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流息》紫风藤

1、桃花醉

　　沈黎半个多月前，受风着凉，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这两天刚好一点就憋不住想要出门。
　　“不行，小姐，你刚好一点，万一吹风又严重了怎么办。”青枝在屋里挡住门，拒绝了沈黎。
　　“不会严重的，我身体哪有那么弱啊。”
　　“怎么不弱，一个普通的伤风都躺了半个月，要是出门再反复，让芸姐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青枝一点面子都不给。
　　提到芸姐，沈黎试探地问道：“芸姐，她，在钱庄吗？”
　　“现在不在。”
　　“那就好。”沈黎脱口而出，松了一口气。
　　声音太小，青枝没听到，问：“小姐，你说什么？”
　　“哦，我说...”沈黎眼睛一转，指指门外：“桃花是不是都开了？”
　　“嗯，现在开的正盛呢。”
　　“这么说，现在正是喝桃花醉的时间了。”
　　青枝警惕地看着沈黎：“小姐，你想干什么？”
　　沈黎有些抱怨道：“我能干什么？你把我看的这么紧，别说桃花醉了，什么酒也喝不到啊。”
　　“那你提起桃花醉干吗？”
　　“我是想给芸姐买，她最喜欢桃花醉了，可是钱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离不开她，我们要是去买回来给她，她一定很开心的。”
　　“那也不用小姐亲自去买，差人去就是了。”
　　“别人买的我不放心啊，万一买到假货怎么办。”
　　青枝坚定地说：“那小姐也不能去，芸姐再三叮嘱过的，病没好哪也不能去。”
　　沈黎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行，你要是不让我出去，我就自己闯出去，到时候你跟不上我，更没办法向芸姐交代。”
　　青枝着急：“小姐！”
　　沈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自己选吧，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继续拦着我。”
　　青枝咬了咬嘴唇：“那你不能骑马，不然会吹风的。”
　　“行行行，快走吧。”沈黎见青枝答应，迫不及待就出了门，青枝临走还不忘拿了件披风带上。
　　北方的三月春风带着柔和的暖意，但仍能感受到一丝寒凉。沈黎许久没有出门，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好在走得急，没有被青枝看到。
　　坐在马车里无聊的很，外面也没什么风景可看，沈黎没一会就睡着了，直到青枝叫她。
　　“小姐，我们到了。”
　　沈黎“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下车，一边伸懒腰一边感叹：“哎呀，可是见到外边的太阳了。”
　　话音刚落，青枝就把披风围在了沈黎身上，不等沈黎反对就说：“不许脱下来，外面风大，吹久了真的会变严重的。”
　　沈黎在马车上待久了，突然吹了两下，也确实觉得有点冷，就没拒绝。
　　青枝牵着马跟沈黎进了以桃花醉闻名的洛阳城，街边的小商小贩都在卖力地吆喝着，沈黎慢悠悠地边走边看，没什么要买的，就是好不容易出了门，想多走走而已，不知不觉就已经逛了大半个洛阳城。
　　沈黎走累了，找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这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沈黎得以清清静静的吃了顿饭，离开时买了几大坛桃花醉带走。
　　沈黎再三和青枝保证不会偷喝：“一坛这么大，我总不能直接抱起来喝吧。”
　　青枝想想也是，这才放心驾车。事实上，沈黎也没打算喝，她的酒量本来是不错的，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小酌几杯，可近些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三天两头的吃药，芸姐就不让她喝酒了，总也不喝，也就不怎么想了。
　　走了这么久，再加上刚吃饱饭，沈黎一上马车就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沈黎也清醒了一些，听到青枝轻声叫她：“小姐？”
　　“嗯。”
　　听到沈黎回应，青枝确定她醒着，声音便大了一些：“前面树林里好像有人在打架。”
　　沈黎推门向外看去，太阳即将落下了山，只能借着光亮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路上有两匹马，旁边的树林里有十几个身影，看情形是两拨人在打架，一边人多一边人少，随即说道：“去看看。”
