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的异世之旅3》那啥的约束

23、第 23 章

　　第二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兰德尔来说，就像是自己重复过无数次的极其普通的一天。

　　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好像急着去做什么，却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连对最喜欢吃的三文鱼都食不知味。就像看着天上有东西迅速坠落，直冲自己头顶，心急如焚可身体却来不及动作。

　　他清楚，莱因鲁斯知道自己放走了辛西娅，也知道，今天伊恩赴约了莱因鲁斯的晚宴邀请。自己是一个死刑犯，正饱受折磨着等着最后的裁决。他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也许在谁的三言两语间，他的去处、他的生死就全被定好了。

　　兰德尔这一晚做了很多混杂的模糊的梦。以至于有人轻拍他的脸，他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莱因鲁斯...！”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兰德尔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瞬间清醒。

　　外面天才刚蒙蒙亮，这个点除了仆人，还没几个人起床，莱因鲁斯套着宽松的睡衣，眼底带着乌青，一看就没睡好。

　　“醒醒，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非要这么早动身么？”

　　“...对不起，早餐过后我还得去见税务大臣，而你，也有自己该去的地方。”

　　兰德尔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对特沃诺莫勒宫，兰德尔向来只听说过名字。

　　尼格森语的前身是一种更古早的语言，罗萨克语，教会和皇室以外绝无法接触到的教育，许多垄断也正是基于它——圣书的解释权，历史的记录，准确的预言，皇室内部成员的通信，还有，国家机密文件的撰写。

　　特沃诺莫勒，直译过来是“遥远的回响”。

　　在莱因鲁斯领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时，兰德尔在心底感叹，“原来在这么偏的地方啊...”

　　这是陛下和皇太子以外的人无权涉足的领域。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金碧辉煌，这里活脱脱是个仓库，阴暗潮湿且无光。两人踩着石头铺就的暗道，全靠莱因鲁斯手上的一盏油灯照明。

　　跟在莱因鲁斯身后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明亮了起来。不是阳光，这里依旧是密闭的没有窗子的空间，但至少每隔一段都在墙上设置着火把。

　　莱因鲁斯将油灯放在中央的桌子上，冲有些紧张的兰德尔道，“别怕，墙上都嵌着用来通风的法石。”

　　顶着兰德尔防备的目光重新迈向弟弟，莱因鲁斯弯下身子给他一个脑崩，“还是说你怕的是我？”

　　“您太看得起自己了。”兰德尔笑得嘲讽。

　　嘴上不饶人，但兰德尔终于暂且放下心来。他环视四周，立刻确定了这长廊的价值——一面墙上涂着连绵不绝的记录性的彩绘，一直深入到光所不及的深处。

　　被这些神秘又栩栩如生的壁画所吸引，兰德尔刚想凑近瞧个仔细，就被莱因鲁斯拉着往更深处走。莱因鲁斯步履坚定地领着弟弟向前，好像已经来过千次，对这里如数家珍。

　　终于，莱因鲁斯在一片占据其他时间四五倍面积的图画前，停下了步伐。

　　兰德尔隐约看得出这是什么重大的历史性瞬间，其他便一概不知了，这时，莱因鲁斯直直望向彩绘，以眼底仿佛浮现起那天的场景般怀念的声音开口了：

　　“这里记录的是你的诞生。”

　　“我的...？”

　　兰德尔不禁凑近去看，只见萧索的庭院内，黑发的少年将襁褓里的婴儿展示给三位牧师形象的人，三人皆是一脸错愕，其中一个家伙还滑稽地抱着头。最下面用罗萨克语刻着：虚假的血脉掩人耳目

　　“难道！？”

　　“放心，你是我弟弟。”没有坏心眼地任由兰德尔不安猜测，莱因鲁斯立刻出声，好似决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他们的血缘纽带。他一手牵着兰，另一只手用指尖轻抚冷硬的墙壁，“你是我弟弟。”

　　不同于刚出生的弟弟，再向左的墙壁上还有更多、更早的关于皇太子的记载，但莱因鲁斯对那些过去丝毫不感兴趣。

　　兰德尔罕见的认真听着莱因鲁斯说话，仰头看着火的橙红跃动在兄长的黑发上，听兄长低沉的声音将过去娓娓道来。

　　“你是在修道院出生的。那是国家正值严重内乱，母后的叔父，一个早被剥夺了继承权的罪犯，以尼格森从未有女人继位为由发起了叛乱，父亲大人将有孕的母后和我送到了远离皇都的国境避难，孤身领军对抗反叛军。那时候，我从没想过站到这个国家的顶端，我只想保护好母后，想明天也能有地方藏身。”

