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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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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苦又腥的中药味直冲进鼻腔,鹿芩强行从梦里睁开眼睛。
她想偏过头想摸灯的开关,结果视线被一道纱帘遮挡。
透过纱帘,她隐隐看见有人走进来,半踮着脚,步伐似猫儿一般轻。
小偷?
鹿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从胸腔传来。她听见那人轻轻放下了什么东西,又过来掀开床帘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她还没醒。
鹿芩心底发虚,努力维持着自然的睡相。
好在那人很快离开床前,没有看出她在装睡。
耳边似乎有粉末摩擦过纸张的细微声响,鹿芩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了一条缝,透过纱帘,她看见一个盘发带素簪的女子,正往袖口里塞着什么东西。
下毒?谋杀?
鹿芩额前直冒冷汗,难道是昨天古装剧看太多,做噩梦了?
她悄然用指甲抠了抠拇指腹,触感真实,又疼又痒。
不是做梦,她真的被人下毒了?
来不及多想,女子已经朝床边走来,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
刺鼻的苦味这次直冲天灵盖,鹿芩忍住痛苦,又赶快将眼睛闭得严严实实。
什么药,这么恶心!
鹿芩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切,青砖黛瓦,红烛摇曳,女子的装扮也不似常人。
什么情况啊?
鹿芩还在发懵时,女子忽然喊了她一声。
“大小姐,醒醒,您该喝药了。”
大小姐?这么说,这女子是丫鬟?
鹿芩不明所以,但还是假装醒了个盹,接过药碗。
药味更冲了,可谓近距离暴击。
她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忽然想到刚才听见声音——药粉和纸包摩擦后,又落进水里。
不太对劲,这小妮子不像好人。
鹿芩强忍恶心观察着这碗被下了药的药,黑漆漆的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自己的手,果然是大小姐配置,肌肤胜雪,纤纤玉指,一点茧子也没有。
难道她是……穿越了?
穿成谁家苦命的炮灰大小姐,开局就被下药?
鹿芩瞄了一眼丫鬟,又瞄了一眼药,药面映着的完全陌生的脸,美得不可方物,却病恹恹的。
她大脑飞速一转,一把砸了药碗:“不喝,喝了病又不好,有什么劲!”
精致的玉碗在脆响后碎成几片,楠木地板被药液染深一个色号,刺鼻的味道跑了满屋。
“大小姐,大小姐!”
见鹿芩跳下床四处砸东西,丫鬟吓了一跳,一边死命拦着,一边转头大喊:“来人啊,来人!大小姐不好了!”
喊声很快引起一阵轰动,鹿芩见一群人往这边冲过来,砸的更起劲了。
“喝什么药,治什么病,反正我也是个废人!”
花瓶碗盏被她砸的一地狼藉,一群人高呼着“大小姐”,哭天抢地地推门而入。
“哕……”
刚哭两秒,这一群人就被药味刺得不约而同地呕了起来。
“都滚出去!”鹿芩朝门口摔了个花瓶,“滚出去!”
见大小姐发疯似的砸东西,众人都被吓傻,连忙在门口跪成一排,腿止不住的发抖。
“大小姐息怒啊!”
“大小姐!”
他们的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哭声一个比一个大,很快就惊动了鹿老爷。
听说女儿不好了,鹿老爷心急如焚,披了个外衣就赶过来。
“芩儿!别怕!爹爹来了!”
鹿芩脱手又砸出个茶杯,很快精疲力尽,听到喊声,她往外面望了一眼。
鹿老爷正朝这边奔来,鹿芩见状,立马捡能下脚的地方往床边挪。
鹿大小姐这身体还真是虚弱,砸几个瓶瓶罐罐都不行。
“一群混账!”鹿老爷见一群家丁跪在门前挡路,又气又急地呵斥,“你们跪在这里作甚!去把城中所有好郎中都请过来!”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叩首,“奴这就去请!”
鹿芩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群丫鬟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只剩鹿老爷弓着身体朝房中走来。
“芩儿,我的女儿!”他慢慢走进来,踩到满地的碎片,看着女儿这幅样子更加心疼,“你怎么样了,是又难受了吗?”
他沙哑破碎的喊声,让鹿芩动容。
不管怎样,此刻终于出现了一个好人。
鹿芩试探着喊:“爹爹。”
“芩儿。”鹿老爷的身影越来越近,“你几日不吃不喝,爹爹yue——”
见他也被药味熏到,鹿芩想笑,又不敢,只好疯狂压制着自己的嘴角,最后索性用手袖捂住大半个脸,装作难过。
她看着鹿老爷坐在床沿,絮絮叨叨地和她说话。
“芩儿,你几日不吃不喝,可吓死爹爹了。爹爹知道,你一直思念你娘,又不喜赵姨娘,才会留下心病,可赵姨娘将你视如己出,爹爹都看在眼里,大夫说你无药可医,她还坚持每天给你熬药,让丫鬟送到你房里,说万一治得好……”
赵姨娘?
