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念》甜桃酱

12、第 12 章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奏了效。

　　易念眼中的热泪逐渐平息，但她感觉脑中仍旧不清醒，呼气吐息炙热滚烫。

　　冰凉的毛巾被放在额头上，一瞬间舒适许多。

　　迷迷糊糊间，温热的掌心覆盖上眼睛，易念的睫毛颤了颤。

　　笼罩在她脸上的阴影撤离消失，手掌停顿几秒后放开，有些灼眼的灯光出现在眼前，但因先前的缓冲适应，她没感觉到刺眼。

　　站在身旁的人离开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飞蚊围绕灯光发出的“滋滋”电流声。

　　晕乎乎即将再次陷入沉睡，一双手抚上肩膀，前后晃醒了她，力道很轻。

　　被拉拽着直起身，头上的毛巾顺势掉落。

　　“嘴张开。”坐在她对面的人声音很低很沉。

　　她脑子迟缓地运转着，没听清但下意识跟着照做，张嘴含住递在嘴边的温度计。

　　顾晨豫换了块毛巾，贴上她额头前，先用手背感知了一下温度。

　　她只感觉又冷又困坐不住，于是没骨头般地软软向后倒，想直接躺平。

　　男人仔细看着手中的温度计，一时没拉住她。

　　床头木板猝不及防传来“咚——”的一声，声音不小，听着就能推断撞击的力度。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秒。

　　再大的瞌睡困乏都被撞到九霄云外，灵魂一瞬出窍，她直愣愣盯着天花板。

　　劲瘦温热的掌心放在她后脑勺，轻轻揉着痛得麻木的部位。

　　“撞傻了？”看不到她一动不动的样子，顾晨豫哂笑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召唤，游离在外的魂魄归位复原。

　　毛巾的物理降温产生效用，易念此刻虽然浑身依旧酸软乏力，但脑中逐渐清明过来。

　　看清上方低头垂眸的人，深谙自己大半夜发烧吵醒这人给她降温的事实，莫名有些窘迫。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一开口，嗓音哑的不像话。

　　“你去休息吧，我吃点药就好了。”

　　一旦恢复清醒的状态，她很难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帮忙，心中总是觉得亏欠了什么，联想到这人睡前还因担心床硬影响睡眠质量的措辞，愧疚感更深。

　　不过话是这样说，但具体上哪找药她心里也没个答案。

　　眼下唯一的信念只有一个：不能再麻烦别人。

　　手撑着床掀开被子，脑中弯弯绕绕计划先下楼看看。

　　被子被压住一角，完全掀不动，她往上拉再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你快去休息吧。”她声音微弱又说了一遍。

　　顾晨豫从刚刚就一直盯着她，对她说的话不赞同也不反抗。

　　她低头手捏着被子一角，想提醒他挪一挪位置，但直接说太生硬，选择用这个方式提醒。

　　“要下床是吗？”

　　顾晨豫像是才反应过来，没起身反而往她面前凑近了点，语气真挚礼貌询问。

　　易念点头。

　　“抱歉挡住你了。”

　　他慢悠悠起身，站到一旁，嘴上道歉，但行动中没有任何愧疚的样子。

　　腿垂落到床沿，易念弯腰去找鞋，索性离她所在的位置不远。

　　正要伸手去够，突然诡异地发现明明近在咫尺的鞋忽然长脚，跑出更远的距离。

　　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再看去，鞋又回归到原位。

　　这次来的匆忙，她随意穿了双帆布鞋，当时买的时候看中的就是它反繁复满是设计感的鞋带，而不巧的是，偏偏这小众的设计眼下给她系鞋带出门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手指在鞋带间穿梭系结，折腾了一会，总算打理好，准备去换另一边。

　　刚放下手。

　　毫无情面可言的，鞋带都来不及多等一秒全然松开，忙活半天前功尽弃。

　　头一直保持低垂，全身力量中心转移到颈周，见到失败的成果，她有些气闷，忍住后颈的酸痛，将腰弯得更低，仔细端详。

　　修长白皙的手握住她的脚踝，太过突然，易念心中一惊，忍不住往后靠想要挣脱。

　　正是如此猛一抬头，脑门差点撞上顾晨豫的鼻梁。

　　他半蹲在地上，感受到她的后退，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不容置喙地拿起她没穿的那只鞋。

　　“照你这么个系法，估计到明晚也出不了门，我要早点休息，帮你这次。”

　　顾晨豫一面替她穿着鞋，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穿好鞋，她道了声谢，拉开门走出去。

　　扶着护栏一步步挪下楼梯，每往下走一步身后亦步亦趋传来一样的节奏声。

　　没那么多心思管后面，她直接走到院中。

　　雨已经停了，但地面上依旧潮湿一片，能明显感到气温的骤降，她冻的一个哆嗦。

　　在出门直接去找诊所与重新折返询问可能已经睡下的人哪里买药的纠结中，易念分神想着加不加外套的问题。

　　每次到这种时候，她又开始悔恨自己拧巴回避的性格。

　　明明有请人帮忙的机会，最省时省事的办法，但她就是开不了求助的口，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经常绕一圈后却依旧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帮忙。

