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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一秒,只差一秒就能坠入甜美的梦乡。

      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在头顶上方,易念困倦地想着,昏沉沉重新阖上眼皮。

      “到了,待会再睡。”

      冷冽低沉的声音再度在前方响起,后半句隐隐约约像是在和她商量。

      好吵,到底谁在开着麦克风讲话。

      她有些气闷地睁开眼,

      下一秒,看到脸颊边黑色的运动服面料,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只差从宽阔平直的背上弹起来。

      她掀起罩住视线的雨帽,雨冰冰凉凉打在脸颊,入目之处是标有“永溪”字样的指标牌。

      明白刚刚不是幻听,易念窘迫万分急匆匆下车。

      脚刚落地,被一阵牵引力拽着向前移了几步。

      算是见识了套头连体雨衣有些反人类的设计。

      露在雨衣松紧袖口外面的小半截手指快速解着系在脖颈附近的抽绳,因为绳结过短靠近下巴方向,处于视野盲区,只能凭感觉摸黑解。

      “你这是嫌绳子不够紧?”顾晨豫低沉却有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她佯装没听到话里的嘲笑,低头自顾自继续解着。

      积少成多雨点凝聚成水珠,顺着头顶滑落脸颊,有些睁不开眼。

      “用不用我……”顾晨豫抱臂整暇以待再次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这人的嘴开过光,几乎他话音刚落,同一时间她手上即将解开的绳头穿入另一端,彻底成死结。

      眼睛有些干涩,易念试探扯了绳头,抽缩松紧款的绳子猝不及防往两端迅速收紧。

      “咳咳——”

      易念:……

      顾晨豫:……

      时间静止了一瞬。

      好蠢。

      易念咬了咬下唇,手穿过脖颈与抽绳,隔开一段间隙,对自己感到无语。

      忍着眼里的酸涩,低头勉强看清绳线,视线中一双修长劲瘦的手在她前碰上帽绳。

      呼吸轻轻凝滞了几秒,只见纤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死结中,完全不受限于缠绕繁复的线绳。

      盯了一会,她慢吞吞将视线移开。

      雨滴不缓不急落在两人中间的雨衣外层。

      视线往上,顾晨豫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微微垂落,轮廓在雨中更显深邃,跟高中测验时在讲台垂眸解题的淡漠神色如出一辙。

      嘴角绷直冷冷抿成一条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嘲弄的字眼。

      一大滴水珠滑落,沾到眼睫,她抬眸眨了下眼,再眨一下。

      正在解绳的手指顿了一秒,随即又若无其事继续之前的动作,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快解开了。”顾晨豫冷不丁懒洋洋开口。

      水滴带入的空气被眨走,眼中涩意终于有所缓解。

      听到他说话一时间还有些没听清,在脑中过了一秒。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虽然有些纳闷他这像是回答自己提过问的语气,但还是点点头正要表示感谢。

      抬眸猝不及防直直望向他的眼中,漆黑纯粹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易念干咳一声有些仓皇地偏开头。

      此时绳结完全解开,顾晨豫盯着她藏在雨帽中的微红耳尖,放下手拖长语调慢悠悠道:

      “所以你也不用这么明显的……暗示我。”

      听完噎了一瞬,易念开始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暗示的行为。

      知道他可能误会了自己眨眼的动作,想到这默默收回之前“如出一辙”的评价,这么些年过去,看来他还是有了几分被岁月磨炼过的痕迹。

      比如较之前更多了几分不羁的自信。

      见他勾着嘴角拉开拉链褪下雨衣,她一同摘下雨帽,同时镇静自如回道:

      “意思传递到了就行,不过你也蛮厉害的”顿了顿,继续道:

      “毕竟能从这么直白的明示中听出暗示。”

      顾晨豫嘴角的抽了一下,笑意僵在脸上。

      -

      两人将车停放在村舍的小型广场边上,一路步行走向不算聚居的房屋。

      夜色渐深,这里的村户却依旧灯火通明。

      远远望去零零星星的昏黄灯光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海,过这灯光并不刺眼,经过雨滴洗炼像是在外部蒙了一层轻盈柔软的面纱。

      来之前只知道画师居住在这,但是并不清楚他的具体所处方位,两人决定先找一户人家询问。

      狗吠声渐渐逼近,伴随着河沟里的潺潺雨水声,一户人家逐渐映入眼帘。

      土木构架的房屋,雨水沿着灰青色的瓦顶不断滴落,形成一串串透明的水晶帘子,在没铺地砖的屋檐下砸出一个个凹陷的小圆土坑,同时溅落的水滴再度升起,打湿了半面墙角。

      院落很大,周边没有围墙木门,只用木栅栏象征性地围成一圈,栅栏边种着一大片波斯菊。

      院中的人披着一件棕树皮编织成的蓑衣,手打着一只皮影绘图灯笼,立于香樟树一侧的架子旁,隔着雨幕远远看去像是走近了一幅雨夜古画中。

      “叔叔您好,我们想问一下画这幅画的画师是不是生活在这?”

