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鸟》野我

34、第 34 章

　　9

　　“小随。”

　　我喊他，“是沈傲送我过来的。”

　　他挪动脚步朝我走来，没有什么表情：“嗯，我带你去吃饭。”

　　“好啊。”我松口气，想着小随起码没有生气，哪怕他几乎把沈傲的存在忽视不见，我也没敢让他上前主动和人打个招呼。

　　“去哪吃，不然坐我的车吧。”沈傲主动邀请。

　　小随站在原地，我猜他是不愿意的，我忽然就有些后悔，明明只有两天的假期，我应该让小随过得开心一些才对的，但我也知道沈傲是好心的，让我无法拒绝。

　　“好。”小随答应。

　　我们三人上了车，小随坐上了副驾驶，他给沈傲指路，其实吃饭的地方不算远，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但沈傲想着吃完饭出去哪个商场逛逛，也就开车方便一些。

　　“对了小随，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等会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小随接过我给他的袋子，他扒开看了一眼，“不用试了，舅舅肯定知道我穿多大的。”

　　“哦对了，”沈傲说，“里面还有一件是我送给你的，就当作是礼物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些什么，就照着你舅舅买的跟着一起买了。”

　　小随将东西丢回后座，没什么情绪的坐在位置上：“破费了。”

　　“小事，见面总得带些东西。”

　　我听见小随笑了一声，我知道他没带任何真心实意的笑：“客气。”

　　“到了。”

　　是小随画室附近的一家小菜馆，人很多，我们三个要了楼上的一间包厢，小随点了几道菜，沈傲要了一壶茶。

　　等菜的间隙我总是忍不住一直想看小随，我能发现他的头发变长了，在学校读书时总会被要求剪很短的头发，我从没见过小随留过较长的发型，大概是太累了，他的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带着我之前没见过的疲惫。

　　“小随，在画室的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我问他。

　　“挺好的，室友都很好，老师也很用心，这里的人画画都很努力，也画得很好，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他说。

　　“好，那就好，别太累了，尽力就好。”我心疼小随，他长这么大，总是没有给过他最好的东西，一直都让他跟着受累，他从没说过什么，但我知道他也会羡慕其他人的生活。

　　“舅舅呢？”他靠着窗边，满脸的疲惫，有时候还打几个哈欠，不知道昨晚是几点睡的。

　　“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

　　“你放心，”沈傲抿着一口茶，“你舅舅还有我帮衬。”

　　“对，我忘记了，舅舅还有你这个朋友。”

　　我能感受到小随已经不悦了，不过还好这时候菜已经上来了，都是些清淡的菜品，小随喜欢口味重的菜，他应该是照顾我才点的。

　　“小随，你们画室是一个月有一次假吗？”我问他。

　　他慢慢咀嚼，有气无力的样子：“嗯，差不多是这样，因为时间赶任务重，只能一个月放个一两天。”

　　“那你想不想吃什么，或者想要什么，我下次给你带过来。”

　　他抬头看我，慢慢悠悠地吞下一口饭菜，然后才笑着问我：“想要你，只要你过来就行了。”

　　我没想到他能在有人的时候有意调戏我，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张脸涨红，想要斜着眼睛去看沈傲的反应却又不敢。

　　“你外甥真黏你。”沈傲说。

　　“是，我喜欢我舅舅，当然黏他。”小随说，“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黏着我舅舅。”

　　我没想到小随能这样直接就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解释：“不是的，沈傲他只是——”

　　我听见沈傲放下筷子，低声地笑着：“那肯定是和你一样，喜欢你舅舅了。”

　　“对，啊？”一只筷子掉在地上，没人再动桌上的菜，“对，就是好朋友之间的——”

　　“不是，就是喜欢，没有其他的原因，也无关什么身份。”他说。

　　喜欢。

　　我知道，他说的是爱恋倾心的喜欢。

　　为什么一段好的感情都会变质为爱情的东西，永远都不能止步于友情。

　　我忽然失落，因为我明白，我将会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

　　“沈傲……”

　　“嗯。”

　　“你，是开玩笑的吧？”我想要最后一点机会，来扭转这突如其来的局势。

　　他不接，“没有啊，当然是认真的啊，我不是在追你嘛，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可是我不知道有哪一点值得他去喜欢，我也从没听说过他喜欢男孩，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不明白，因为我们只认识了两个月而已。

　　“哈哈，没什么啦，干嘛那么认真，我也只是说说，不是非得往什么关系发展，像我们现在这样做朋友也很好不是吗？”他还是像我们之间相处时那样用胳膊圈着我的脖子，用拳头锤了我的肩头，就像好兄弟那样。