　　肩后突然搭上了一件厚羊羔绒外套，随即衣上的帽子一同被扣在头上，顷刻间浑身像是扎进了温暖的棉花堆。

　　“你不是睡了吗？”她扶正帽子，看向身后的人。

　　“对，所以现在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梦游。”顾晨豫气定神闲答。

　　看着这人面不改色的忽悠，她很想说一句自己是烧高了，不是烧傻了。

　　不过还是忍住没说，改口道谢：

　　“谢谢你给我游来的衣服，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做得到的一定帮你。”

　　转念一想，既然这人说在梦游，是不是该配合他当下的设定，顿了一下，又说：“帮你在梦中实现。”

　　顾晨豫笑容凝了一下，几步走到她身前，背对着她弯下腰：“现在想尽快到诊所，这个要求能给实现不？”

　　易念看着面挺拔结实的背，犹豫了一会，见他保持这个动作不变，轻轻攀上。

　　一路上不知走到了哪，顾晨豫背着她步子迈的很稳，闻着衣料上淡淡的皂香，意识逐渐混沌，闭上眼前，再次向他说了今晚重复过无数次的“谢谢”。

　　顾晨豫脚步未停，走的毫不费力，语调凉凉：“道不完的谢，以后干脆叫你‘谢老板’得了”

　　易念还没完全睡着，双手交叠松松勾着他的脖颈。

　　闻言，皱了皱眉小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蟹老板”？不要，我喜欢的是派大仙。”

　　月光透过层层重叠密布的乌云，洋洋洒洒倾泻下来，照亮两人行走在山林路径中的身影。

　　-

　　“输这瓶时病人嘴里可能会有苦涩的感觉，属于正常现象，控制速度不要滴得太快。”

　　卫生院中，护士撕下标签，换上新的吊瓶嘱咐道。

　　往上掖了下盖在易念身上的毛毯，顾晨豫听完向护士点头。

　　偌大的输液室里除了他们，只有一个小女孩。

　　看了会身边人熟睡的面容，再往上扫了眼缓慢匀速降落的点滴，他起身外出走向那会进门时匆匆购买毛毯的便利店。

　　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一进门，看到百无聊赖的老板娘对着部恐怖电影昏昏欲睡，电脑连着蓝牙音箱，整个屋里响着夸张尖锐的电影音效。

　　快速选完一袋零食，走到收银台，目光瞥见一次性毛毯顺手拿了件。

　　低头掏出手机，神色淡漠。

　　老板娘脸盯着屏幕，书上握着收款仪一件件扫描商品。

　　“一百二十九。”说话时不经意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视线顿时黏住，两眼放光，感叹这建模般的骨相，见这么大一袋偏甜口的零食：

　　“帅哥这是买给女朋友的？挺会疼人啊。”

　　顾晨豫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沉稳又疏离，闻言答了句：

　　“不是女朋友。”

　　店主有些怔愣，试探问：“那是……男朋友？”

　　顾晨豫没过多解释，留下一句“正在追”，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心中不禁感慨一句死丫头命真好。

　　-

　　因为便利店的这小段插曲，顾晨回到医院的时间晚了些。

　　走进输液室，发现易念已经醒了。

　　扎着针的手规规矩矩平搭在座椅扶手上，正歪头和一旁的小女孩小声嘀咕着什么。

　　“你去哪了？”易念抬头问。

　　医生配的针水完全对症下药，她脸色不再像刚刚那般苍白，浑身的力量逐渐回拢，看上去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顾晨豫手里提着购物袋，懒洋洋走到她身边：“你打呼的声音太大，我出去找找清静。”

　　假装没听到他话里的揶揄，易念余光瞄着他解开零食袋的样子，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找清静一路找到零食货架上去了？

　　她面色不改，泰然自洽的语气回复：“抱歉，我的呼噜声吵到你的眼睛了。”

　　顾晨豫懒洋洋赞同地“昂”了一声。

　　“噗嗤——”

　　一旁一直安静的小女孩捂嘴笑出声。

　　两人一同转过头看去。

　　小女孩年纪不大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刚刚易念和她聊天时得知她是因为吃错东西犯了肠胃炎，爷爷送她来的医院，但是从她吊上针水后就不知所踪。

　　顾晨豫抽出纸巾垫在靠窗边的柜台上，将袋子放了上去。

　　转过身，走到小女孩身边，抬手从输液杆中褪出她已输到颈口所剩无几的吊瓶。

　　“走吧，小妹妹。”

　　这间输液室里没有安装输液进度提示铃，只能在旁陪护的家属去配药室告知护士，或是直接像这样拎瓶去换。

　　两人很快回来，女孩爬上座椅后不高兴地跟易念说自己还需要输三瓶才能回家。

　　顾晨豫没岔入两人听起来无聊事实上的确无聊的碎碎念，到窗边拧开水龙头洗手消毒。

　　“姐姐，刚刚哥哥说你打呼是骗你的。”女孩用自认为音量很低的悄悄话向易念打小报告。

　　“你怎么知道的？”易念配合问。

　　“你睡觉压根没有声音，而且他一直都在旁边盯着药水呢，可耐心了。”

　　易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站在窗边十级洁癖的人终于洗净擦干手，听完率先嘶了一声。

　　拆开一次性毛毯走过去，盖在女孩身上，懒懒对她道：

　　“差不多行了啊小话痨。”

　　女孩秒懂般点点头，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做了个缝合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