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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禄蠹之虫 ...

  •   且说福康安离京第八日终于赶至曲靖,而海兰察早他一日抵达安顺,福康安在一处酒肆落脚,并未着急与索若木报信,孤身在这酒肆中吃酒,实则是打探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谈。
      只是他一个外地人,又生的丰神俊朗,到哪儿不招人眼呢,莫说是这市井之地了,就是放眼繁华如京畿,也挑不出几人来。
      待小二送上酒菜,福康安不紧不慢的吃着,就有胆子大的凑过来攀谈,“我说这位公子,一见你风尘仆仆的,定是外地来的吧。”
      福康安挑眉,点头道:“正是。”
      “来此作甚呐?”
      福康安给来人添了酒,碰杯道:“做些买卖。”
      那人也不客气,豪爽的仰头饮酒,放下酒碗开口道:“这里黑山恶水的,哪有什么正经营生,公子,我瞧着你啊,就像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别是叫人骗了过来,白送了银钱。”
      福康安给他空了酒碗又倒满,故意压低声音道:“多谢提点,不过倒是不能,都是熟知的,我也非在此地做些淫巧小玩。”
      那人若有似无的点头,又喝下满碗,方道:“我们这里若非正经做营生的,那我一个粗人便不知了。”
      福康安笑了笑,招手与店家,扬声道:“这位兄弟的酒钱,算我的。”
      那人双手作揖,笑道:“兄弟我就不同公子客气了,多谢公子。”
      福康安摆手,道:“不值什么。”
      二人称兄道弟,好一番畅聊后,福康安得知此人叫钟杳,在此处算个地头蛇的市井之徒,三两黄汤下肚,与福康安说起事来,不着四六,可话里话外皆是,莫看他混迹市井,但他可是与府台衙门交情极深的。
      于是,这几日的相处,钟杳一副拿福康安当兄弟看的架势,走到哪儿,都是“我家兄弟”长“我家兄弟”短,带着福康安进出之地,皆是销金窟。
      见钟杳搂着小唱,脸上好一个做人“兄长”的长辈样,与福康安笑道:“傅贤弟,这几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尽带着你花销了,也着实臊的慌,不过,我钟杳可是个懂道理的,定不叫你这些银子白花了。”
      钟杳口里这样说着,挑着眼尾,与福康安示意好好玩乐,起身搂紧小唱向楼上厢房而去。
      福康安边饮酒,边解下腰间荷包,放在桌上,轻声道:“赏你的,拿着玩儿去罢。”那小唱自是开心极了,双手捧起荷包,降了降膝,翩然而去。
      不拘片刻,福康安提袍动身至花娘面前,一锭金子放在她手,笑道:“妈妈辛苦,这金子给妈妈置些胭脂。”
      花娘一双水葱似的手,盖住福康安的手背,“这位爷好生客气!”说完攥紧手指,贴上前,“爷们一瞧就是外地来的,才会叫那钟泼皮占的便宜,我瞧着爷们又是心甘情愿,实不必我这个老鸨子多说,可见着爷们英为不凡,如今又是这般上道,于心不忍呐,着意提醒爷们,那泼皮,爷们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好。”
      福康安向后退了半步,与花娘作揖道:“多谢妈妈提点!”
      花娘托着他的双手,明目张胆的边摩挲边拉他起身,“实话交给爷们,这个钟杳没什么本事,忽悠外地人做些不见光的买卖,最后给自己折里头了,他再得利。”
      福康安缓缓收回手,压低声道:“妈妈与我说这些,不怕沾染祸事?”
      花娘单指勾住福康安的下巴,笑的娇媚,“我岂会怕那祸事,一来爷们上道,”花娘另一手掂了掂金锭子,“二来,我瞧你英俊的很,若非我人老珠黄,定要受用一回的,再者,这花楼,老娘能开这么多年,还怕惹祸事,爷们多虑了,不同你扯这些,老娘劝你能抽身,赶紧抽身去罢。”
      花娘说完,转身要走,福康安却绕到她面前,说道:“妈妈讲一半,留一半的,即便我死也不能死个明白,还请妈妈救我。”
      说话间,又从怀中掏出个大荷包,也不抽带,尽数摆在花娘怀中,世人皆见钱眼开,花娘历经千帆,图的不就是银子么,立时笑的愈发灿烂,“我虽不怕惹事,但也不能同你细说,只留一句话与你,钟杳常忽悠人,在此投置矿业,我们这儿哪种矿最多,爷们是聪明人,自然清楚。”
      “矿业,黄铜?这可是朝廷的产业啊。”
      花娘忙挡住他的唇瓣,呵气如兰,道:“言尽于此,这矿虽能挣大钱,但也能丢命,爷们可要想好,但我瞧着你白嫩,趁早收手,回家享福去罢!”