      易念跟在顾晨豫身后,头上顶着他的黑色运动外套,还没想好上前询问打听的措辞,就见他穿着件单薄宽松的同色系短袖走到院落中,手里拿这皮影画,语气礼貌而自然。

      “你们要干什么?”主人家瞥了眼那幅画,表情称不上友善。

      不知道这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易念正要开口,就见顾晨豫神色自若,完全没有任何被冷脸相待的不耐烦,甚至收起了平时一贯的懒散漫不经心。

      “抱歉我们太唐突了,但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太喜欢这幅画,听说画师的灵感来源于这个村落,亲自体验一下他走过的路。”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自然熟稔,易念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位叔叔辈的男人神色松怔了不少,但开口的话依旧冷硬不近人情。

      “那人早死了,你们跑空了。回吧。”说着拿起一把被雨淋湿的扫帚,不再给他们一个眼神转身就要离开。

      听完这句话,易念蓦然明白过来刚刚顾晨豫为何闭口不提他们前来寻画师的真实目的,耳中回忆起女孩说的脾气古怪,结合他手中打着的灯笼,豁然开朗。

      “这样吗?真是遗憾,感谢告知叔叔您忙,我们先走了。”

      他微微颔首自然地拉过易念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一小段距离,顾晨豫松开手,站定,弓下身看着她:

      “抱歉,刚刚演戏需要。”

      易念另一只手还扶着头上的外套,闻言迟钝了片刻,手心冰冷的温度仿佛仍停留着,握紧又松开,若无其事开口:

      “啊……哦你说这个,没事我能理解。”

      说话间隙,看着他裸露在外线条流畅青筋凸起的手臂,思绪分散了一秒,穿的这么少手心温度不低才奇怪。

      “他就是那位画师对吗?”分神归分神,她依旧没忘记正事,言归正传问道。

      “没错,但从他的态度看来似乎对别人提画非常排斥,要想从他口中询问到有关皮影画文案的信息估计得再想办法。”

      顾晨豫冷静回答着,目光不动声色瞥了眼面前人偷偷靠近,试图将外套遮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动作

      “小伙子你们在这呢,可算追上了。”一声和蔼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

      两人闻声同时回过头,一位身穿紫白相间碎花布衣的妇人垂背歇了会儿气,加快步伐跑到他们面前。

      “阿姨您有什么事吗?”易念见她满脸通红,头上戴顶竹条编织的雨帽,手里还拿着一把闭合状态的雨伞,有些疑惑。

      “哎哟,姑娘,你就是那位明星吧?哦,不对该叫博主是吧。”妇人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手背激动道。

      “那会我们家子涵打电话过来,说一位她最喜欢的博主要来我们这,让我在她叔伯家留意,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碰上了务必好好招待一番。”

      易念听完有些惊奇地和顾晨豫对视了眼。

      从院落中被赶出来正愁从长计议第一步——没有歇脚的地方,未曾料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可以称得上是贵人相助。

      她从妇人手中接过贴心替他们准备的雨伞,感动之余有些受宠若惊,再三道谢:“谢谢阿姨,那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妇人摆摆手,一脸欣喜:“这算什么麻烦,子涵天天在耳边念叨希望能与你见一面呢,现在可算实现这个愿望了,若不是我那会及时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恐怕还要错过了……”

      撑开被雨洗刷得褪色发白的雨伞,跟在身后听着前面絮絮叨叨的声音,心中不禁感慨:

      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身高差距,她得踮起脚高高举着伞才能盖过两人的头,累倒是不觉得,只是不知道距离多久,担心自己走太慢会拖后腿。

      尽力不让雨淋进来,易念调整最佳撑伞方位。

      下一秒

      手中生锈的伞柄被人接过,顾晨豫不声不响靠近,两人手臂几乎碰在一起,运动外套被她放下搁在臂弯中,外面那层已经完全湿透,滴滴答答向地上滴落水珠。

      她侧身仰头,从这个角度对方比她高出一大截,能清晰地看到他流畅的下颌线,鼻梁高挺投出一小片侧影,看着他被雨淋湿的脸颊,她真心实意地开口:

