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叶宴]叶幕降临》春碗阿宝宝

4、叶宴 4

　　孟宴臣这回记得擦干眼泪再见人了，他深呼吸几次，用黑屏的手机当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脸，乍一看应该是没啥问题。他叫店员进来结账，然后迅速下楼出门。

　　他希望给他结账的人不认识他，最好是今天见到他的店员都不认识他。

　　真是太大意了，明知道他俩必然要闹一场，他以为他能忍到下次见面，他以为这次只是个问候，才带她来这里吃火锅，早知道就选个隔音更好的大酒店了。吃啥不是吃啊，她记得叶子不挑食。

　　孟宴臣是肯定不敢放叶子自己跑回去的，他一边计算她奔跑的速度，猜测她的方向，一边取车去追她。沿着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叶子，她在人行道上慢慢蹭着走。

　　他按喇叭叫她，她根本不搭理。他只好一直跟着。跟了快三百米，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叶子突然钻进去，又很快跑出来。这回她奔着孟宴臣的车就过去了。

　　叶:我手机落下了，你捡了吗？

　　宴:在我这呢，上车吧，外面冷。

　　叶子站着不动，伸手让孟宴臣把手机递给她。

　　孟宴臣特别认真的说: 我求你，现在上车。

　　叶子“噗嗤”笑出来，又使劲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坐进去，还是不肯看他的脸。

　　宴:下暴雨那天……我是下班路上碰巧遇到一对夫妻，送他们去医院。我后来回去了。我到的时候，井盖已经铺好了。我问附近的警察，他们说没看见你。

　　叶: 嗯。

　　宴:后来……有没有感冒？

　　叶:当时有点冷，第二天就好了。

　　宴:我不联系你……你也一直没找过我？
　　叶: 你本来就说过，我们不用再联系了。

　　宴:“我是说没有重要事情不联系，有事了，你可以来。”

　　叶:……我才不要。

　　叶子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

　　你，肖亦骁，你们才是被金钱吞噬的人。你们因为身居高位，陷阱太多，你们对一切都怀疑，不信任所有人。

　　孟宴臣想反驳，叶子安慰的看着他，抬手阻拦，接着说:

　　我不是指责你，这是你们必备的技巧，也是对应巨大财富而付出的代价。你们必须怀疑每个人，你们的心态早已被扭曲变形，所以你们才会那么想我。
　　但我不是，我有正常的家庭，我也有钱，我当时欠的根本不是助学贷款，是家长的担保金，家里没想用我的钱还债，但我不服，我想试试。所以我打很多份工。我选择肖亦骁的酒吧，是因为薪资高，而且我考察了那里的风气比较正派，是信得过的店。
　　我做代驾也选的正规平台注册，而且我不经常开夜车出去，都是中午接单。我接你是酒吧同事直接预约好的，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翟淼赔了二十万块那一回，我们心存侥幸，是我贪婪，我也陪她承担债务了。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好的，具体就不说了，反正后来是你看到的样子。所以我的自尊心特别强，你那么羞辱我，我是忍不了的。
　　那天晚上……那天我一开始只是气得灌了几口酒，我想的是多喝几瓶酒，让你花钱……虽然你不差这点钱。
　　结果我酒量太差了，直接喝蒙了，不小心在屋里摔了两跤，把脸磕肿了。后来翟淼来了，见我这样，她以为是你打的，后来的主意都是她出的。她说包在她身上，我当时已经醉了，本来叫她来是扶我回去的。
　　我们的账号一直是她在操作，我主要是当模特和选货源。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找那么多号黑你？而且，我怎么舍得？花你点钱，不痛不痒的，我找回面子就够了。

　　宴:你觉得你在我这的面子，就值几瓶酒钱？

　　叶:我挑的最贵的酒嚯嚯，都是老板的收藏品……

　　宴:那也没多少钱……

　　叶:我还没说完！
　　你别误会了翟淼，不怪她，班长让她来照顾我，我说我伤心想回家，她认定是你不怀好意，她非说你们一家子人品她最了解，让她新仇旧恨一块报。
　　我脖子上的伤，自己都不清楚啥时候抓破的，因为我头疼，嗓子疼，那个酒辣死了。而且喝酒很热，所以衣服也开了。这些是我有印象，还记得的事。

　　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叶:……后来真是你们一家子，一步一步把我送进去了，也是给我上了人生中很有分量的一课。
　　同学们网上造谣的事，我都担了。我心虚了，以为犯了大罪，要坐牢了，那至少不要辜负想保护我的人。
　　你瞧不起我，拿报警嘲笑我的时候，我大概是在醉酒，我想报复你，又舍不得亲手揍你……

