”

　　女声好奇，“背地里到底怎么了？”

　　另一个人压低了嗓子，小心翼翼道，

　　“最神秘的那位邓公子，据说对她有点意思。”

　　“我靠！”女声惊呼，随即死寂一般的安静。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艳羡地叹息，“野鸭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世道真不公平。”

　　余几声侧耳细听，直到那两人的脚步声远去，才嘲讽般地把自己刚调的金汤力倒进嘴里。

　　彻骨寒凉。

　　在这种名利场，大家都是对手。知道你光鲜亮丽的皮子下，是难堪的腐朽。才是每个人最希望的。

　　她也难逃例外。

　　光线随着时间转移，曼妙在酒柜前开启。。

　　微信突然响起，点开一看，是一张游艇的live图。竟然from邓忆闫。说曹操曹操到

　　余几声随便一瞥，照片上背景碧蓝，一望无际的大海泛起涟漪，浪花如同一条白线从远方奔腾而来。

　　白色的巨大游艇呈流线型，遮天蔽日。

　　邓忆闫端坐船上，姿态矜贵优雅，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五官如一笔一划雕刻，妖艳的睫毛下是一双含情眼，带着笑意。

　　他周围人员甚众，俊男美女，劲歌热舞。余几声甚至看到了警卫员。似乎是保护邓忆闫出门的，高大魁梧，英姿飒爽，虽然其貌不扬，眼睛却含着精光。

　　游艇正前方的钢板上喷了醒目的汉字，“闫”。黑色的草书，龙飞凤舞。旁边的牌子，似乎标注了这是他去年生日的礼物。

　　男生得意洋洋，带着亲近撒娇道，

　　“帅吧？我自己的游艇，昨天刚喷了字上去。”

　　余几声年少时家境优渥，父母却教育严格。要她向江蓠这样勤恳能干的寒门贵子学习，连带着她从小对身边挥金如土的纨绔二代也有心理阴影。

　　面无表情回了两个字，

　　“浮夸。”

　　下一秒，邓大少的电话立刻打来。

　　声音轻洌又勾人，刻意咬着字音，因此声音黏黏糊糊的，像一杯春茶，又像一支春日刚绽放的杏花。

　　邓忆闫对她的冷漠恍然未觉，轻佻诱惑她道，

　　“哪里浮夸了？

　　我的游艇party又要办了。你来玩嘛？报酬随你挑的。”

　　余几声温言道，轻言细语，内容却冷酷无情。

　　“不好意思，我无欲则刚。

　　不想要报酬，所以也没必要去。”

　　男人的声音微微一弯，比刚刚多了几分正经，笑道，

　　“那如果party里有许遮呢？你要不要去？”

　　余几声愣住了，许遮！

　　掌握自己电影命运的那个许遮。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喉咙干涩，眼神中竭力隐藏自己的慌张。

　　邓忆闫了然，他躺在酒店套房里，难耐地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老爷子昨儿硬挂他手腕上的开光货。

　　一双眼睛眸光轻佻，秋波暗送。

　　胸有成竹道，“那明早八点，我的司机到学校去接你。

　　到时候不见不散。”

　　余几声迟疑，心下微颤，缩了下指尖。她想到了刚刚路人说自己的话，“攀上邓忆闫？野鸭变凤凰？难道自己真的，在向这条道路靠拢…”

　　邓忆闫好像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竟然刻意地放低了声音，很有安全感。

　　“别不开心，明明是我借着许遮勾引你来，又不是你为了攀高枝来我的聚会，

　　在我这里，你从来是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