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多珍重》正皓

9、相遇是缘

　　金秋十月，余热未消，我们渐渐在迷茫的大学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我每天上完课都会去图书馆，在知识的海洋里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相。父亲告诉我，物理学是了解这个世界真相的钥匙，你探寻得越深入，这个世界就会更清晰地展现在你的面前。
　　这个宇宙自有它运行的规律，小到质子，大到星球，都得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古往今来，无数天才绝伦的物理学家都在试图发现这些规律，同时构建自己的物理理论体系，他们的理论和发现的规律就是一把一把的钥匙，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利用这些钥匙，打开一扇一扇的宇宙之门。虽然每打开一扇门，总有另一扇门在等待着我，但开门的过程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就好像总有人对俄罗斯套娃爱不释手。
　　我经常会在图书馆里遇见罗晓玲。我相信这并非缘分使然。因为偌大一个图书馆，所有的物理学专著都摆放在同一个区域，而且，喜欢钻研物理学的女生，少之又少。
　　我们经常隔着几个桌子的距离看书，偶尔抬头的时候会不经意间目光触碰，她会很自然地对我微笑，眼睛眯成半月牙，嘴角划出迷人的弧度，灿烂的笑容，无形中消迩了读书的枯燥无味。
　　我会回之以礼貌的微笑。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好不好看，在她眼里或许很别扭，因为我并不太擅长与女生打交道。
　　我还报考了教师资格证，因为我妈的希望就是我回到家乡考个教师编制，稳定可靠，衣食无忧，再娶个女教师当媳妇儿，就完美了。
　　笔试在本校举行。考试那天，我竟然在考场外见到了罗晓玲，我很意外，她见到我时明显也愣了一下。
　　她调侃我：“我一直以为你会立志当个物理学家啥的，真没想到，老师才是你的追求。”
　　我说：“技多不压身嘛！爱因斯坦不也得在讲台上讲课。”
　　她笑了“可这是初中物理教师资格证的考点，爱因斯坦可不会给初中生讲相互作用力哦！”
　　“那你呢？怎么也在这儿考初中物理教师资格证？不会也想当初中老师吧？”
　　她得意地耸耸肩：“就像某人说的，技多不压身嘛！”末了她又加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父母，觉得考老师就是铁饭碗，考编制才算真工作！”
　　我深有同感，点头如捣蒜：“你的父母不会也是老师吧？”
　　她眉毛忽地一挑，露出惊讶的神情：“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
　　我无奈地回答：“因为我的父母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他们也是老师。”
　　然后我俩很默契地笑了。
　　这时铃声响起，所有考生立刻进教室答题。
　　不过我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疑惑，她听到我猜她父母是老师时，为啥会惊讶？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经过长时间紧张地答题，出考场时，我长舒了一口气，之前的疑惑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
　　一周后出考试结果。不出意外，对这种应试得心应手的我通过笔试，准备第二关的面试。
　　我猜想罗晓玲肯定也通过了，她本来就是学霸级的人物，不可能比我差。
　　面试时间在周六下午两点，地点在另一所大学，离我们学校很远，要先乘515路公交到市区，在转乘另一路公交到达目的地，光路上就得耗两个多小时。
　　我搭乘最早一班6:30的公交，计划早点吃个中午饭，然后留点时间找个地方午休，这样下午面试才能精气神十足。
　　可是等我踏着晨辉敢往公交站台时，那里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我长叹一声，只得老老实实排队。
　　我们校区是公交始发站，6：30，公交车司机准时到达，车门打开，同学们井然有序地上车。我伸长着脖子数着前面的人数，揣测着自己能否挤上第一班车，突然在队伍最前面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罗晓玲。她身材高挑，很容易辨认出来。不过她没有看到我，我也不好打招呼。
　　盼呀盼，眼看着快临到我了，但公交车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司机抬眼望了望后面的队伍，吧嗒一声打开了后面的车门，大喊道：“前门进不了了，赶紧从后门进！”
　　我瞅准机会一个健步踏了上去，再往人堆里拱了拱，终于在车腹部站稳了脚跟。只要踏上了公交，我的心就踏实了。至于挤不挤，大家也都习惯了，只要能早点安全到达目的地就行。
　　车子吱呀吱呀地启动了，迎着渐渐发白的晨辉，驶向繁华的大都市。
　　车窗外，学校的轮廓渐次疏远，然后是民房，田野，和树林。我的眼睛在胳膊的缝隙里盯着窗外，心里却在预演着下午的面试。
　　中途下了几个人，又上了几个人，我转不了身，也就没有太多关注，只能被动地跟着队伍往后移动。约莫行了半个多小时，太阳缓缓地升起来了，车内温度开始升高，有人开始甩手抹额头的汗珠。
　　这时，我感觉有人拉我的衣角。我第一反应是小偷，出于警觉，我猛地回头，正好对上罗晓玲的目光。我一错愕，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移到离她的座位不远的地方了。
　　她对我说：“你坐我的位置吧！前面路还很长，我们换着坐。”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无缘无故受过女人的恩惠，而且眼看我们之间还隔着好几个人，硬挤过去也不容易，于是连连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你坐吧。
　　她则坚持要站起来让我来坐，我不坐。推脱间，一个大嗓门突然从她身后传来：“我说小伙子咋恁不灵光呢！你先坐上去，再让你女朋有坐你腿上，这不简单嘛！一下子两个人都有座了。”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我一时羞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罗晓玲则转头寻找说话的人，见是一位中年大妈，手里还提着一捆大白菜，大妈脸色黝黑，混着透着粗犷的气息，怪不得能说出这种话来。
　　罗晓玲赶紧站起身来，迎着大妈，说：“阿姨您坐我的位子吧，我们年轻人站一会儿没事儿。”
　　这大妈也没客气，连声道谢，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素质，然后挤过去坐下了。
　　罗晓玲则站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她见我看着她，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吐了吐舌头，那样子好像在说：“看你干的好事，现在都没座位了吧！”
　　夏日初生，红彤彤的朝阳抹在她的脸上，显得如此生气勃勃，因为天气炎热，她脸颊的碎发打着卷粘在脸颊两边，她伸手理了理那些碎发，动作轻盈，于是乌黑的长发便如海藻般倾泻下来。
　　我一时望得呆了，不知何时起，心底里某一处活塞突然扑通扑通地加快了速度，产生了巨大的能量随着血管传输到大脑，于是我汗如泉涌。
　　对于我这种情窦尚未开启的理工男，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一刻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那天的车程确实很长，中途还转了一趟车，但我并不觉得累，可能还有点小窃喜，希望车程再长一点，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全程都有罗晓玲在身边吧。

