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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阮时的秘密 ...

  •   阮时。

      这是这个世界的人称呼秦末音的名字。

      虽说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但她已经被叫作秦末音快二十年,对这个名字也有了感情。

      这是阿娘为她取的名字。

      恍惚间,秦末音的脑海中闪过一些自己咿咿呀呀学说话时的记忆碎片,阿娘坐在阿公编织的竹摇椅上,一手抱着幼小的她,一手抱着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琵琶。

      阿娘说:“在月丝坊做了这么些年乐师,琵琶的末端的音色清脆明亮,最是让人欢喜。

      如今骤然换了个称呼,多多少少总会不习惯。

      对于阮时这个名字,她总要反应一会才会给出回应,但即使她应得慢,阮时的父亲阮广云与母亲裴芳铃也会高兴许久。

      奇怪的是,裴芳铃高兴一会,眼角就噙满了泪,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泪珠拭去;阮广云高兴一会,便又会皱起了眉,整个人看起来愁容满面的。

      他们虽不是秦末音的亲生父母,但相处这几天下来,秦末音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不过秦末音将自己作为外来者来看,裴芳铃似乎是对阮时太过小心了。

      即使家里有住家保姆英妈,裴芳铃也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除了偶尔给院子里的花朵绿植们浇浇水,其他时间一直陪着阮时,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秦末音并非蠢笨,她知道阮时必定有什么问题。

      很快,秦末音就从英妈与园丁的闲聊中偷听到了关于阮家小姐阮时的秘密———阮家小姐是个疯子。

      自秦末音到了书中的世界以来,遇到的人都还算和善。

      但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也怕这里的人将她当作异类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总是小心谨慎、察言观色,如林黛玉初进贾府般对某些不了解的事情不问不说,待他人做过一遍再依样画葫芦地重复。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觉得阮小姐终于有了转好的迹象。

      她甚至会经常拿起老板放在书房里的一些名著若有其事地读着,看起来十分专注的样子。

      对于她几乎所有的日常生活:穿衣、洗漱、进食,她都可以自主进行,忽略掉反应慢和笨手笨脚的小瑕疵,几乎可以说与常人无异。

      除了———如厕。

      裴芳铃在秦末音发出如何使用这个名为马桶的椭圆形白色的恭桶的疑问后,就不再让她单独上厕所了。

      阮广云也只有裴芳铃一个妻子,只有阮时一个女儿。他并不像阿爹那般娶了阿娘做正妻生下自己后,又因秦家长辈压迫娶了林家嫡女做正妻,让阿娘被迫做了妾。

      秦末音回想起赵旭升刚去上海念书时给她写的一封信,自她收到这封信后不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人都十分雀跃,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阿爹的所作所为相当鄙夷。

      「末音,你可知最近上海流行的新思想是一夫一妻制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我以后便只娶你一人。」

      此时此刻她回想起这封信的内容,回忆起泛黄的纸张上赵旭升遒劲的行楷,只恨不得赶快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与赵旭升相聚。

      窗沿上挂着的风铃在徐徐微风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秦末音思念的情绪,也让她想起那天刚到这个世界时,脑海中浮现的空灵女声———来时之路,便是归去之所。

      她决定去韵金河旁碰碰运气。

      院子里种了一大片月季,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花朵们疯了一般狂长,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来。

      裴芳铃消瘦的身影正在花丛中打理这些花骨朵们,眼里似有喜色,或许是因为女儿的病终于好了些,也或许只是因为这些花儿们长势漂亮。

      “母...母亲,我想去韵金河边走走。”秦末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后,终于走上前去张开了口。

      裴芳铃一下子僵住,那双保养得很好但仍有些细纹的手缓缓将那把镀金景泰蓝洒水壶放下。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气色精神头都变得好起来的宝贝女儿,有一瞬间面露难色,又很快将情绪收好。

      对于阮时难得提出的要求,裴芳铃有些无措。

      自俞之成带回阮时的这些天以来,阮时除了反应有些慢不太认得清人以外,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但她却不敢松懈下来。

      “成哥哥呢明天会来这儿给我们做定期的体检,小时最喜欢成哥哥了,明天就让成哥哥陪小时去,好不好?“

      听裴芳铃的语气中带着的那些小心与恳求,秦末音不自觉地替她的亲生女儿阮时感到心酸。既然裴芳铃已经答应让自己去,秦末音也不好再拒绝她的附加要求。

      只是秦末音觉得好奇怪,俞之成看起来对待阮时的态度并不好,为什么在裴芳铃会如此信赖他?阮时又为何会“最喜欢”他?

