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鸟》野我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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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随要健康长大。

　　我常常在看着他时，想到这句话。

　　我们之间相差四岁，按理来说像是兄弟的关系，可我却觉得自己更像一位年纪较轻的父亲。

　　小随不爱枯燥的文字，他对课本中的内容毫无兴趣，反倒是书本中的插画他更喜欢，他和大多数人小时候一样，喜欢用水笔在插画上加工创作，不过他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绘画也极具天赋。

　　我给他买过很多画笔，在他生日时送了一本价格昂贵的画本，我一直都希望小随能上美院，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从不强求。

　　我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家长，哪怕明面上说着无所谓，但还是希望小随能考上美术的最高学府，大概是觉得可惜。

　　他经常在我写作业的时候盯着我看，看一会再低下头拿着笔画画。

　　我知道他在画我，但他从来不愿意给我看他画的我，我以为是他不满意作品呈现出来的效果，可每一次他都把画作珍藏起来。

　　小随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里面放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他就把我的画锁进去，谁都看不见。

　　“舅舅，你瘦了。”

　　我抬眼看他，他就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用铅笔画我，他说只要我瘦了，脸颊上的颧骨就特别明显。

　　他比我自己还要关注我。

　　我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小随越来越离不开我。

　　小时候，他要求我必须接他放学回家，哪怕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马路。等我上高中之后，他就变成了来接我回家的那个，就算冬天在门口等上一个小时也不停歇。

　　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固执和偏执。

　　没过几年，他最喜欢吃的那家酸辣粉店不开了，之后任何一家的酸辣粉他都不吃了，我废了很久的劲才要到老板的联系方式，得知是在别的地方开了新店，小随又要我带着坐很久的公交去吃。

　　我们都很享受短暂的出门漫步时光，小随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有时候耐不住长途的无聊时光，就会将脑袋靠在我的肩头睡觉。

　　“牵手，舅舅。”他在睡着的时候经常让我这么做。

　　我们十指紧扣，他的手很小，抓得我特别牢。我们坐车时经常会遇见带小朋友的阿姨和奶奶，她们会夸小随安静又懂事，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小随被人夸了，我就特别的欣慰和骄傲。

　　小随是我的骄傲。

　　有些时候公交车没座了，我都会想要起身给一旁的老人让座，小随就会特别紧地抓我衣角，他不想要我走开，不是他不礼貌，而是他不喜欢边上挨着其他人。

　　当我真正意识到他彻底离不开我的时候，他已经上初中了。

　　这时候的我已经进入了高二，高中的学业太重，要学要背的东西太多，我对小随的关心和陪伴比以往都要来得少。

　　身边的同学都很努力上进，因为经常讨论某些题目，我和一些人有了话题，当他们邀请我周末一起出去的时候，我答应了。

　　我收拾着出门要带的东西，小随注意到我：“你去哪？”

　　“奥，”我换好外套，“我和同学约好了今天去市中心的图书馆学习，小随，你就在家里等我，快到晚饭的时间我就回来。”

　　“我也想去。”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起身和我一起去。

　　“小随，我们是去学习的。”我说，“我的意思是图书馆很安静，它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无聊了。”

　　“没事，主要是想和你一起。”

　　他已经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我想着他就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干，就决定带着他了。

　　我们到了地方后就找位置坐下学习，我同学和小随打了招呼后就没再说话，我总是时不时的注意小随的动态，他起身去书架找书看，他没有耐心读书，每回看了一会就放回去再找下一本，大概十来本后他才终于拿着一本还算不错的书回来。

　　天气很热，室内的空调很足，我去和同学去接水喝，回来时发现小随不见了。

　　我让同学先坐着等我，我去找小随，刚走到大门时发现他领着三杯奶茶进来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我，“怎么了？”

　　“没有。”我不免为自己的担心感到多余，其实小随已经很大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比我高了，但是他只要一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还是忍不住心慌。

　　“嗯。”小随送我回到原来的楼层，他把我同学的奶茶给我，说他想去放美术书籍的那一层看看。

　　我说好。

　　我们学习了很久，小随看了一半的书还放在我一旁的桌子上，我起身将它放回去，顺便借着上厕所的原由去看看小随。

　　我在美术书籍那一处找了一圈没找见他，最后在东边的音乐房里看见了他。

　　他就坐在一架钢琴前，身旁坐着一位很年轻的姑娘，正笑着教他如何弹钢琴，小随其实很聪明，尤其是艺术方面，我就站在门外看他，一点一点的将几个音符拼凑在一起，最后组成了一段优美的曲调，女孩夸他厉害。

　　我没敢推门进去打扰，看着少男少女的身姿，他们光是坐在一起就已经是一副完美的画作。

　　我才意识到，小随已经不再是小孩，而真真正正进入了青春期，他将会有自己喜欢女孩，有时候可能叛逆，但他会慢慢长大，最后离开我，去独自闯荡。

　　我不敢想象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没有想过他结婚会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他组建自己的家庭后我们还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原来我们能一起成长的时间是这么的短暂。

　　我听见琴声停下，赶忙躲进了侧后方的安全通道里，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明明我也没做什么，仅仅是无意偷窥了青春期少年的美好时光。

　　当他们走了之后，我才敢出来乘坐电梯回去。

　　小随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手里拿着我的习题，正皱眉看着，注意到我回来了才放下，“去哪了舅舅。”

　　“去上了个厕所。”我说。

　　“嗯，天黑了要。”

　　我看向窗外，天色正一点点下沉，黑夜快要吞噬夕阳余晖，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吧。”

　　我和同学告别，和小随一边往家走一边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我问他吃不吃番茄炒蛋，他打断我：“撒谎了舅舅。”

　　“嗯，什么？”

　　他看我，“没有。”

　　我不明白他说什么，“小随觉得待在图书该无聊吗？”

　　“还好。”他拉我的手，像我牵他过马路那样，牢牢抓着我，“不算无聊。”

　　“嗯，那你看了什么？”

　　他想着：“一些名著，不过没什么意思，尤其是那些长篇大论，作者还爱写些矫情文字的，看得无趣，不如推理小说来得有意思。”

　　上学时老师总是会要求看些世界名著，我和小随相反，相对于逻辑性较强的小说，我更喜欢情感饱满的。

　　“舅舅要去哪里上大学。”他突然问我。

　　“还没有想好。”

　　关于以后去哪上学我不知道，但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文学梦，我经常会写些东西，而我人生中第一个写下的东西就是关于小随的，我们无法用图片来记录生活，只能用文字的形式为他留下一个回忆。

　　我有一本专门给小随记录生活的本子，小随最近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他记录，我打算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送给他。

　　“不去首都吗？”他问。

　　其实对我来说去哪都无所谓，如果非要去一个地方的话的确是首都，因为那里有具备这个专业最好的学府，对我来说会是一个新天地。

　　我说：“小随去哪我就去哪。”

　　“那我去首都。”我不知他是认真还是随口一说，但我是真心。

　　“好。”

　　那就去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