　　到达目标院校的时候已是十点多，此时烈日高照，蝉鸣不止，处处弥漫着聒噪的气息。我们按照准考证寻到了各自的考场，早已是大汗淋漓。离下午考试还有几个小时，时间充裕。罗晓玲提议先找个凉快的地方复习，但是哪里有凉快的地方呢？大学的教室里周末都锁着门，图书馆没有图书证不让进，就在我俩急不可耐时，一位中年大妈转悠到我们面前。
　　她试探着问到：“同学，是来考教师资格证的吧？”
　　我点了点头。
　　她笑了，说：“现在离考试还早，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休息的地方，包午餐，一个人15块钱，去不去？”
　　我第一反应担心是骗子，有些犹豫。
　　罗晓玲问：“在哪个地方？”
　　中年大妈抬手往后面一指：“不远，就在校内，我们这是校职工宿舍，走路5分钟就到。”
　　一听是校职工宿舍，我们的警惕心消减了大半。
　　罗晓玲爽快地纤手一挥：“走，去看看！”
　　她撑起遮阳伞，还不忘把我也遮盖进去，然后跟着大妈一路走去。
　　在校园里七拐八绕，事实上我们走了十多分钟，才到达一栋爬满了爬山虎的老旧建筑，一看就知道是教职工宿舍，因为如果是在校外，这种老楼早就拆了。
　　上到二楼，进了屋里，顿时感觉阵阵凉意迎面扑来，沁人心脾，烦躁感去了大半。
　　屋里一直开着空调，与外面截然是冰火两重天。我们发现，虽然外面这楼看着比较破旧，但屋里装修还是挺豪华的，看来屋主应该是个有品味的知识分子。
　　屋子看起来不大。我正想着大妈会让我们在哪里休息，大妈打开了客厅正对着的一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上下铺，门左边一排6个床，门右边一排也6个床，中间是走道，这跟我们高中时候的宿舍一模一样。
　　屋里面已经住了3个人，都坐在床上看书。我注意到两个女生在右边的铺上，一个男生在左边的铺上，一时感觉不对劲，忙问：“阿姨，我们是男女生住在一起吗？”
　　罗晓玲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妈。
　　大妈神色泰然：“啥叫住一起呀，男生睡左边，女生睡右边，这不挺好的嘛！”
　　我有些犹豫，转头望客厅又看了看，旁边还有一个房间，但房门里面正对着我们这一间。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房主把两间房都打通了，合成了一件，这才能同时放下12张床。
　　罗晓玲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大妈看出了我们的犹豫，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大笑道：“小帅哥儿还害羞呐，没事儿，大家都是同学，也就中午休息个把钟头，也不用脱衣服。你们要真介意，外面有酒店，开个房大几百呢！”
　　她这话一出口，我们顿时哑口无言。就这样顺势被大妈轻轻推进了屋内。末了她还加了一句：“午餐也在这里，我一会儿做好了给你们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