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美人鱼上岸了》漫浪星

4、第4章

　　丁白薇缓缓走近，踩过水时发出滴答声。

　　人鱼瞳孔变细，随着她接近肉眼可见地警惕起来，掩藏在水下的手指逐渐变得锋利尖锐。

　　即使身处“陌生”环境，但是生物体内的攻击性是与生俱来的。

　　人鱼微微张开嘴唇，露出尖细的獠牙。

　　丁白薇没有受到此“威胁”，慢慢地在对方跟前蹲下。

　　她伸出手放在对方额前，轻轻地拨开了发丝，艾憬神情微怔，注意着她的动作变化。

　　一滴水珠在半空中凝结，从艾憬的另一边脸侧擦过。

　　水珠晶莹剔透，倒映出两人的脸孔，还有周围瞬间定格住的水珠，连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艾憬从对方眼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内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倏然间像是占据了所有感官。

　　想……拥抱她。

　　当艾憬身体逐渐颤抖时，丁白薇适时地收回目光，随口问：

　　“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好吗？”

　　艾憬眼底的攻击性已经消失，她抱紧自己双膝，这时候才像是恍然回到现实。

　　她的双手撑着地板，矜持地瞥丁白薇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我饿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丁白薇的膝盖上。

　　因为半跪着而有些发红，显得肌肤更加的脆弱不堪，这就是她以往印象中毫无威胁的人类。

　　丁白薇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而是从善如流地出去叫餐。

　　至少艾憬意识正常，没有彻底变回一条凶残的人鱼。

　　如果说与之单独相处不怕，那基本上算是骗人，但是她和艾憬从前朝夕相处，实在是太熟悉了。

　　等待晚餐的时间较长，丁白薇就拿一块小蛋糕给艾憬垫肚子。

　　她刚刚拿起来，就看到旁边掉落了一张卡片。

　　一串电话号码，一个潦草的署名。

　　——唐。

　　丁白薇没有在意，而是转身走进了浴室。

　　看着艾憬慢吞吞地吃小蛋糕，她忍不住开口问：

　　“现在可以说了吗？”

　　艾憬睫毛如蝴蝶羽翼般，半垂着的时候显得很无辜，然而眼尾过于锋利细长，又容易给人清冷寡欲的感觉。

　　她优雅地吃完，修长的手指轻抹唇瓣。

　　“你现在已经猜到了吧……我靠吃‘药’抑制人鱼的形态。”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哀伤，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鱼尾沉默不语。

　　曾经这条尾巴是那么的漂亮，可惜成了她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其中的那一丝遗憾不甘，艾憬只能深深藏在心里，她知道即便说出来也只是自取其辱。

　　丁白薇不禁皱起眉头，面前的鱼尾光泽暗淡，仿佛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人鱼可以变幻双腿，但是无法长期保持人类形态。

　　不管是持续地吃药，还是努力适应人类社会，艾憬所承受的痛苦远比她想象的大。

　　丁白薇难以抑制地心疼，鼻尖莫名发酸，她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说：

　　“可是，当时我亲眼看你中枪了。”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身前，被白发遮挡住了。

　　艾憬默然不语，气氛顿时戛然而止。

　　门口有人敲门。

　　丁白薇见她没有异常，于是转身去取餐了。

　　她点了一份清淡的米粥。

　　艾憬表情管理有一瞬间的缺失，她目光略带嫌弃，说：

　　“每天都吃这些，我没胃口。”

　　“噗嗤。”

　　丁白薇见她难得表露情绪，忍不住莞尔。

　　“笑什么？”艾憬抬头看她，眸光冷冷道。

　　然后，唇边就递过来勺子。

　　丁白薇笑盈盈地看着她。

　　吃人嘴短。

　　艾憬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接着顺从地张开嘴含着。

　　这短暂安静的时间里，莫名透出几分温馨。

　　艾憬睫毛微微颤抖，她想起了几年前，跟丁白薇在人鱼岛上的难忘时光。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无法释怀，应该只有面前唯一的……丁白薇。

　　她的心脏在颤抖，粥的气味也变得香甜起来。

　　丁白薇喂了粥之后，人鱼看上去总算好多了。

　　不过，看上去还是不爱搭理自己。

　　她斟酌着语气，说：

　　“你现在的身份特殊，不能长时间与外界隔绝联系……对了，刚才宣姐让你回电话。”

　　艾憬藏在水下的手指收紧，眼里也清明了许多。

　　“没关系，三天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丁白薇点了点头，“既然这样，还是有个人在旁边陪你比较好，我会跟公司请假……”

　　“谢谢你。”艾憬终于露出了微笑，“这次你帮了我，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说着，艾憬请求丁白薇拿来药瓶。

　　丁白薇紧攥着药瓶，问：“一定要吃吗？”

　　她平时的状态就很憔悴，最有可能就是吃这类特殊药物导致。

　　艾憬满脸不在乎，道：

　　“嗯，这能让我加快恢复的速度。”

