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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焦谋治 ...

  •   “我可全力一试,你可愿意?”唯宁轻柔说道,方才的强硬悉数打散,眼中的泪光频频闪起,骤然凝聚起一滴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滚落下来。
      白洛见了,满是心疼,红了眼眶,她伸手想为唯宁拭去那一滴泪,又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她,便又收回了手,看向宫雪方向,“阿雪,递一帕子来。”
      “不必麻烦。”唯宁匆匆低头往后抛了一句,抬手抹了两下泪。
      “阿宁,我知道,委屈你了。”唯宁正要再说,白洛已先开口,唯宁听了,千言万语都卸在了一旁,只有泪水猝不及防地决了堤。
      她本从不知何为委屈,一向孤注一掷地拼尽全力,也一向独当一面地承受所有,即使螳臂当车,也未有一刻颤抖、退却。可如今突然有人不问她事成与否,只问她可否辛苦;不赞赏她如何坚强,只体味她可曾无助。坚硬的壳被打开,其中柔软被触及、被拥抱,也终于被发觉。
      几道泪水如交错的溪水,肆意纵横在唯宁的面上。可她无暇去擦拭,也不愿让泪点阻挡其视线,她全神贯注去看、去听,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阿宁,你且去准备所需,一试即可,不必强求。我见你手出血了,先去好好包扎再来。”唯宁闻言退了出去,白洛继续道,随后偏头向外说,“此番谢过唯老爷了。兄长,你可愿上前一叙?”
      “阿洛,你感觉如何?还有何处不舒服?”白淇闻言上前,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还好,倒是兄长你从阵前返回,可受了责罚?”
      “京郊敌军已退,你且不必挂怀,安心养好你自己的身子最为紧要。有唯神医妙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阿宁说的似合我意。我如此容貌,心中确实无颜示人。”
      “我知道你们女儿心性,你放心,无论如何,为兄定为你觅得称心佳偶,你一日不出嫁,我便在家陪你一日。”
      “兄长,岂不知我心悦何人?”
      “时日如此之久,你还是?”白淇难掩吃惊之色,继而有了几分愠色,“如此,她还这般不顾你性命地强治你肌之瑕……”她明明只一句不在意即可免去这一通铤而走险、以命相博,可她还要激得自家妹妹豁出命去迎合其声色之欲,白淇心中难免心怀芥蒂。
      “兄长,我知你一向护我周全,可如今我想自己做主一回。”
      “你才何等年纪?就算唯宁说得有理,可诊治实况未必有把握。”
      “我倒愿意一试呢。”白洛狡黠笑着撒娇道。
      “性命攸关,你休要胡闹。”白淇虽有一瞬心软,但仍甚为谨慎,正色道。
      “只一试就好。”比起自己的急症,白洛心中更多一分莫名的信任与贴心的成全,这一刻,她的一切都愿压到那一人身上。一向八面圆通的她竟也不知不觉有了唯宁一般的孤勇,她觉得好像离她又近了一步,思及此处,她莫名涌上一丝欣喜与慰藉。“就许她两日,如何?”
      “两日还是太久,绝非稳妥。”白淇断然,“最多一日。”
      “那便一日吧。”白洛妥协道。
      唯宁收拾好医用什物回来时,白洛恰与白淇议毕,转对唯宁说了一句,“那就一天时间吧,你切勿强求。”便又昏昏睡去。
      “如此,便予你六个时辰,明日卯时我再来打扰。”一日有六与十二时辰分,既未言明,白淇遂取前者。听闻疮疾医者常忌讳于凌晨出诊,以防病气趁夜阴作祟。如此一算,便只余不到两个时辰,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且不说惯常之一天未十二时辰,此时至明日卯时,亦不足六时辰。”唯宁已无暇白费口舌与之再辩何为一日,只求得应有之时长。
      “那便依你,再延一时辰吧。”想来唯宁亦想趁日出阳气升发之时再略搏一番,白淇索性应下。
      “多谢。”唯宁语气冰冷,只就语气、神情,还以为是一句判官念词。
      “如此你便开诊吧。”白淇随意寻了一把交椅,往下坐去。
      “那便明日辰时再会了。我施针途中,还万望勿扰。”唯宁毫不卖情面,不顾他已半坐下去姿态及尴尬,下了逐客令。
      白淇未料此举,不待细想就立马一脸惊讶地重新站直,礼貌笑着,正要开口掩饰尴尬,就见慕辰从远一些的位置上前来,“我已使人收拾了西边客房,白公子今日奔波劳顿,不若暂且歇下。”同样是逐客,这一波来得悦耳了许多。白淇借坡下驴,跟着慕辰去了西院。
      一时,房中仅余唯宁父女。唯宁似又不急于开针,一一摆出自己拿来了医药器皿,又将各类草药研磨、混合,唯父本就沉默,只一旁静静看着唯宁动作,偶然相顾,竟也无只言片语可说,屋内是经久的沉默,鸦雀无声。直到被唯父差遣煎药处传话的宫雪回来了,房中的沉闷之气才略微变的轻盈了一些。
      “少爷呢?可是走了?”宫雪见过二人后问道。
      “被我请去客房歇了,有他人在此,怕是会分心,不自在。”他若不懂医术,唯宁怕他经不得稍后的血腥;若是懂得,又怕他看不惯自己剑走偏锋。如今迟迟不动作,也正是考虑唯父属于后者,怕是难免心怀疑虑。
      宫雪见她尚未开始医治,又这般说,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探问道:“方才府中几位姐姐还问我小姐境况,似是药师,唯姑娘,怎么也不召几位她们一同会诊?”
