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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丝绕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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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乒……”扶风与赤水两剑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白羽尘的剑横插过去,挡在了他与许之晴之间,两剑的剑身被震的发出嗡嗡蜂鸣。
“渊凛,休要伤人!”他厉声喝道。
渊凛不答,直又刺一剑,被白羽尘挑开“你若当我面伤凌霄门人,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却有白丝拂过面颊,带着淡淡的紫檀香。涂苏已至身前,她笑容灿烂,眉眼弯弯,半面面颊却染上血红,她抬起手,手里捏着一条浸满血的,软乎乎滑溜溜的舌头,舌头被连根拔起,末端还连着皮肉,根筋还在抽搐。“师尊,若是孤,你又当如何?”
“唔”身后的许之晴张着口,血如涌泉,却是连痛都呼不得。
白羽尘只觉得血气上顶,双耳皆是血流的轰鸣之声,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失了焦距。
“涂苏!”他提起剑,一剑向她刺去,剑身带着破空之声。
“师尊,你可以杀孤,却不该为了他们杀孤。”涂苏轻飘飘的挡开他的剑尖,一跃又回到盘龙椅之上,渊凛站在她身侧“他们一个个都是想要我命之人。他们该死。”
“那是因为你是魔。”严闯厉声斥责道。
“孤被你逐出师门,艰难求生。逼不得已才入魔。孤初入魔道时并未作恶,你们便要将我赶尽杀绝,还要将我族人斩草除根。你们这些门派自诩名门正道,皆以你们自己的眼光去评判什么为善什么为恶,不满意便除之,你们这样就不是魔吗?”
“一派胡言。”严闯咬牙切齿道“成魔终会为恶,正如你现在这般。”
涂苏勾了勾唇,似是不屑“今日孤叫你们来,是陪孤看戏的。等戏演完。孤就放了你们。”
“此话当真?”邱泽忍不住插嘴道。
涂苏转向白羽尘,他低着头,神色埋入发间的阴影里“当真。”
涂苏在嘴边划了一下,众人便再不能言,她点了邱泽立于殿前,给了他一个金纸卷轴,道“你来主持。”
邱泽颤颤巍巍道“今日是……凌霄门下弟子白羽尘,许蕙仪的……大婚之日,特邀众位,以昭告天下。”
殿中喜宴之上,菜肴美酒一应俱全,坐无虚席,当真如一场普通而盛大的婚礼一般。
华堂之上,白羽尘血红的喜服,许蕙仪血红的盖头,映入涂苏血红的眸中。
“一拜天地。”
两人拜向天地桌。
“二拜高堂。”
两人拜向涂苏的方向。
“夫妻对拜。”
两人握住双手缓缓对拜。
“礼成。”
说完礼成二字,邱泽本来松了一口气,但是发现后面还有字,又赶忙深吸一口气道“奉茶!”
其实本来没有奉茶这个环节的,午时扫雪,白羽尘离去后,涂苏的叶眼看到的。她吸了桑漓的妖丹后,才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树的叶子看到东西。于是有时,她便控制不住的,偷偷通过叶眼看白羽尘在干什么。
他见白羽尘以短刃取心头血,藏于拇指大的瓷瓶之中。
她想了一下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但是她就是犟种。
她始终不相信。
只是始终不相信罢了。
于是她扯扯唇角,大笔一挥,在金纸卷上写下奉茶二字。
“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喜宴上的众人同时想到这个词,涂苏曾是白羽尘的徒弟,让师傅奉茶,可真是大不敬了。不过涂苏做的,又何止这些。
白羽尘却面色未变,挽起被术法所控制的许蕙仪,接过邱泽送来的茶水。踩着云头靴,走到涂苏面前。
涂苏刚欲开口,却皱着眉望向许蕙仪,“你身上有什么?”