鹿芩低着头听,时不时装作抽泣的样子,点点头。
所以,这下药的丫鬟,是赵姨娘的人?
“芩儿,你是怪爹爹昨日没来看你吗?”鹿老爷见她沉默,有些急切,“爹爹是忙糊涂了,爹爹给你赔不是。你放心,爹爹明日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鹿老爷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女儿不悦。鹿芩掂量了一下,低下头,佯装用袖子擦泪。
她用袖口遮挡着脸,顺手在手指上吐了点口水,又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把口水抹在脸上,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爹,如果有人害女儿……”
“什么?”鹿老爷诧异,“芩儿何出此言。”
“今日丫鬟拿的药比平时苦些,女儿深觉不对不想喝,那丫鬟竟逼着女儿喝……女儿惶恐,所以摔了药碗。”
鹿芩说着,拽住鹿老爷的衣袖,嘤嘤嘤地真就哭了起来。
这鹿家大小姐,如花似玉的美人,亭亭玉立的年纪,竟落得此下场,真是悲惨啊!
可她这个无辜路人更悲惨啊!
若不是她早一秒醒过来,若不是府里有个明事理的家主,她岂不是要在这一命呜呼,回不去家,再也见不到亲人朋友……
想到这,鹿芩哭得更凶了。
“爹爹,您为女儿做主啊!地面的药液也尚未擦干净,爹爹可以一验!”
她悲愤交加地一指地面,药洒的地方还深着一个色号,只是味道已经随风扩散开来,不那么恶心了。
鹿老爷见状心疼不已,连连安抚:“过会儿郎中来,我叫他看看,如果真有人作祟,爹爹一定查明。”
“谢爹爹。”鹿芩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抽泣着说,“爹爹,赵姨娘辛苦,还是让她多多休息吧,熬药的事,您派个下人就好。”
“你肯体谅,是再好不过了。”女儿忽然有了精气神,又肯接纳姨娘,鹿老爷倍感欣慰,“你放心,爹爹往后日日来陪你,绝不让你感到冷落。”
“嗯。”鹿芩乖巧地点点头。
鹿大小姐啊,你算是遇上好人了。
既然我鹿小琴借了你身体一用,也算是缘分,等郎中一来,我就能帮你报仇雪恨了。
把鹿老爷哄高兴以后,套话就容易了很多,没过一会儿,鹿芩就大致了解了府上的局势。
赵姨娘有一儿一女,彪悍儿子鹿鸣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媳妇,两人在外经商;未出阁的女儿鹿萍性子冷淡,眼高于顶,只喜欢和宗室贵族来往。
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赵姨娘打理,少爷小姐出手阔绰,自然少不了赵姨娘给的补贴。
鹿芩偷瞄一眼鹿老爷,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赵姨娘为她做过的事。
看样子,赵姨娘不是简单的人,她得让爹爹清醒过来,还得有自己的积蓄去看病,不能被赵姨娘束缚手脚。
不过,小芩啊,你说赵姨娘害你干什么呢?
鹿芩低头沉思着,想到赵姨娘时,眼前竟然平白无故浮现出一个陌生的面容。
赵姨娘正对镜梳妆,听到丫鬟来汇报今晚的情况,微微一怔。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丫鬟慌张点头,“大小姐必是发现了下药一事,她今日十分反常,砸了药,闹出好大动静,像是特意引老爷的注意。”
“稀奇了。”赵姨娘喃喃,“难不成,她真是拿捏了什么把柄?”
“也不是没可能呀,夫人!”丫鬟越说越慌,“老爷已经差人去找大夫了,如果让他发现咱们……夫人,您得想想办法!”
“慌什么。”赵姨娘继续慢悠悠地抿着口脂,“我早察觉异样,已经拦下出门的丫鬟,让芝兰去请大夫了。我请的大夫,必须和我长一条舌头。”
“夫人果然神机妙算。”丫鬟一听,谄媚笑道,“大夫不说,老爷就会认为是大小姐病糊涂了,臆想出有人害她呢。”
“呵。还不算长远之计。”
赵姨娘对着镜子,歪了歪插满簪子的头,不知从哪又找到一个空隙。
丫鬟连忙递过去一个簪子:“您的意思是?”
赵姨娘将簪子插进缝隙里,看了看,又忽然拔出来,重重拍在桌上。
“赶出家门,才能保万全。”
“赶走?未必能行。”丫鬟又感觉不妙,“老爷疼爱大小姐,再说,万一大小姐真是有什么把柄,来个鱼死网破……”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赵姨娘站起身,顺手将多余的簪子扔回首饰盒。
“走吧,我们也去探望一下大小姐。”
“是。”丫鬟跟在她身后,往门外一瞥,“不知道芝兰办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