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漩涡[娱乐圈]》月妄

18、第 18 章

　　那还是他刚回国没多久的时候。

　　刚回国的他在内娱的圈子里谁都不认识，也不了解内娱的运作模式。

　　前公司给他接了个偶像剧男配的角色。他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团体内其他成员也会被公司安排接偶像剧的本子。签了禾艺，听了安郁对他的职业规划，他才明白，这个剧并不适合他。但已经签约了，才刚刚开机，他也只能履约拍完。

　　虽说各行各业都有拜高踩低的人，但娱乐圈绝对是所有行业内的集大成者，将拜高踩低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部偶像剧的男主演是当年最火的演员，只会演偶像剧，演技并不优秀，但架不住有相当庞大的女粉丝群体。

　　观众看剧时总是不自觉将对角色的感情投射到演员本人身上，所以偶像剧是吸粉最快的方式。从这个角度来看，公司给他接偶像剧没问题。

　　只是那部剧男主演的女粉丝战斗力太强，剧还没开拍就已经开始防爆，对他挑三拣四，不是说他没资格做男二就是说他资源咖恶心。

　　男主演女粉丝的那些话他没怎么在意，但他没想到那位男主演本人也特不好相处，拍戏都能自带编剧，把他的戏份改了个稀巴烂，导演由于制片投资方跟男主演的关系，只哄着那位男主演，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当时刚回国没多久的他，太过耿直，只说了一句“我的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啊”就被那位男主演记恨上了。

　　一场男主和男二争执，男二假装落水希望女主心疼的戏，他一个人落水了一次又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拍戏时有无数种隐晦折磨人的方式。

　　更可笑的是，男主演怕这段会让他吸粉，压根就没把这段戏剪进去。

　　他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告诉安郁，没成想晚上发起了高烧，卫围气不过给安郁打电话。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夜里。

　　安郁穿着B家经典款风衣，眉眼清冷又隐隐夹带着傲慢睥睨，踩着黑色长靴，动作利落地拉开公司商务车后座的门，下车后还不等站稳，第一件事就是气势十足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卫围将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安郁沉着冷静地嘱咐：“下次第一时间告诉我。没必要吃这种暗亏。”随后从车里拎出个药房的袋子，里面都是退烧药和退热贴，“来的路上顺便买的，先吃药看看怎么样，不行赶紧去医院。我去联系导演。”

　　迟易闻到了安郁身上的酒味，说话时酒味夹着薄荷糖的清凉，并不难闻，却让头晕的他上头得不行，仿佛也跟着染上了几分醉意。

　　“安姐，你喝酒了吗？”

　　“嗯。”

　　“是去干什么了？”

　　“谈业务。不然你的那些工作是怎么签下来的。”

　　夜里安郁又来了一次，站在他的床边询问卫围他的体温状况。

　　他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安郁的名字。

　　安郁立刻俯身蹲下，一边伸手摸他额头的温度，一边软声哄他，“没事了，都解决了。你好好休息。”

　　安郁身上特有的冷香味把他带到冬夜雪地里，驱散他体内高烧带来的燥热不适。

　　他问过安郁，安郁用的香水是winter1972。极其小众的一款，有人很不喜欢说潮湿泥土的气息太重。比起土质气息，他更能闻到雪的味道和若有若无的皂花香，简单得就像是安郁，土壤和木质的气息沉重得也像安郁，留香时间短得更像安郁。

　　那夜凛冬的气息夹着酒味将他围绕，晕晕乎乎的他脑子里反复重播安郁下车时的画面，似是神明降临。

　　从那以后，每当有人提到女神这个词，他都会想起那时的安郁。

　　安郁……是他一个人的神明。

　　他一开始不知道安郁做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全剧组的人对他都客气了许多。虽然……戏份依旧少，几乎没有跟女主角的对手戏。

　　安郁给他解释，他这种靠女粉的偶像，接这种剧心机舔狗男配角色不适合。男主演那边愿意删改就由着他们改去，还正好省得她们出手改动。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夜里安郁高价拿到他落水一次又一次的视频后。紧接着联系了两个想赚快钱的群演，录下了群演爆料男主演耍大牌的视频。

　　安郁没有选择将视频直接曝出去，而是连夜发给导演和那位男主演，最后不轻不重地撂下一句，“我们禾艺的人，不是任谁都能搓扁捏圆的。”

