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辞人世间》宜慧

1、第 1 章

　　陈轻衍出生时陈夫人难产去世，导致陈世将对夫人的愧疚转移到他身上，加之早产儿大多体弱多病，陈府上下自然对这小公子千依百顺。
　　在陈轻衍出生的五年后，二房又生了一公子，同上陈笙竹这争气的长子，晚年陈世身体不大好，这二房便扶正了去。
　　陈轻衍虽亲母已逝，娘家却也是其后盾，毕竟亲母付云有一姊妹宠冠后宫，加上二房本就是庶出之女，性情温吞老实，倒也成了兄弟三人手足之情。
　　三人一起长大，和亲兄弟一般。
　　那三公子陈鹤轩从小跟在二哥身边，陈轻衍事事带着他，念着他，养出了个整天叨叨“二哥”“二哥”的兄控。陈轻衍自小便擅“花言巧语”，给府中上下哄得服服帖帖，陈笙竹陈轻衍虽不是亲兄弟，这大哥仍被哄得可劲心疼这自幼丧母的弟弟，甚至愈演愈烈。
　　“二哥！”
　　陈轻衍依声回头，一高大的少年大步从院落的拱门处走来。许是刚到便匆匆赶来，陈笙竹呼吸还有些急促，几缕发丝被汗湿，粘着饱满的额头。
　　陈轻衍一惊，盯着眼前利落的少年，半晌才反应过来，涩声开口。
　　“笙竹？不是说明日才回京吗，怎不早说，我好去接你。”
　　陈轻衍再细细看了看面前的人，想来两年不见，连面孔都眼生了。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自然长的快了些，小团子长开了不少。
　　高了……五官凌厉，剑眉星目，从军前亮晶晶的眼睛更坚毅了……陈轻衍想着，不由有些心疼。不管多大，笙竹在他心中都还是那个小跟屁虫。思绪杂乱，陈轻衍眼眶因情绪的起伏发红。
　　“就是怕你来接才不告诉你呢，要不你又忙前忙后开宴设酒。”
　　闻言，陈轻衍轻轻笑了笑，阳光透过树隙倾泻，照映出层层光晕，白皙的肤色愈发透亮。
　　陈笙竹不由愣愣看着他，极轻的一抹笑，一袭青衣衬着他的眉眼，
　　醒了醒神，才想起李鸿春前几日来的书信，那小子百般奉承，就念着他哥。
　　“二哥，李家来了帖子，后天李鸿春在酒楼等我们。那小子可盼着见你呢。”说着不免有些吃味，又得意，这哥哥别人再怎么念着，也还是他的。
　　“鸿春啊，你走后，我也是许久不见他了。”说罢，便吩咐着叫账房置办好伴手礼，寻思着明日挑件合适物件送过去。
　　瞧着李笙竹出了汗，风尘仆仆，知他舟车劳顿，也还没来得及休息。
　　“瞧你。”
　　顿了顿，又抬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襟。
　　“快去洗洗吧，明儿带你去玩。把鸿春礼物也挑了。”
　　李笙竹一听，心里便有了数。那哪是带他玩，是二哥自己想去潇洒，又害怕大哥，携他不过是个借口。至于去哪儿玩，大多都是花楼一类的地方。大哥知他体弱，这些年好生调理，倒也没先前那般病怏怏，可还是不比常人。所以大哥都管束着陈轻衍，尤其是在胭脂粉堆里喝酒这种事。
　　总归是如此，他还是应了。
　　“二哥………”
　　“先说好，不许喝酒。”
　　陈轻衍无奈看着他，心知他说的是什么，却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喝什么酒，去玩。带你去泛舟。”
　　陈轻衍嗓音清润，带笑时说话会有一丝沙哑，陈笙竹感觉浑身过电，麻了一瞬。
　　“叫上你那些同窗，你刚回京，有些交好真念着你。”陈笙竹在书院时日日同那三五好友厮混，天不怕地不怕，唯怕他二哥不高兴，连带着那些公子哥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但混归混，陈笙竹天资聪颖，学堂一众夫子包括陈轻衍都认为他必成大器，和他大哥一般覆手朝廷。
　　谁知半路他便不顾劝阻参军去了。
　　想到这里，陈轻衍有些哭笑不得。他自认称不上和善，倒也没有如此凶神恶煞。每次见面那一众少爷都想看不敢看，想说话不敢说话的模样，只有李鸿春跳脱，敢粘着他。
　　后面陈笙竹走了，鸿春也收敛了些，他本就借着陈笙竹兄弟这一声号才与陈轻衍扯着点关系，现在兄弟远征沙场，他自然不敢再如寻常那般造次，粘着陈轻衍。
　　陈轻衍倒挺喜欢他这精神劲，鸿春鸿春，读着就满眼鲜绿。
　　陈笙竹想了想，“也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时，一小厮匆匆进来，一看二人，陈笙竹巴巴贴着他二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站在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倒是陈轻衍先注意到他。
　　“老爷请二公子，三公子去大庭，我来请二位公子。”
　　闻言，陈笙竹先嘟囔起来，“我刚回来，还要和二哥一起，他不及一时，而且……，”他话尚未说完，陈轻衍便抬手轻敲了先他的额头，笑骂，“瞎说什么呢，快走，爹等着我们小将军呢。”
　　陈笙竹蓦的噤声。
　　陈笙竹这回算立了军功，就是陈轻衍不设宴，国府也得设，况上面那位还下了重赏。也就陈笙竹年少意气，一个人急急回来。
　　等陈轻衍已经走出一段路后，他才几步跟上，一把搂过陈轻衍的肩，一边和陈轻衍撒娇，嘀嘀咕咕的。