      “我来打就好,你那会骑车挺累的。”

      身旁人脚步没停,微微扭头,眼尾向上一挑,气定神闲瞥向她:“还是我自己上手比较好,我怕自己被淋湿。”

      易念:……那请问刚刚发梢缀着水珠的不以为然的是谁?称一声《皇帝的新雨》倒是也不为过。

      一路过来她没做什么都觉得有些疲惫,何况这人骑了那么久的车加上淋雨只会比他更累。

      易念决定忽略他死要面子嘴硬的傲娇包袱,耐着性子温和提议:

      “我会好好打的,保证不让你淋湿。而且我手一点都不酸。”

      虽然对方可能没那个意思,但她还是选择性补充了一句。

      顾晨豫不露痕迹地将伞往她的方向偏,嘴里却哼哼两声,充满质疑不信任:

      “想什么呢,我这是为了今晚的睡眠质量。”

      说完又闲闲地加上一句,像是强调他这么做的真实原因,彻底掐灭了她脑补其他可能的念头:

      “外套给你是怕你淋湿了生病,最后我还得陪你去上医院。”

      如此而已,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易念一时无言,心中默想这才是最终想要跟她说的吧。

      没了雨伞,她将外套换至另一只手,原来一直放于臂弯的位置被衣服上的水滴浸湿了一片,一路凉到心间。

      完成不让她淋雨的任务,顾晨豫随意从她新换上的外套拿起外套拎在自己手中,又拽又欠解释道:

      “这个现在不需要了,物归原主。”

      -

      约摸走了十多分钟,两人跟着妇人来到她家。一路上雨逐渐变大,即使撑着伞也不时有雨丝飘进来。

      三人走到门口,悬挂于瓦房墙壁上的灯笼随风晃荡,发出微弱的光线。

      妇人率先推开门,跑进屋拿出两条长毛巾,看着两人淋湿的衣服心疼道:

      “快擦擦,待会给你们煮碗姜汤暖暖身。”

      “不用了阿姨,真的,我们擦擦就行。”易念用毛巾吸着衣袖上的水分,连忙拒绝。

      “哎哟,这有什么的,食材都在那,一顺手的事。”

      易念还想再说什么,顾晨豫抬手隔着毛巾轻轻按了下她的手背,摇了摇头。

      “麻烦阿姨了。”他牵起嘴角,点头向妇人道谢,坦率接受对方的好意。

      二十分钟后,两人喝完温热的姜汤,顾晨豫将碗洗净,两人跟随妇人一同上楼。

      来到一间客卧,屋子不算大,但看得出来被人打理得很干净。

      室内家具布置简单陈列整齐,正中间摆有一台沙发,两三把椅子绕一旁的茶柜而放,靠窗边只有孤零零一张木床。

      “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房子小这间是子涵到大城市工作后腾空的,希望你们小两口不要嫌弃。”妇人有些局促地说着,走进去将床上的防尘罩一一揭开。

      “阿姨能收留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易念上前帮忙,替她折叠扯下来的尘套。

      送她到门口,要与她一同下楼,妇人拉过她的手示意她停住,“行了,我自己能拿,你们快洗洗睡吧,衣服我提前放在洗澡间了,虽然是市场上批发买的,但胜在男女同款都是新的,你和你老公早点休息。”

      刚刚没顾得上解释,易念此刻再听被“老公”这两个字震慑得不轻,脸蓦地像煮熟的虾染上红晕,急忙澄清:“阿姨他不是我老公,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

      “闹别扭了是吗,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哪有什么隔夜仇,阿姨我看人可准了,相信阿姨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啊。”顿了一下,突然凑近她神秘兮兮道:

      “那会小伙雨伞都偏向你大半自己没少淋湿,可心疼你了的嘞。”

      “啊……”

      明明都是中文但连在一起,易念头一次有种做高考英语听力的错觉,话在耳边飘进又飘出,都听到了但什么意思,不知道。

      她看着妇人一脸“逃不过我眼睛”的神情抱着东西离开,留在原地呆愣了几秒。

      回过神,她低头盯着鞋尖向前走。

      一双黑色运动鞋出现在视线中。

      易念抬睫,顾晨豫倚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此刻正抱臂气定神闲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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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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