　　“嗯，是。”我努力笑着，想要缓解气氛，大概是我的演技拙劣，实在是不难让人看出强颜欢笑。

　　“好啦好啦，吃饭啊，对了这个天气这么热，等会我们要去哪玩啊？”沈傲问。

　　小随说：“舅舅，我等会给你开个酒店，下午太阳太烈了，你们在酒店休息一会，晚上再玩。”

　　“好啊。”我说。

　　我知道小随也没有精力，他今天打了好几个哈欠，我猜他都没怎么睡，好不容易休息还要来接待我们。

　　吃完饭后小随付了钱，因为这里离市中心很远，沈傲开了半小时车才到，这时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三个人也都没了精力，就连说话都没力气。

　　于是我们就近开了间酒店，小随要了一间双人房和一间大床房，但在分配上出了问题。

　　“小外甥学习辛苦，自己一间，我们不打扰。”沈傲说。

　　小随哼笑：“你喜欢我舅舅？那肯定不能把你和我舅舅放在一起了吧。”

　　“你说得对，但是我身体不好，如果身边有个人的话会好一些。”

　　“身体不好还敢出来玩？”

　　“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吧。”

　　“那怎么不找家里人出来陪？我舅舅是你的佣人？”

　　“因为阿述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是知心好友。”

　　小随变得沉默，我想过这次旅途没有那么愉快，但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人之间的发展火药味十足，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除了这一次。

　　因为争辩没有结论，最后的结果就是小随和沈傲住双人房，我自己睡大床房。

　　或许最开始开一间三人间也不错。

　　算了，我摇摇头，那样更不敢想象后果。

　　我躺在床上，手机铃声把我惊醒，我接起，是小随打来的电话：“舅舅，开门。”

　　我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你在门外？”

　　“嗯。”

　　我来不及穿拖鞋就跑下床去给他开门，他进门，带着一股烟草的味道，不重，应该只抽了几口就丢了。

　　“小随，你怎么还不——”

　　他将我按在身后的墙上，因为力气太重，后背的肩胛骨撞得疼了，忍不住发出一阵闷哼。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都是疲惫：“舅舅说想我，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

　　他抬头，因为距离太近，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也清晰的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看着他满身的疲惫，我不敢想小随到底一天睡几个小时。

　　他拉着我手，牵着我走到床边，身子顺势压下来，把我整个人推倒在床上，我刚想要挣扎，他就按着我的肩膀让我不要动：“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好……”我没敢再动，任凭他就这样将半个身子压制在我的身上。

　　他低头能看见他的半张脸，他的脸俊美，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半张脸的轮廓起伏，还能看见他的睫毛，很长很浓，我忽然就生出想要伸手碰他的念头，却又不敢赌他是否睡着了没有。

　　但我的手距离他眼睫两寸距离时，他忽然闭眼张口说：“舅舅。”

　　我紧张又害怕，赶忙将手收回，也不知道心跳有没有掩藏好。

　　“怎么了？”我看着天花板，上面有折射的阳光。

　　“你回家吧。”他说。

　　我像是心跳停止一般，甚至忘记了呼吸：“……为什么？”

　　他还是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是平稳地进行，丝毫没有乱过节奏：“我说，你回家吧。”

　　“……为什么？你不想我过来吗？”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僵住了，四肢被牢牢钉死。

　　这是什么意思？小随难道讨厌我了吗？

　　“舅舅，回家吧，不要再过来看我了。”

　　他语气平静，却像尖刀划着我的心口，我鲜血淋淋，但他却浑然不知。

　　“为什么？”我的声音哽咽，拼命忍耐着，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这样的脆弱，“是因为我带沈傲过来了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埋头在颈窝处睡着，直到我听见他缓慢起伏的呼吸，我确定他睡着了。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看着折射的阳光从向东到向西倾斜方向变化着，这是第一次，小随想要推开我。

　　他明明一直都是离不开我的那一个，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产生了想要让我远离他的想法，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形影不离吗？难道我们不是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吗？不是他先喜欢我的吗……

　　我想哭，但更多的是不解，就这样一直到睡着，我都没有想明白。

　　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是有一个答案漂浮着——

　　小随不喜欢我了。

　　他对我没有爱恋之心了。

　　我忽然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变成了黑色，窗外的景色闪着各色的灯光，夜幕降临了。

　　我扭头看去，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我心跳都漏了一拍，我怕他一走就再也见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事实上小随也不可能会出现一走了之这件事，但我就是害怕。

　　我打开手机，上面有很多信息，还有好几条未接电话，基本都是沈傲打来的，中间只夹杂了小随的一条信息。

　　——我回学校了，还有作业要做，不要玩得太晚。

　　其他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