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宣告》西江垂杨

3、第3章 不速之客

　　自德拉国际会议结束后，江嘉卉在红城短暂停留之后便直接回了南城，如今除了休养生息，大有一种外事勿扰的劲头，白日里养养花喝喝茶，回忆回忆过往，晚间更是难得的好眠。
　　但D国就恰恰相反了，科林达一行人刚回到D国，还没来得及修整，便直接被查理旺斯呼回了研究院，至于碰面的画面和场景，恐怕不用媒体报道都知道有多炸裂。
　　对于查理旺斯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合作机会，商人自然更注重利益，再加上这利益之前还能更好促进两国友好，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他如何能想到这合作的开场如此的戏剧，让他更没有想到的事是科林达居然违背公司的利益在没有任何交代的情形下于会议上大放厥词，毁了合作不说，还直接得罪了H国官方，D国与H国两国之间的关系尚可斡旋，但作为一个企业，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挑衅对方，一旦传回H国国内，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国家代表这样的举动，简直是不管他们的死活，这件事也让查理旺斯大失所望。但如今也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既然官方不管他们，那就只能自救了，不知是否还能有些转圜的余地。
　　“你去把奥汀叫来。”查理旺斯瘫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只能想到他了。
　　科林达此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便出去叫人了。
　　说起来，奥汀和H国的江嘉卉二人曾经是校友，不知是否有些交情，江嘉卉此次也算是主要代表之一，若能从这个口子寻求些生机，也算是上天保佑了。
　　“查理先生，您找我？”
　　查理旺斯见奥汀进来，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身子前倾“奥汀，你是不是与H国的江嘉卉曾是校友啊？”
　　奥汀点了点头，果然，还是找到他这里来了，“是的。”
　　“不知你与她关系如何。当然，你也应该听说了德拉会议上的事，我并不是想让你去调和关系抑或是如何，主要还是想请你去了解一下H国的态度。”
　　聪明人说话自然很痛快，但同样也很刺挠。奥汀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此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但他很清楚，即便他二人关系再好，也没有那个能力仅凭几句话和所谓的交情修复两国之间的关系，更何况二人之间只是君子之交，再往多了说，二人至少在理想上的目标是一致的。
　　“来之前便猜到了先生所想，此行我愿意去，但是正如先生所言，我没有那个能力做太多，但打听消息倒是可以一试。”半真半假的话，自古最难分辨。
　　人在着急和无措的情绪里最容易失去思考，查理旺斯也不例外，听到奥汀这一番话，先前不上不下的心总算得到了一丝丝安慰，“好，好，好，那里安排一下工作，尽快去一趟H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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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国内，除了依旧繁忙的总局，江嘉卉这里依然岁月静好。
　　她得知此事的时候，奥汀已经从D国出发，不出两日，便能抵达目的地，奥汀此次出行表面上对外说的是有些技术问题咨询，正好也见见老朋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辛瑞恒安静的坐在江嘉卉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手里的茶，时不时观察对面的表情。
　　“空气这么好喝吗？出去喝，外面更新鲜。”江嘉卉摆弄着手里的茶盏，说实话，泡茶这种事她是真没有天赋，跟着老江学了那么久，愣是一点精髓都没有学到，也只能嗅点儿茶香了。
　　明知道她泡不好茶，某人还偏偏凑过来要喝，明明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太美妙，某人还非得凑过来看热闹。
　　“外面的空气哪有你这屋里的茶香和花香好啊。”辛瑞恒心情甚好的放下茶盏，端坐姿势，朝着江嘉卉展示了什么叫明媚的笑容。
　　江嘉卉抿了抿嘴，说起来，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棘手的事儿，但国内外关注的目光太多，处理不好又是多方揣测，到时候舆论暴走，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如今见或不见，都免不了各种说辞。
　　不见，为了避嫌，对于明面上的大事自然是好事，但反过来，舆论不免揣测和夸大她和奥汀之间的关系；见，在哪里见，聊些什么，只要一碰面，媒体定然消息满天飞。
　　“依我说，就别见了。”辛瑞恒自然知道她在考虑什么。
　　“若是不见，奥汀定然下不来台，更何况，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索性直接靠在椅子上。