　　“你出生的那天，我的恐惧到达了顶峰...我担心失去你，失去母后，失去自己的立足之处！如果母后去世，无论父亲大人如何反抗，也是于事无补，父亲会被处死，我的弟弟或妹妹会变成一堆没有气息的烂肉，流着皇室的血的我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监禁，然后被悄无声息的了结。”

　　莱因鲁斯浑身小幅度的战栗着，直至今日都无法全然拜托那时的阴影。

　　“所以没人能想象得到，当我从助产妇手里接过你时，那种狂喜！”莱因鲁斯将满是笑意的温柔目光，投向兰德尔，“我什么也没失去，还多了个弟弟！”

　　“但是立刻就有人要抢走你...”看着墙上的三人，莱因鲁斯的语气冷了下来，甚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三个教皇的狗腿子！带着他们那可憎的预言！要把你从我怀里夺走！”

　　就算是兰德尔也明白，教皇的权力是绝对的。世界上所有国家都不过是汪洋上的零星点点，而教皇所在的埃塞罗忒圣区，就是世界的中心，它以宗教为线索，牵制着每一个国家。

　　“教皇声称能聆听神的声音，实际上，他也的确准确预言了多洛的干旱和冬洋海岸的暴雨，但这样大张旗鼓做出个人向的寓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带来了两个预言，一说塞西莉亚此次诞下的男婴，与生俱来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庇护整个国家、甚至改变世界的力量。”

　　有光闪动在莱因鲁斯的眼底，看得出他比起兰本人还要相信这个寓言。

　　“可我哪儿能容他们夺走你！？但母亲大人还极其虚弱，修道院只有妇孺！还有可悲的从战场上退下的伤员！我该上哪儿去寻求庇护！？又有谁敢明目张胆和教皇作对？我只能靠自己...然后也正凑巧，旁边的农妇紧跟着母亲诞下了一个女婴，我只能用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告诉他们，教皇从一开始就预言错了，母后诞下的是女孩...”

　　兰德尔瞪大了眼，他从没有这样看过莱因鲁斯。不仅讶异于兄长的急智，更是因为，虽在自己成长的路上，莱因鲁斯总是在说“我会保护好你的”，可他实在没想到，他原是从自己出生的那天起，就在践行着这个承诺。

　　“还好，刚出生的婴儿张不开眼。”

　　莱因鲁斯深深吐出一口气，直到今天都不禁庆幸，没有胆大包天的使者上来掀自己“妹妹”眼皮，来看她有没有皇室特有的瞳色。

　　相较之下...沙特鲁来的那个没品的东西，居然那么对待自己的幼弟...！

　　晚宴的时候，得到母亲首肯的莱因鲁斯和伊恩摊牌了，承诺只要能解除婚约，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补偿。而伊恩闻言只是一笑，看向在给自己布菜时“偷尝”了一口的海登。

　　“滚下去。”

　　海登眼皮不抬一下，也一句话没说，行了一礼默默撤离了餐桌。

　　莱因鲁斯皱起眉，“阁下大可以堂堂正正找人试毒，何必这样折辱胞弟？”

　　伊恩笑的轻松，“不过是贱妇生的奴仆，哪里称得上是我幼弟？”

　　没有把任何出处不明的食物放入口中的打算，伊恩闲适地交叉起双手，“我和公主大人的婚贴可是受到了教皇的认可、他亲笔签了名的，照神的旨意定下的婚约又怎可随意更改？说起来，听闻教皇曾预言塞西莉亚大人的次子是带着特殊的力量出生的，却被告知女皇诞下的是女婴...莱因鲁斯大人以为，若教皇知道自己被欺骗了，又会作何感受？”

　　惯会狐假虎威的鼠流之辈！

　　“啊！”伊恩做作地一击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么看来，尼格森在我来之前着急更改宗教，不只是希望我能因为宗教原因望而却步，更是急着脱离教皇的管控吧？您还，当真溺爱您这位弟弟呢。”

　　伊恩脸上暧昧的、仿佛参透了什么的笑让莱因鲁斯感到恶心，但这里可不能因为避嫌就不把话说明白！

　　“那你应该能明白，我们既不舍得把他交给教皇，自然更不会交给你！”

　　伊恩面不改色，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他拢拢耳边的发丝，发出轻笑，“我当真很感兴趣，早就听闻您格外溺爱他，”这位沙特鲁的来客投出探究的目光，“这到底是因为你们之间的血缘纽带...还是因为那孩子的所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