　　青枝扶沈黎下车，然后拿起了车上挂的剑。
　　走到近处才看清，十几名壮汉和两个姑娘打起来了，地上还瘫坐着一名老人和少女，老人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沈黎径直走到老人身边：“您怎么样？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老人还没说话，旁边的少女就给沈黎磕头：“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爹吧。”
　　沈黎一边给老人检查伤口一边回应少女：“我会救他的，你先起来。”
　　少女没有起身，反而更加感激的给沈黎磕头。
　　“啊！”旁边打斗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沈黎转头一看，其中一位姑娘已经招架不住，失去重心倒地了，眼看刀就要砍过来了，另一位姑娘出剑挡住了这一下，但自己也漏出了防守的破绽，被砍伤了手臂。
　　沈黎立刻对青枝说道：“快去帮忙！”
　　青枝拔出长剑，加入了战斗。
　　沈黎检查过后，对老人说：“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不过，上了年岁，必须要好好修养才行。”
　　老人听后，点头道谢：“谢谢，谢谢姑娘。”
　　沈黎让少女扶着老人，从怀里拿出了伤药，一边仔细地为老人上药，一边问道：“这些伤他们打的？”
　　少女抽泣地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要打人？”
　　少女没有说话，低头哭了起来，老人无奈道：“我是这附近地猎户，常年靠打猎为生，可最近几年年岁大了，打到的猎物越来越少，照这个样子下去，就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实在没办法，就向这山头寨子里的大当家的借了点钱，想着今年开春多打一些猎物把钱还上，好不容易凑齐了，可谁知道，一下就从一两银子变成了二两银子，我又只好再凑，前几日他告诉我二两银子又变成了二十两，我上哪去凑这么多钱啊，他就让我把女儿给他当小老婆，我不答应，他就让人来抢。”
　　说到这，老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沈黎也明白了原委，说道：“放心吧，既然让我遇上了，就不会不管的。”沈黎拿出了五十两银票给老人：“你欠他们的钱我来还，这五十两你们拿着，别再打猎了，去城里买间房屋做点什么吧。”
　　老人听完就要磕头道谢，被沈黎拦住了：“刚上好药，先别乱动。”然后把手上的药给了少女继续说：“这个药每天涂两次，两三天就会好的。”
　　少女接过药，感激的给沈黎磕头：“谢谢，谢谢。”
　　沈黎交待完这些，就让两人赶紧离开了，青枝那边也没了打斗的声音，过去一看，十几名壮汉东倒西歪在地上哀嚎，那两位姑娘走过来对沈黎和青枝说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沈黎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微微皱眉，吩咐青枝：“去把马车赶来。”
　　然后对这两位姑娘说道：“不用客气，先看看伤口怎么样。”
　　受伤的姑娘抬起手臂看了看，笑道：“小伤，不碍事。”
　　“师姐，流这么多血怎么能是小伤啊。”未受伤的姑娘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保护我，师姐你也不会受伤的。”
　　说着，青枝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沈黎对二人说道：“我带了伤药，包扎一下吧。”
　　二人点点头，没有推脱，青枝已经把要用的药品准备好了，沈黎过来对她说：“把他们领头的带过来。”
　　青枝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揪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扔在了地上。
　　沈黎仔细的检查着伤口：“伤口没毒，不过这刀砍的有些深，等会上药怕是有点疼。”
　　“姑娘是大夫？”
　　沈黎答道：“看些日常病症而已。”说着，沈黎让她用受伤的手抓住了自己左手手腕，右手则在伤口处撒药。
　　沈黎一边撒药一边问道：“看姑娘身法飘逸，剑势行云流水，不知师从哪位前辈？”
　　“姑娘谬赞，我是天溪派的弟子容思落，这是我师妹丁琳。”
　　沈黎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沈黎...”说到一半，沈黎感觉到左手手腕一紧，容思落微微皱眉，沈黎停下了上药的动作：“忍一下，这药是有点疼，但是效果很好，不会留疤。”