      福康安走出花楼时,恍恍惚惚,那花娘原本一副风情万种的娇媚模样,直到福康安的身影从她楼前消失了个干净,才敛了笑,招呼了伙计上前,“叫钟杳来我房里。”
      “哎,小的这就去。”
      花娘又拉住了他,“略等等,此刻他正快活呢,莫上去触了霉头,叫他打骂你一顿。”
      “哎,小的这就去门口守着。”
      花娘摆了摆手,又轻巧的已绢帕掩面打了个哈欠,环视大堂一圈,才回了自己厢房。
      却说福康安从花楼出来,脚步虚晃至无人处,背起双手,轻声一句,“出来吧。”
      隐暗中现出一人,“主子!”
      “领我去见见你家总督大人吧!”硕喆脸上一热,闷头向前。
      福康安见到索若木时,此人仍旧一番藏人打扮,见福康安微拧的眉心,倒是叫索若木开心,他大笑道:“怎地,见着我,开心了吧!”
      福康安不留情面的摇头,“你这般张扬,难怪一点线索也探查不出。”
      “张扬?我张扬吗?”索若木转头问硕喆。
      福康安抬手,“你自个儿如何,还需问旁人,行了,说些正经的,那个钟杳,今日带我去了花楼,那楼中花娘,可是个人物。”
      索若木眯着眼,道:“哟,去花楼啦,这个事,我可得好好同美人说道说道。”硕喆在他身边,使力拧了下他的胳膊。
      索若木清了清嗓,“呃,这个,不过一顿花酒的功夫,就叫你看出端倪来啦,当真厉害。”
      福康安坐在索若木对面,说道: “那日我刚落脚,这钟杳狗皮膏药一般粘上来,我只当他是个混混,从外地人身上讨些好处过活罢了,不想,铜矿一事竟还牵扯出后续来,同你得到的消息雷同,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钟杳负责搭线,找上一些外地商人,能来这里做买卖自然不会是什么小本经营,肯定是与矿业有关,拉人上船后,先许人些好处,再独吞钱财,只是这帮人胃口未免太大,拿朝廷的铜矿做买卖,一石二鸟,这头既贪了黄铜,那头还能吞了别人的身家,朝廷若是查起,也能用钱银混淆之,果然好手段。”
      索若木一脸正经,说道:“原想再托两日,让那钟杳带你去了铜厂,再做打算,但海兰察从安顺来信,等不的了,故此,今日才让硕喆去寻了你来。”
      “海兰察来信说什么了?”
      硕喆从怀中掏出,交给福康安,福康安看后脸色大变,拍案而起,“这起子贪赃纳贿的禄蠹之虫,谁给他们的胆子,敢用青金顶替黄铜,铸造铜钱,云贵两省好大的狗胆。”
      索若木却嗤道:“不该是李侍尧与张广泗好大的狗胆吗?他们环环相扣,若非没有李侍尧授意,现如今的川陕总督、前云贵总督张广泗怎么敢,又何以这般嚣张?”
      索若木的神色透着无尽的鄙夷,“在你们大清朝做个封疆大吏还能只手遮天,真是不错呢。”
      福康安转头看过去,阴沉着嗓道:“你手中能调派多少兵马?”
      “云贵两省的封疆兵士约有三万众,可这三万众的将士,咱不能用,我已修书回金川,约莫能遣两万人,分做两路,一万来此,一万去的安顺,福康安,我为了你,可又倾尽所有了啊。”索若木挑眉说完,拿手去勾硕喆的腰带,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
      福康安双手抱拳,“在下替千万黎民敬谢总督大人,解救苍生于水火,我福康安今生从未有敬佩之人,索若木,你算唯一一个。”
      “好,士为知己者死,我索若木为你福康安,劈开血路,斩一斩歪风邪气,还你人间清明。”
      又说京城,奇蓁连夜去的和珅府上,不为旁的,只为传信,福康安与海兰察在云贵交界分道扬镳时,留下书信回京,犹如鸿雁传信,叫和珅眼热。
      “致斋,此行数日,尤念极深,
      一张机,燕语幽欢人语迟,故人归何里,凭阑惆怅夜消魂,忘透云天解相思,盼君回信,最是断肠时。”
      和珅捻着纸笺,心里熨贴,软若云海,可面上挂不住红,只能叱道:“这人,说这些子酸话,倒是说一说如何部署、如何行事,岂非更好些,还要叫人忧心。”
      奇蓁也轻声笑了笑,“三爷该是胸有成竹的,想着给您回信报平安,和爷也给回一个罢。”
      和珅还未说“不好”,刘全竟端着纸砚而来,还给喂上墨,一副谄媚样,“爷,请好!”
      和珅提笔时,奇蓁与刘全二人齐齐转身,独留他一片清净,展平纸笺写道:“二张机,细听廊下雨打檐,涧边青草黄,暮归孤影斜阳碎,心随苍梧醉锦书,目尽遥远,心重深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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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禄蠹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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