　　宴:所以找警察叔叔来抓我这个坏蛋，对吗？

　　孟宴臣并没有开车，而是一直停在路边，专心听叶子回忆那晚的真相，他很庆幸自己人性中残存了好的一面，他托了最信得过的人替叶子说情，帮叶子留住学籍。秘书当时被学校手续折腾，跑了好几趟，他亲自签担保书，又给学校基金会捐助了一大笔善款。

　　这件事，估计叶子不知道来龙去脉，她没去学校打听，否则她可以在一些文件的落款上看到他的签名。

　　叶:后来我没退学，又是你吧？

　　宴:这个不提了，我必须做。否则我的后半生都忘不了你。

　　叶:你后来能忘了我吗？

　　孟宴臣轻轻的摇头:不能……

　　叶:那你为啥不早点来找我？

　　孟宴臣直视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到你，我可能永远不会找你。”说完他低下头，自嘲的笑了。

　　叶:你喜欢我，却不承认，放不下我，又不来找我，你跟自己较劲啊。

　　宴:好了，你也揭了我的短，是不是消气了？

　　叶子扭头瞟了他一眼，又坐正，双手无意识的摩挲皮包上的铁环: 我就说嘛，你们的心灵才是变态！你们听不得批评，傲慢自大，高高在上，错了也不回头。现在我想明白了，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及时止损。面对自己的错误，如果不改正，只会在错路上越走越远。
　　登高必跌重，高处不胜寒，古往今来，世家大族，多少人败在了人性的弱点上？我读过一句话“人呐，经历越多越固执，权势越大越傲慢。”（仙草芋圆《日升青鸾》）

　　宴臣没想到叶子忽然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他望着她美丽而发光的眼睛，笑出声:我还论不上权势吧？

　　叶:我是在提醒你呀，你也还年轻呢。我没有毁了你，你也没有毁了我。我的人生路跌跌撞撞，你也是。

　　宴: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叶:我辅修过历史，我的毕业论文，写的是论古代名臣的起落。

　　宴:这个题太大，不合适，老师没劝你换一个？

　　叶:老师让我缩小群体，给我挑了3个比较有名的人。
　　不要转移话题，孟总，我是在跟你分享年轻人的感悟。

　　宴:好，我听着。

　　叶:……我是钱不多，但我不贫困，我的钱足以保全人格和心灵，不至于被社会扭曲太多，我对于那些道德线以下，法律线以上的事，保持尊重理解的态度。只要不触及到我，我都可以体谅。但我绝不会被人利用做坏事。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是我平时坚持的原则。所以我才是那个恪守道德，用勤劳双手创造美好生活的人。
　　孟宴臣，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你没资格审判我。

　　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那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做……

　　叶子出声打断他，她望着眼前的虚空，双眼有片刻的失神: 怎么是什么都没做呢？我做了，还做多了。
　　如果我那天没去酒吧，如果我看你睡着了不叫醒你，如果你骂我我直接走，如果我不叫同学，如果我没看你手机……你的折叠手机太酷了，我一直想买一个，一直没舍得买……

　　孟宴臣伸手扶住叶子的肩膀，拍了拍:如果没有那一晚，我永远不知道真正的你，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我没勇气承认对你有偏见，不敢爱你。我会彻底错过你这么好的朋友。

　　叶:你错过我，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如果我当初不同情你，不可怜你，早早离你远点的话……你明明拥有全世界都渴望的东西，有的是人排队等着巴结你，我却一直觉得你不幸福。

　　宴:我是过得不快活。

　　对话突然停住，叶子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兀自说道:你知道你有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吗？

　　孟宴臣专注的盯着叶子，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拉起她的左手，握在掌心，珍视而轻柔。

　　宴:我怎么看你？

　　叶:跟现在一样，给我错觉，让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时是快乐的，让我以为，我于你是不同的。
　　你看别人时，眼神是冷的。你看朋友时，脸色是苦的。你看我时，很放松，偶尔会笑。你一笑，我心里就亮堂了……

　　宴:是吗？

　　叶:在我眼里，你像个小少爷，娇气，爱哭，爱发脾气，但只要我陪陪你，你很快就消气了。

　　宴:是啊，有你陪着我，我才快活。

　　孟宴臣双手拉住了叶子的双手，他用真诚又柔软的语气告诉她:
　　你身上有我渴望的东西——坚强的人格……和一颗水晶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