　　说完，沈黎加快了上药的速度，随后容思落松开了沈黎，等她把伤口包好才看到沈黎左手手腕上被握出的红痕，沈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腕，没等她道歉，就说：“没事，一会就消下去了。”
　　容思落抱拳对沈黎说道：“多谢沈姑娘。”
　　沈黎把药交给容思落：“这个药也拿着吧，每天换一次...”话没说完，沈黎就咳嗽起来，青枝赶紧给她披上了披风，心里懊悔自责：事情发生的急，在林子里吹了这么久的风，肯定是又严重了。
　　容思落也关心道：“沈姑娘没事吧。”
　　沈黎又咳了几声，才摆手道：“没事没事，吃点药就好。”
　　容思落松了口气：“那就好。”
　　“哎哟，哎哟”被青枝扔在一边的壮汉一直在哀嚎，沈黎这才有空理他：“你是来要债的？”
　　这人不理她，还是捂着肚子一边打滚一边哀嚎，青枝走到他身边，用力踢了他一脚：“问你话呢，哑巴了，还想挨揍是不是！”
　　“哎哟！”壮汉吃痛大喊了一声：“别打别打，我说，我们是来要债的。”
　　沈黎接着问：“欠你们多少钱？”
　　“二十两。”
　　沈黎听完看了青枝一眼，青枝意会，又踢了一脚：“多少？”
　　“啊，十两，十两。”
　　“你确定是十两？”
　　眼看着青枝又要踢他，赶紧改口道：“二两，真的就二两银子。”
　　沈黎听完略带威胁地说道：“给你十两，带你这些人看看伤去吧，以后别再去找那对父女的麻烦，知道了吗？”
　　青枝拿出十两银子扔给了他：“是是是，我保证不找他们了。”
　　解决完事情，沈黎对容思落说：“不知道二位姑娘准备去哪？”
　　“我和师妹今晚要到洛阳。”
　　“哦，那不顺路了，我们就此告辞吧，二位一路小心。”
　　“沈姑娘也是，告辞。”
　　青枝扶沈黎上了马车：“小姐，是不是又严重了，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这么一会能有多严重，快走吧，让芸姐知道肯定要发火了。”
　　青枝表面答应，心里却想：害怕芸姐发火还要偷跑出来，回去我还要跟着挨骂。
　　临近子时，沈黎才从后门回到四合钱庄，远远看到芸姐的房间还没熄灯，就压低了身子走过去，谁知道刚一靠近，房间里就传出了声音：“进来吧。”
　　沈黎无奈叹了口气，用肩膀推开了房门，一边用脚关门一边抱怨：“芸姐，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配合？”屋里坐着的女子阴沉着脸，虽然比沈黎大上几岁，但容貌绝美，无形中给人一种不可直视的压迫感，看见沈黎愠怒道：“我一天没见到你人，都要急死了，你还怪我没配合你。”
　　沈黎把怀中抱着的桃花醉放在桌上，赔笑道：“芸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嘛，我给你买了桃花醉，要不要尝尝？”
　　谁知道芸姐不仅没消气，反而更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病着，出去一整天，万一严重了怎么办？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青枝，非但不拦着你，还跟你一起跑出去。”
　　沈黎带了些撒娇的口吻：“芸姐，都已经大半个月了，我实在是憋得难受，而且也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嘛，你看，我有多穿衣服啊，还有，这个酒，我一滴也没沾，你就不要生气了嘛。”说着说着，沈黎就开始摇着芸姐的胳膊哼哼唧唧的。
　　芸姐一把把胳膊抽了回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怒意未消，但沈黎知道快哄好了，殷勤的给芸姐倒了杯酒：“在我怀里抱了半天了，尝尝吧。”
　　芸姐发过了火，再看到沈黎这副赔笑讨好的样子，气消的也差不多了，最关键的是，沈黎好好的坐在这里，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沈黎忙问：“怎么样，好不好喝？”
　　“如果你今天没让我着急生气的话会更好喝。”
　　沈黎又倒了一杯给芸姐，边倒边说：“芸姐最好了，芸姐才不会跟我真的生气呢。”
　　芸姐接过酒杯，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沈黎，良久，才对她说：“早点休息吧。”
　　沈黎点头：“好，那你也早点睡”
　　芸姐端起酒杯笑道：“在你怀里抱了那么久，我怎么也要多喝几杯再睡”
　　沈黎有点得意：“芸姐你放心喝，我买了好几大坛呢。”
　　沈黎走后，芸姐收起了笑容，喝了手上这杯酒之后，拿出了一封信，看着信封上“叶秋荷亲启”几个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