      山中小院离市区不远,又没有什么邻居,有一种闹中取静的与世隔离感。鹊鸟莺啼并不让人觉得吵闹,待在这里足不出户的大半个月来,反而让秦末音繁杂的心绪平静不少。

      第二天一早,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这一平静。

      秦末音拨开窗前的月白色纱帘,从缝隙中看到了那辆停在院中的轿车,通体如海一般蓝,看起来与那日带她来这儿的黑色大面包虫完全不同。

      车右侧的那扇车门向上旋转,俞之成走了出来,英妈很热情地迎了上去,又探头将一篮煎好了的松饼递了进去,似乎是车里还有什么人。

      硕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阮小姐的衣服首饰,与她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全是一些快露到胸口的吊带衫和一些不同材质颜色的皮草。

      秦末音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属于她自己的浅绿色旗袍,英妈已经将它洗好晒干又熨平整,看上去没有任何褶皱。

      想了想,秦末音还是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将盘纽一个不落地扣好。

      洗漱完后,秦末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许是阮家的伙食太好的缘故,脸上的气色红润了许多。头发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泻,因长久扎麻花辫的缘故,带着些轻微的卷。秦末音还未将它们扎起,房门就传来了敲门声。

      叩

      叩叩

      “囡囡醒了吗?”

      是裴芳铃的声音。

      “诶,已经起了。”秦末音应了一声,裴芳铃便开门进来,见秦末音又穿上了那件旗袍,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宝贝囡囡,之成已经来了,现在和妈妈下楼让他给我们体检一下。”裴芳铃拉住她的手,带她去了楼下。

      检查的流程倒不是特别繁琐,不像老中医搭脉望闻生切,俞之成是用的西医的法子。他用一些秦末音不认识的仪器听听测测后,又在她手腕处抽了一小管血,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裴姨,小时的心率已经恢复正常,至于血常规等我回院里测完后再告诉您。”俞之成和裴芳铃汇报道,全程没有和秦末音说一个字,收拾好东西转身要走。

      “之成。”裴芳铃叫住他。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裴芳铃,似乎在问还有什么事,裴芳铃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小时自从上次离家出走回来也快有一月了,这段时间她都表现很好,我在想,她出去走走的话是不是对病情有帮助?“

      “刚好小时昨天和我说想去你们俩兄妹小时候常去玩的韵金河那边,你看看方不方便带她过去一下。“

      “可以,我也正好要送小菲回学校,再带她去旁边的韵金河散散步。”

      很让秦末音意外的是,俞之成并没有拒绝,他甚至都没有怎么思考就应下裴芳铃的这个请求。这与他那日将她送回家中的态度完全不同。

      秦末音跟着俞之成往外走,裴芳铃从屋子里出来,给秦末音披了一件白色厚针织外套。

      “阮时?”车副驾驶坐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一头棕色的中长直发,留到锁骨处。她穿着干练的西装裤,打扮得有些成熟。不过看起来年纪不大,左不过与自己差不多的岁数。

      “你是?”

      女子看起来不太友好,眉头紧锁。她盯着秦末音半晌,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看到裴芳铃和俞之成站在一旁交谈,又闭上了嘴,眼神扫过秦末音后看向车子的正前方。她怀中抱着一篮松饼,是英妈给她递的。

      秦末音见她不回话,便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些人对她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

      她只想回家。

      车子开出阮家到城里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以及其他车子超车带来的呼呼风声外,车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末音看向车外发呆,俞小菲则是低头玩着手机。

      快到俞小菲学校的时候,俞之成终于开口打破了车内古怪的寂静。

      “阮时,你在车上待一会。我送她到门口,再带你去韵金河。”

      “好。”秦末音随口答道。她心想,俞小菲,那就是俞凤英的女儿了,怪不得今天早上英妈会把松饼给她。

      今天寒假结束开学,校门口堵成一团不方便下车,俞之成将车停近了附近商场的地下车库,将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接过俞小菲手上拿篮松饼,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和她走向通往地上一层的电梯。

      电梯门一合上,俞小菲终于没忍住将憋了一路的怒火发作了出来:”俞之成,你怎么又把这精神病带在身边?”

      俞之成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他抿紧了嘴唇,不想与俞小菲分辩什么。

      哪知俞小菲不依不饶道:“我的好哥哥,你不会是照顾这个精神病照顾出感情来了吧?别忘了莫辛姐姐还躺在医院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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