　　这次突然“变回来”，是因为这两天事务繁忙，加上再见到丁白薇，忘记了吃药时间。

　　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

　　“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艾憬吃药的动作一顿，目光幽幽看着她，然后才装作没听到仰头吞下药片。

　　丁白薇叹息一声，把手机递到对方面前。

　　艾憬跟宣易聊了一会儿，语气上完全没有破绽。

　　这个过程没有瞒着丁白薇，她也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让艾憬准备参加后天剧组的开播发布会。

　　艾憬面不改色地答应，然后没有闲聊就挂了电话。

　　这个消息不太妙，让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

　　夜色渐深，温度骤降。

　　丁白薇算着时间差不多，就从床上下来，走进了浴室。

　　据艾憬的习性来说，她其实更喜欢在浴缸里睡觉，没有人知道这位顶流女星有着这样的“癖好”。

　　艾憬果然睡着了。

　　丁白薇放轻了脚步声，再次来到了她面前。

　　艾憬半卧在宽阔的浴缸里，肩膀上覆盖着类似盔甲的坚硬鳞片，如流云般漫过一层，一路蔓延着胸前。

　　她记得中枪的位置……是在这里。

　　丁白薇眼神过于专注，下意识用指腹触碰左锁骨下方的位置。

　　她只是轻轻地接触，上面的鳞片就消失了，显现出一片白皙嫩滑的肌肤，以及一颗晃眼的朱砂痣。

　　丁白薇指尖轻轻颤了颤，然后如触电般收了回来。

　　没有任何伤疤。

　　此时，一个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

　　分别前的某一个夏夜里，她们曾许下愿望：再见到彼此的时候，一定还是在这座岛上。

　　所以……只是那偶然的一句话，艾憬就自己留下来五年？

　　她觉得心口发闷，于是转过身离开了。

　　黑暗的浴室里，美人鱼倏地睁开了眼睛，幽蓝色的光芒似璀璨的星子，又如万籁俱寂时浮出湖面的危险生物。

　　硕大的鱼尾从鱼缸边缘滑出，尾鳍在地板的水里留下一行浅浅的痕迹。

　　酒店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客厅里，悄无声息的生物出现在沙发前，丁白薇正侧过身子熟睡，因为白日的疲劳眼下微微泛青。

　　修长湿滑的手指放在她的脖颈上，尖利的“利爪”能轻易撕碎猎物，此刻在这薄薄的肌肤上留恋。

　　艾憬的手指慢慢往下，最后尖利的手指抵在她的心口上。

　　“你……真的有心吗？”她有些出神，不禁低低地呢喃。

　　兴许是周遭气温突然变冷，丁白薇打了个哈欠，艾憬的手指突然僵硬在半空，直到看到对方翻了个身。

　　她深深看了丁白薇半晌，最后俯下身帮其掖了掖被子。

　　次日天亮。

　　丁白薇醒来后觉得脖子痒，可是照了照镜子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低头发现地板上多了一道水痕。

　　一路从浴室的方向蔓延出来，又从分叉口到了厨房，此时厨房里一片狼藉，各种肉类盒子被打开，活像是遭了劫。

　　丁白薇：“……”

　　她连忙跑回了浴室，却见艾憬老神在在地坐着。

　　艾憬正在闭目养神，肤色苍白，唇瓣染着不正常的红，看上去精神状态比她强多了。

　　“你醒了？”

　　明明早就察觉她醒来，但是艾憬还是故意这么问。

　　“昨晚，你去过厨房？”丁白薇犹豫着问。

　　“嗯。”

　　丁白薇和她对视了一眼，几乎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我准备早餐一起吃，真是可惜了。”

　　“……”艾憬沉默了一瞬，转过头说：“我不爱吃。”

　　她们从前在一起，丁白薇无聊的时候就爱下厨，就算是胃口很刁的人鱼也有称赞不绝的时刻。

　　“好吧。”

　　丁白薇略有些遗憾，然后当真自顾自去吃早餐了。

　　艾憬：“……”

　　早饭过后，宣易打电话过来。

　　艾憬幽幽注视着丁白薇的背影，随手按下了免提，接着对面的声音差点把她手机吓掉。

　　“艾憬——你最近心态不对啊！要抓紧振作起来！！”

　　艾憬不悦地皱眉，“什么？”

　　“你说说，自从遇到丁白薇，你做成过什么事情，天天因为她出神心伤以为我不知道？？”

　　客厅里，丁白薇吃饭暂停，握着筷子动作都变慢了。

　　“……”

　　“你到底有什么事？”艾憬语气变得不善，冷声道。

　　“啊，你别生气……”宣易顿时态度软下来，说：

　　“你还记得冯导吧，中午一起去吃顿饭，还有其他朋友在场……丁白薇也在呢。”

　　艾憬皱着眉头，不禁握紧了手机。

　　挂了电话后，气氛顿时有点凝滞。

　　“你跟冯导是什么关系？”

　　丁白薇已经收拾完毕，挎上包准备出门。

　　她梳了梳额前刘海，分神回道：

　　“阿曼曾经是冯导的学生，这次应该是她引荐了我，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打好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