她伸手凭空一抽,一道红色丝线便顺着许蕙仪额心慢慢飘了出来,泛着微微的流光萤火之色,很是好看。
涂苏伸出指尖想点一下它,那丝线却如泥鳅一般灵活,还没有看清,就钻进了她的掌心。
白羽尘看到丝线也有一丝惊讶,不过他很快敛住神情,他抬起手臂,双手托着茶杯,搭于杯上的八指却齐齐失了血色。他弯下腰,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奉向涂苏“魔尊,请用。”他第一次的,唤她魔尊。
涂苏眯起眼睛看着只微微泛粉的茶水,她有点想笑,她的师尊,正直善良的师尊,果然是一点坏事都做不得的。
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要来了,她想。
可是她终是不愿相信的。
右手还未放下茶杯,视线还未能看到白羽尘的脸。涂苏身上的毛孔感受到杀气本能的缩了起来。
身边的黑色身影欲挡在她面前,耳边是渊凛急急的呼声“涂苏!”这次她没有唤她魔尊。
涂苏挥挥手,渊凛便飞出数丈,慢慢的落地,被光墙挡住。而于此同时,白羽尘也将许蕙仪护在身后。
“啪嗒。”涂苏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碎了。明明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却感觉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她以为白羽尘的剑尖,会暂停在她胸前。
“涂苏!”她听到渊凛的声音变了调子,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的哀嚎,她可以想到渊凛的表情,要是她还在凌霄门的时候,看到师兄扭曲了的脸定要调笑一番。
但是她没有转头,她的目光落在白羽尘的脸上。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而他现在却含着嗜血的杀气,扶风插在她心口,沾染血后剑身银色褪去,金光乍现。
涂苏开口,声音淡淡的“心头血为引,熔炼神器重铸剑身……”
心头血是当年她给的,神器是她为他求的,如今这个杀自己的机会,也是她一手布置的。
“失了这两样,师尊你不过也是行将就木,如此这般,也要杀我吗?”
“涂苏!”渊凛好像知道涂苏下一步要做什么,“你个疯子!你他妈的给我停手。”他气的破口大骂,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师兄。
他抽出赤水疯砍,赤水剑折,倒飞的剑尖划破了他的右边眼睑,血流进了他的眼睛,他却丝毫不觉,一手拿断剑,一手以拳捶墙,满是血色,光墙却丝毫不为所动。
涂苏没有望他,却开口轻轻道“师兄,对不起。”
白羽尘闭了眼,他道“涂苏,你今日之过,死不足惜。然却与我有责,你死之后,我也会去陪你。”
与我有责,与我有责。
涂苏却笑了,她嘴角挂了一道血线,却笑的疯癫“师尊,可是你这样,是杀不掉我的呀。”
她为人时的心头血和神器固然厉害,却还缺了一样东西。
她向前迈了一步,扶风便似短了一寸,血顺着衣襟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
白羽尘本就是在赌,却见她受重伤法力却没有丝毫减弱,他睁开眼,凝起了眉毛。
涂苏却望着他笑了起来,像春风般融了一池冰寒,她一手轻轻的抚过白羽尘的眉心,一手覆于他握着剑柄的手之上。
她柔声道“师尊,别恼。”
“我来帮你杀了我,可好?”
白羽尘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他面白如纸,他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出的气都抖的发寒。
涂苏的魔气顺着她的指尖传入他的手背,直至剑柄,剑身。他本以为魔气会是彻骨的冰寒,却是暖的。
扶风的整个剑身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白羽尘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有人覆住了他的手微微用力。
扶风一寸寸没入玄袍,涂苏步履轻松的行至他面前,好像心口上并没有插着那把剑。她离的那样近,她的呼出的气就在他颈间,他低下头便可对上她赤色的眸子,只是他忽然有些怕了,是一种从骨缝里传来的颤抖。
脚下的血珠一点点汇在了一起,温温的,蜿蜒流淌,像日光晒过的鹊会桥下的小河。
还是比师尊矮了许多,她想捏个诀浮起来,终是没了力气。
妖丹在她身体里一点点的消散,那是桑漓的。她想,真可惜,千年神树化的,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了,却被她糟蹋了。
原来即使她从前再不愿相信,当一切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她却是可以这么平淡的接受。
只是,如果有转世的话,她再不想当恋爱脑了。
可是成魔死后,哪里来的转世。
只是飞灰烟灭罢了。
她想断情绝爱的念想自此绝了。
她慢慢的倒下去时,所有人都解除了封印,白羽尘将她接在怀里,他也吐出一口鲜血。
渊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拿着断剑隔开了扑过来的许蕙仪。
失了舌头的许之晴咿咿呀呀的尖叫着。
严闯大喊着“不要放过魔头。”
众人提着剑,一哄而上。
邱泽好像被吓傻了,呆呆的还没放下手里的金箔纸卷。
典戒殿里乱成了一片。
涂苏却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