　　大厅内陈世将坐在主坐，旁还有几个内亲，人不多，与诸多旁系相比，算是私宴了。
　　“阿衍来了。”陈家兄弟甫踏入宴厅，原本互相寒暄的众人便止住了话头，齐齐看了来。
　　陈轻衍最怕这阵架，心想这七大姑八大爷齐聚，哪怕知晓他们并无恶意，也难得在此时生出临阵就走的想法。
　　终归是金汤惯出的少爷，陈府在京城也免不了与各大家族交往，今天是王家邀赏花明天林家清品酒，如此诸多，陈青衍也免不了学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好在今天主角是陈笙竹，陈青衍只需在被提及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切也就了了。
　　陈轻衍兀自做那喝酒，叼着酒杯看着陈笙竹被缠住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轻笑。
　　然后狠心忽略陈笙竹求助的眼神，表示爱莫能助。
　　好再陈鹤轩下了朝就立即赶回来了，他许是过于匆忙，素日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有些许凌乱，穿着黑色衣裳，上面用哑光的暗纹绣了鹤一类的东西。他先是一一问过大厅众人，看到陈轻衍因为喝酒已经有点上脸，还是脱口，“阿衍，饮酒有当，少喝些罢。”
　　.......我才没喝多少。但念及陈鹤轩老妈子的作风，他还是应了声。
　　陈轻衍的确没喝多少，但是由于太过敏感，皮肤是那种剔透的温润的白，所以很容易上脸。
　　得到陈轻衍的答应后，他才道，“笙竹，幸苦了。”冲陈笙竹轻轻颔首后，落座了。陈鹤轩回来后，众人的便又开始过问起公事，陈笙竹总算是不用回答类似成家立业之类的事。
　　.......
　　“鹤轩，来书房。”
　　宴席大概有几个时辰，后面陈世将与陈鹤轩去谈论公务，而陈笙助不得不同他母亲吴氏和其他女眷游园去了。
　　陈轻衍本也该去，但他因饮了酒，又坐了好些时辰，着实有些乏味，便婉言推辞了。
　　但陈府上下没人敢不应他。
　　陈轻衍踱步会自己的院子，借着外头的风醒醒酒。
　　他本就白，加上饮酒后的困倦，眼角那一抹艳色便变得浓丽起来。
　　其实陈轻衍像他母亲，不比陈笙竹和陈鹤轩像陈世将，他们俩的眉眼都是出锋的，不笑的时候显得很锐利，陈轻衍是漂亮。
　　不是女气的漂亮，但很柔和，又很鲜明，稠丽但不媚。京都笑称，看着陈二公子长大，还是惊为天人。
　　走着走着，陈轻衍就出府了。
　　今夜大抵是赶集的日子，很热闹，熙熙攘攘。陈轻衍就留下亲卫陈九，二人顺着人流去了。
　　“婊子，别给脸不要脸，跟我是你的福分，到时候你还用的着求人捐钱葬父？”
　　貌似是女人拒绝的他，然后猛然传来一声尖叫，人群也越发向那边聚集。
　　他们动静不小，陈轻竹隔得不近，却也推测了七七八八。蹙了蹙眉，陈轻衍向陈九示意，围观的人看到陈轻衍，知其非富即贵，也自由让开了。
　　陈轻竹一看，那强盗行径的不是别人，就是正得恩宠的林家的庶子。正是一人升天，鸡犬得福。那姑娘瞧着不大，满脸都是泪痕，衣服也被扯了一半，她紧紧拽着前胸的衣服，在发抖。陈轻衍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抬手将外衫解下，轻声道，“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披着吧。”陈九将她被踢开的尸体重新整理好，在她身边放了个荷包。
　　“林公子好是威风啊，竟是当街干出这种勾当。”陈轻衍的声音本是清脆的，此时罕见的有几分凌厉出来。陈九知道他生气了。
　　林持知其是陈家二公子，不是他靠权势压得过的，满眼堆笑，“陈二公子说的是，此时确是我失了偏颇，他日我亲来陈府赔罪。”
　　陈轻衍本穿的单薄，又脱了外衫，此时风一吹，受了凉，他不由偏头磕了几声。陈九立刻附在他耳边，“主人，先回马车，我会处理好。”陈轻衍知道他做的好，点点头，“到时候安顿好那姑娘。”，说完就进了马车。
　　林持从陈轻衍开始咳得时候就盯着他看了，目光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专注。
　　陈九察觉到了。
　　真是，令人作呕。
　　陈轻衍一走，林持就嗤笑着道，“你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陈就没理，脑子全是刚刚在陈轻衍身上闻到的雪后松木的沉香。
　　........
　　人群也渐渐散开，客栈上一直注视着这一幕的人也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关上了窗。
　　“刚刚已经有使者来接洽了，准备准备就要去见那位了。”
　　“这京城的人.......”
　　.......
　　“主人？”
　　男人好似才从愣怔中回过头，只是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连桤木也没能看出来。
　　“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