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ra》wonwon

1、第 1 章

　　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身上莫名其妙有一块地方很痒、但是却找不到在哪里。
　　就像吃了很多个菠萝，口腔和喉咙里涌起阵阵痒意，让人抓心挠肺、无可奈何的痒。

　　库拉感觉自己时常陷入这种怪异的幻觉里，和妈妈说过，妈妈带她去看医生，但是未果。

　　库拉眼睛放空地盯着医生手里的钢笔，那只钢笔上贴了有点幼稚的贴纸。
　　是医生的孩子贴的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和医生的对话像是隔了一层膜，变得很模糊。

　　接着，从手指开始，那股难以忽略的怪异感觉钻进了手臂。

　　她用另一只手抓挠自己的手臂。

　　这种感觉，就像一只钻进了皮肉里的虫子，疼痛又瘙痒难忍。

　　但是，库拉很早就隐隐感觉到，这种痒应该不是生理上的，因为用手抓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妈妈注意到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开始了吗？”
　　“嗯...”难以启齿般，低下了头。

　　“如果皮肤科的药还是没作用的话，或许可以带孩子去看看内科？如果是患有肝胆、内分泌疾病的话，也会引起皮肤瘙痒的症状。”医生向妈妈提建议，说话间不自觉地转了下笔。

　　库拉拿起挂在腰边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分析症状，交代完平时该注意的事项，医生也没什么可以说的，手放在一旁的电脑上打字，给她开药。

　　“...呀！”库拉惊呼。
　　刚放在桌子上、没盖盖子的水瓶不小心被她撞倒，瓶子里的水流了出来。

　　桌上没摆纸巾，医生慌忙拉开抽屉找抽巾，妈妈也在包里掏小包纸巾。
　　库拉手疾眼快地把医生面前的纸张推开，避免被迅速摊开的水危急到。
　　几个人手忙脚乱了一阵。

　　“对不起...”危机解决后，库拉马上低下头道歉。
　　这只是个不要紧的小插曲，医生连连摆手说没关系，然后把打印出来的药单交给妈妈，交代她去二楼取药。

　　母女俩站起身离开房间，库拉插兜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藏在口袋里冰凉的钢笔，大拇指指腹在那块贴纸上摩挲。

　　关上门前往回望了一眼，医生毫无所觉地看着电脑，等待下一个病人的到来。

　　糟糕糟糕糟糕...库拉的头深深低下，愧疚和压抑盘绕在心头。
　　这样是不对的，偷东西是不对的。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应该学会的道理，小学二年级的库拉怎么能不明白呢？即便如此，库拉还是没能选择忽略这股痒意，这股从黑洞洞的胸腔里传来的欲望。

　　从很早开始就开始了...
　　意识到的时候，那个藏在床底下、上了锁的箱子里就已经装了不少的【赃物】了。

　　表姐上小学时带的的劣质水晶手链，同学在生日会收到的笔记本，拥挤的人群中某个陌生人的钱包，里面装有几张信用卡和一些零钱……

　　精美的，廉价的，漂亮的，劣质的，无趣的……
　　在看到他们眼中流露出的珍视、怜惜的那一瞬间，库拉的心脏就开始加速跳动。

　　会...会被发现的，发现后，那些眼睛会变得很可怕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藏，费尽心思地躲。

　　爸爸是上市公司董事长，妈妈是外科医生，工作就在自己家开的私人医院里，哥哥姐姐都是成绩优异的优等生。家里在A城是排得上名的富裕，但是，这样幸福美满的家里却出了自己这样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异类。

　　明明是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东西，明明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是连眼神都不会施舍的旧物，明明手上的零花钱完全可以买上相同的、几百套完整版的贴纸卡牌，明明带回来之后就会变成只能封锁在箱子里的、粗糙的收藏品。

　　可是那股欲望带来的痒意让她错觉自己浑身长毛，变成了想要横冲直撞的兽。

　　虽然父母很忙，但是幼儿园时期高薪聘请来的家庭教师使八岁的库拉接受着良好的学前教育，包括但不限于科学文化和道德教育。
　　她清楚偷窃是违法行为，严重了是会进监狱的犯罪行为。但是八岁的她又恰好处在尚未对社会规则产生深刻认同感的阶段，各方面的认知仍然如新鲜的陶泥般柔软可塑。

　　迷茫的库拉向大五岁的姐姐求助。
　　她暗暗观察姐姐的脸色，心里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那张熟悉的脸上是否会露出失望呢？

　　没想到姐姐竟然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这种事，Nito那臭小子早八百年就干过了。”
　　诶...？哥哥？

　　“偷点东西而已，被抓到也没什么的吧。”
　　等等，姐姐你是认真的么？

　　“家里有钱给你兜底，不是么？”
　　好、好像没办法反驳⊙_⊙

　　呃...姐姐都不在意，说不定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

　　社会有一套严密的规则，那个给库拉上课的老师说过，随意触碰就会被人指责、鄙夷、厌恶。
　　但是如果是深思熟虑之后呢？这就不算“随便”了吧？偷换概念自我安慰，这个叫库拉的女孩做得轻车熟路。因此库拉每次都先让愧疚、不安和自责充满大脑，想借此填平欲望的沟壑。
　　这样佛祖、耶稣、安拉...以及众多信仰里的神会原谅自己吗？这是天生的特性，不能责怪她的吧？她每次做完坏事都有好好地敬拜神明喔？...姐姐是这么教她的。她说，如果难受的话，做不好的事情之前和神说说话，神也会觉得你是无辜的也说不定呢。

　　受姐姐启发，每年生日她都把许愿的机会用在了这方面上。

　　再往后，感到不安时也会这样子。
　　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紧紧闭着眼睛。实际上，她对所谓的神完全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或是其他什么玩意。那种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东西，库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神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但是...书上是这么写的，只要心里够虔诚就可以了，神会听见你心里的声音。
　　...
　　“库拉是在祷告吗？”妈妈似乎有点苦恼。毕竟家里似乎从来没有过信教的教徒，我...我是个异类，库拉低下了头。
　　姐姐适时地拉回气氛:“挺好的，比在外面疯玩的家伙好吧？”她指的是哥哥Nito。
　　说完悄悄朝库拉吐舌。

　　家里人不出意外地接纳了库拉的“不同”。姐姐说的确实没错，家是能够包容你的一切的地方，她不必为自己的异常而担忧。
　　...
　　“嗯！”库拉配合地露出笑容以及极具欺骗性的应和。
　　眼前这个身穿鲜红色服饰的大叔大概是被这个女孩眼里的热情所打动，不由自主地输出许多真挚的言语。

　　从由妈妈引荐的主教大叔那里了解了一番教条规矩及教义什么的，库拉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这块料，好麻烦，还是算了吧，她过后对妈妈这么表示。

　　这之后，大家发现库拉仍会进行祷告，他们也就明白这个女孩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估计过不久，这股来得莫名其妙的热情便会如烟花一般绽放过后自行消解。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竟然一直如影子般伴随着这个犯罪成瘾的女孩直至死亡。
　　除了姐姐，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每当这个小混蛋双手放在胸前默念着什么时，就意味着她又干了件不太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