      “不必,有你一人便可。”唯宁借机也表明心迹。
      唯父偏偏充耳不闻,纹丝不动。唯宁不动声色地递一眼色于宫雪,宫雪对她抿嘴、皱眉,迅速轻摇了一下头,表示无计可施。
      唯宁无奈,拿出一套银针,一一用火烧过,用药酒浸湿了几块纱布,又令宫雪持她方才研磨好的草叶,待她下令时,便递上。
      一眼盯上白洛脸上一通红突起处,唯宁暗觉看似凶险实则稳妥,胸有成竹,沉稳下针。
      针落瞬间,唯宁便觉戳破了皮下的微小血包,血水泵出,白洛也醒了过来。一切都大出唯宁所料,她心下惊慌,可还保持沉静面色,用浸好的帕子轻敷出血周边。“抱歉把你弄醒了,出了点血,都正常,疼么?”
      白洛无甚精神,微微摇了一下头,“我没事,无甚感觉,你慢慢来就好。”
      “你别哄我。”唯宁怕她因安慰自己强撑,附言道,“病不讳医,如今我是你的医,你诸类感觉,都切勿瞒我。”
      “知道了。”白洛老实答道,怕唯宁分神,复閤了眼。
      唯宁稳了稳心气,第二针,一切如常。针穴、清疮、敷药一气呵成。
      第三针,正中一化脓血疱,脓水混着血液直直呲了出来。唯宁闭眼不及,竟一时被细细血柱打得睁不开眼。此场面比第一针后更出乎意料、猝不及防,也更惨不忍睹。一瞬间,对病者的心疼、失控的恐惧、豪赌的余悸、夸口的羞耻,涌上心头。唯宁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眩晕又难以视物;耳中嗡鸣亦起,像极了那日短兵相接时的铮铮之音,而她似乎又一次卡在了螳臂当车的路口,又一次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人走向痛苦的深渊,而那庞大的未知与黑暗,将她衬托得是如此的渺小。
      她心中自责,她何德何能以担起拯救性命之责?十成把握都嫌不够,她又怎凭七八成胜算就儿戏救扶之业?原来在意的人,竟一滴血都不舍得让她流……可如今,自己愿意将命赔给她,又岂有用处?方三针,就有两针于意料之外;才三针,她便已然承受不住……
      她眼前一黑,竟一头栽到在了床边。
      好在,片刻之间,便又清醒过来。见宫雪一脸焦急地环抱住着她坐在地上,唯父正站着俯下身来查看自己情况。
      见唯宁醒来,唯父直起身来,面上难掩不屑与无奈,“面疮发时下针,出血流脓难免,何况尔等年岁正血气充裕,血水量此般为常,何至于此?”如此一看,自己的医者衣钵怕是难传延了,“你去一旁歇了吧,我替你封了针。”
      “无妨,是我一时失神,先莫封针。”若是自己,即使这十倍百倍的血也是舍得的,可她是白洛……唯宁面色煞白,可仍不愿就此打住。
      “你看你成何体统?如此下去,于你二人都是空耗!”唯父不耐,急切说道。
      “您也说了白洛并无异常,我自会处理。”唯宁不善辩解,可这也丝毫不影响其倔气涨溢。
      唯父一口气提起,正欲再辩驳,宫雪岔开话来:“方才我去药房时,听两位煎药的姐姐正商讨用何品类草药,似是叫麝香?不若劳烦唯老爷前去一看。”
      此前宫雪确实在听得一年龄稍长的女婢按下另一女婢的不舍抱怨,坚持用最佳品麝香入药,至于“商讨”一说,自是托辞而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心焦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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