　　导演和男主的团队立刻给安郁打电话道歉，三方商谈之下，最后达成了，这部戏男二删到没有剧情都行，但是人必须照顾好，宣传要到位的协议。

　　协议里肯定还有别的跟禾艺公司的资源置换，但是他并不清楚。这些都是在他大火之后，当年那位狗眼看人低的导演告诉他的。

　　年轻时身体好，第二天烧退后他继续去剧组拍戏，安郁也陪着他。

　　剧组里的人对他态度变化巨大，大到让他甚至觉得极其滑稽。

　　安郁冷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告诉他娱乐圈是这个畸形社会中最最畸形的圈子，不想被别人踩在脚底，就要学会踩着别人爬上去。

　　安郁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厌恶讥讽，看向四周时像是在看一坨坨脓包狗屎。

　　他不喜欢安郁这样的眼神，本能地反驳：“想要爬上去很正常，我也想爬上去，想成功，想被所有人看到。可这不代表我要踩着别人爬上去。”

　　安郁听到他这话显然一怔，问他：“你不生气？虽然他们改剧本对我们有利。但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抢了你的东西。”

　　“生气是生气。可一码归一码。往上爬也不意味着爬上去后要把别人踩在脚底。就像他那样，我永远都不会做出他做的那些事。”

　　安郁当年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显然是没把他这话当真，笃定他爬上去之后就会变一副嘴脸，成为他曾经讨厌的样子。

　　这几年努力奋斗往上爬的过程中，他时常会想起那天安郁的神情。

　　他不想……自己成为被安郁厌恶的那种人之一，不想让安郁看向他时流露出那日的神情。

　　为此，他一直绷紧着神经。

　　在剧组的那几天安郁教了他很多，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借势。

　　温禾的背景在圈内没人敢得罪。用温禾的名头，哪怕别人并不相信他跟温姐有多深厚的关系，也多少会给他两分面子，最起码不会让他白白被浸在水里一整天。

　　当时他问了个特别傻的问题，他说胡乱用温姐的名头，温姐那边知道了难道不会生气吗。

　　安郁告诉他借着温姐的名字横行霸道、败坏温姐的名声，温姐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但这种情况不是胡乱用，他是禾艺的签约艺人，只要是合同期限内都是与禾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是真借着温姐的名头爬上去获利，也是为禾艺创收，温姐给他包红包还来不及呢。至于其他的，觉得借了温姐的名头对她有亏欠，那就在能力范围内多为温姐办点事，有什么好事想着点温姐就行，关系都是这样有来有往慢慢亲近的。

　　那时候他与安郁同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安郁却比他成熟太多太多。

　　安郁还告诉他，没为他直接报复回去，是因为发出去也没用，现在那个男主演如日中天，发出去也会被那个男主演背后的公司发大价钱压下去。到时候男主演的粉丝无处发泄情绪，他这个无辜被害的人反倒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对方公司和粉丝疯狂攻击。报仇也要挑合适的时机，在那之前必须要学会隐忍，懂得积蓄力量，静待关键时刻给对方致命一击。

　　他很好奇安郁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小的年纪懂得那么多，但安郁从来没跟他说过。

　　后来的安郁，在那位男主演跟某个顶流女演员撕番，而他在顶流边缘徘徊的时刻，将当初一直留着的那段视频曝了出去。

　　视频一经曝光，他的粉丝把那位男主演杀了的心都有了，完全没想到他当初经历过这种事。已经在顶流边缘徘徊的他，拥有相当庞大的粉丝团体，与当初被欺负时不可同日而语。另外一位女演员的粉丝也在工作室背地里的带领下，聪明地将撕番位的问题上升成对那位男主演人品的质疑。两家粉丝联合起来，导致那场粉圈大战的规模相当恐怖。

　　粉丝们在网络上混战，他与安郁在现实里吵架。

　　他不认同安郁的做法，认为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该落井下石。安郁却说，让他早点习惯，因为迟早有一天，被其他同行架在火上烤、集火攻击、落井下石的就会是他。因为这是每个顶流的必经。

　　他就这么被安郁一路托举着，保护着送上青云。

　　要说喜欢安郁什么，那可太多了。

　　作为他的领路人，手把手教他，那般优秀的安郁，会有人不喜欢吗。

　　他没长歪是因为安郁，他越来越优秀是因为安郁，他如今的事业地位是因为安郁，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安郁。

　　“我只要安郁，别的谁都不行。”

　　迟易趁自己还没醉倒说出了这话，说给赵黎安听，希望赵黎安能识趣。

　　赵黎安感情经历比较丰富，不像迟易在这方面是个菜鸡，所以一下就听出来迟易是什么意思。

　　不懂国人留些表面体面的赵黎安直白地回：“那你跟她说去啊，跟我说干什么。你好像那些个电视剧里管不好自己对象，逮着个异性就警告那种人。再说，哥们儿你这连人都没追到手呢，你搁我这儿宣示主权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