　　“虽不是待客之道，他应当知道，非常之时，都有难处。此时你若见了他，不管什么内容，不但无济于事，搞不好把你也推到风口浪尖上，朋友可不是这么做的。”辛瑞恒虽然自然还是偏心她的，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所以我便在想，什么样的法子既不让他难堪，也能让这事儿安然度过去。”
　　“你非得为难你自己，唉。”这姑娘一直都如此，索性他也不劝她了，她有她的想法和主见。
　　江嘉卉继续沉浸在思考中，抬头看他悠闲的倚在椅背上，午后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微微的光亮辉映在身上，真是好不悠闲，“你是闲的没事儿是吧，没事儿就去帮我浇浇花。”
　　这姑娘还真的一点不客气，“得嘞，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忙着呢，走了。”
　　他抬手看表，随即起身，也不管她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要不说是熟人，但凡换个人，江嘉卉恐怕都不会这么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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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嘉卉和宋绣二人在午间时分从门口进来，这时的周闻和何颂文两人一个坐在观众台上一个侧身站在一边，两人闲聊着，听见门口动静，都转过头看去。
　　江嘉卉今天从上到下的一身黑，加上略显严肃的一张脸，足有种生人勿近之感。都说上天都是公平的，每打开一扇窗都会转身再合上一扇窗，但眼前这个人，显然就是明目张胆给自己再凿了一扇窗。
　　“你说，她是来看我们打球的，还是来看楼上那个人的？”何颂文眼神追随着他的老大一步一步朝这边来，但却无法确定她会不会突然转向。
　　说到楼上这个人，周闻久在南城，可能知之甚少，但何颂文一直在她手底下工作，多多少少听说了些。
　　机缘真是个巧妙的东西，因为你无法预测自己会在下一个转弯走进怎样的世界，也无法想见苹果和梨的简单选择之后会来到哪一家水果店。听说他们算是闹剧中相识，也听说是感念之恩，但最毋庸置疑的关系是，他们是曾经合作过课题的默契要好的同校校友。可当这种扑朔无形的关系与半个月前这场国际闹剧连在一起，多少都有些让人膈应，毕竟，对方歪七扭八的心思，哪怕是个傻子都不难意会。
　　周闻看着她一步一步往这边来，没有回答何颂文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她今天不像是来打球的。”
　　江嘉卉一走进场馆，充耳传来的是噼里啪啦篮球落地的声音，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球馆，印象中上一次还是几年前的年初，算是百无聊赖，于是兴致乍来，就找到了这个球馆想要活动一下。那时候来时，只有楼下一层的球场还算热闹，如今再看，二楼已开满了一层形式各样的店铺。
　　她有时候感慨，设计这个球馆的人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吧，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过这样格局的球馆。一层平地起，最中间是室内篮球场，四周按照正常格局搭建的观赛台，而二楼环侧一圈的走廊，北边开起了饮品店和运动器械店，而南侧，却是气质全然相反的会议厅，有时球场比赛人多坐不下时，二层走廊除了会议厅一侧需要门径卡进出，剩下一边便站满了球迷，这种观赛的体验，倒也十分新奇。
　　但她并未在众人的期盼中往楼上去，而是在何颂文好奇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他们。
　　“这个假休的还惬意吗？”与这一身黑色截然相反，江嘉卉眼带笑意的问何颂文，以致于何颂文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不是说此事很棘手吗？不是说最近老大心情欠佳吗？不是还说老大听到楼上的人来了深深地皱眉吗？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
　　就在何颂文面部僵硬刚要缓和的时候，江嘉卉转身向站在何颂文身后的周闻点了点头，“休赛期不应该回家陪嫂子和还有那个小笨蛋吗，怎么到这来了？”
　　“没办法，你嫂子和那个小笨蛋嫌弃我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我就只能出来找你们玩儿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虽然知道也许今天来的这个是不速之客，但兴许于她而言，还没有那么糟糕。
　　老朋友之间，未必许多事都通透，也未必时常见面时常寒暄，但许多心意就在一眼之间便都了然。
　　江嘉卉抬起下巴朝楼上划拉，“来多久了？”来多久了，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为了让眼前这些心里担心嘴上却不敢多问的人打开话匣子。
　　其实没什么不能问的，也不存在敏感禁区，因为她与楼上的人之间，从来都坦诚无虞，不是没有秘密，而是从无私心。
　　“算起来有将近有3个钟头了，来了之后与馆里打了个招呼，然后拿了两本宣传册就去了1号会议厅，一直没见下来。”周闻知道她要问什么，于是简单明了的都说了。
　　江嘉卉轻轻点了点头，“嗯。”仿佛在回味刚刚这番话，也仿佛只是随便听听。
　　方才一直不曾说话的何颂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他挠了挠头，“老大，按道理这个节骨眼最好不该私下见面的，那个事儿之后，媒体都在盯着你们，现在的舆论环境这个混乱，万一......”
　　万一舆论乱带节奏，不同维度的揣测疯走，当这些都不可控时，被撕得粉碎的永远是站在风口浪尖的几个当事人，而舆论从来都是打着寻求真相的幌子搜索快乐，快乐便是我认为如何如何，他们应该被如何如何，最终的最终，谁也不能保证，真相是否大白，这些人是否还安在。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她一直都认为，不被舆论裹挟或者说不被疯言胁迫才能真正的坚定底线，因为大多数人的恐惧都来自于外界，而舆论和流言就是极好的输出窗口。
　　“所以，他挑了个好地方，不是吗？”她笑意又三分，侧身向台下看去，瞄到了框框里的矿泉水，又转头看了看自动售卖机里各色饮品，忽而又觉得楼上这家伙给我整这么一出，给他喝矿泉水已经很仁义了，于是慢慢悠悠晃到球场边，弯腰拿了一瓶就走，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球场边看着他的几个球员。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周闻直咂舌。
　　何颂文抱胸“长叹”，“那是，在自家喝水，客气啥。”
　　江嘉卉也不搭腔，拿着水往门外方向去，在一边看球看了半天的宋绣会了意，起身往楼上去，没多会儿，奥汀和助理两人跟着宋绣从二楼下来。
　　奥汀抬眼看去，江嘉卉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满瓶的水位好像在同他说，这瓶水是她专门为你拿的，而她慵懒的站在光里背对着他，看着头顶天光大泻的顶窗。她从来都最合适站在盛大而又灿烂的光影下，这是奥汀从第一次与她见面就打心底发出的声音，而今时隔一年多没见，他的心声依旧如是。
　　这一面终究是要见了，虽然他内心并不期望她能来，但是她如今带着明媚不惧的心意而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退却呢？
　　奥汀让助理留在看台边，同宋绣点头致意，然后一个人往光的方向去。
　　江嘉卉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继续看着顶窗，直到人到了跟前，才缓缓转过身，微笑着同他点头，而后把手中的水递给了他，一如第一次遇见。
　　奥汀无奈一笑，接过递到手边的水，轻声叹了口气，“你不该过来的。”
　　一年多不见，奥汀H国话说的也越来越自如了。
　　“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呢？”江嘉卉把手闲散的背到身后，望着这个比之一年多以前又变得成熟些的男人。
　　“你不来，我便在楼上坐到天黑，然后原路返回，上面问起来，我也只能无奈的说，就算我们是老同学，好朋友，她不愿见我，我也没有办法。”
　　“然后呢？”江嘉卉依然歪着头，继续问他。
　　奥汀抖了抖肩膀，摊手笑道：“然后？然后我就能脱离这般困境，开开心心回去了。至于剩下的嘛，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江嘉卉被他这一番言语逗笑了，似乎是这么回事儿，只要我不真心诚意，即便按照对方的安排，也不过都是表面过场，至于是否能办成此事，从来都不是值得关注的事情。
　　“来都来了，真的没有什么想同我交代的吗？”江嘉卉侧过身，与奥汀两人肩并肩，看着门口方向，有人来，有人往。
　　奥汀皱着眉头思索着，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没什么要交代的，如果一定要有，就是请你务必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他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用眼神传达自己此时此刻的真诚，这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是客套，这是彼此之间都始终坚持的原则和底线，他知到，她一定能做到。
　　江嘉卉随着奥汀这句交代，收敛起原本闲散到不经意的笑容，亦是坚定的看着眼前的金发男人，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明白。
　　也许是对视时间有些长，两人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江嘉卉笑着转身走了两步，又踱了回来，“奥汀，你的发际线怎么这么高了？这一年得多焦虑啊！”
　　奥汀真是遭不住她这么笑场，为了不那么尴尬，拧开瓶盖小小喝了一口，“你这水不会下毒吧？”
　　“你回去感受一下，顺便用你惊人的才华好好破解一下，这可是我新研究的毒，你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品。”
　　“上帝保佑，我能活着回到家乡。”
　　两人心照不宣的又大笑起来，好一阵子，奥汀平复下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下午4:27。
　　他抬起头，继续看着她，“我该走了。”
　　“嗯，好。”江嘉卉站定，回望着奥汀。
　　他的确该走了，虽然她选在这这样热闹扎眼的地方，在众人的目视下毫不避讳的交谈，但并不代表这种坦诚会被公众接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这样和谐的关系，无论是她和奥汀，还是H国和D国。
　　奥汀再一次朝他点了点头，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今天，只能到这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助理，吉恩特与宋绣两人并肩站在球台侧边，两人并未靠得太近，大概也没有交流。他朝宋绣再次点头问候，而后示意吉恩特，我们该走了。
　　他依旧站在她不远处，等着吉恩特过来。
　　江嘉卉目送二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朝着门口方向去了，就在她叹息的当口，奥汀顿住脚步，转身回到她面前，很认真的说：“下次我来的时候，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家乡吧。”
　　“好。”江嘉卉深深地点头。
　　奥汀也学着她的模样深深的点头，然后笑着转身，离开了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