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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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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阿荼毫不犹豫尝了一口,眼睛瞬间熠亮。
“好喝!”
南景笑道:“好喝就多喝点。”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这一只奶牛,足够他们这几天喝到撑了。
只不过单纯喝兽奶也不是长久之计,南景喝了口热腾腾的鲜牛奶,在心中慢慢地想,眼下形势,能暂时填饱肚子已是不易,一步步来吧。
面前的石锅中呈乳白色,带着些微发黄的液体逐渐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香味。
粟白喉咙不由自主地轻轻滚了几下。
哞哞兽的奶水不能喝,这是整个亚午平原都知道的常识。
粟白曾经见过部落里饿极了的老兽人喝完哞哞兽的奶水后,很快就病了,不停地咳嗽,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部落的长辈曾经提醒过他,这个东西不能喝。
但,粟白迟疑了一下。
他见到的那个老兽人,他喝的兽奶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放入石锅里烧开,味道闻起来和面前的也不太一样。
粟白很饿,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什么正经的食物。
他是巨兽人,哪怕还没有成年,对于食物的需求也远比亚兽人多上很多。
这些日子下来,其他亚兽人吃不饱,粟白只会更饿,甚至是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饥饿当中。
雪季食物紧缺,乌桓部落只给他们这些干活的兽人几口就能吃完的果子。
再不吃东西,用不了几天,他便会像其他饿了很久的兽人一样,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反正都是死。
比起前这几天受不了饿,啃脏兮兮的雪水,挖永远也吃不饱的根茎和用难吃的土填肚子,却越来越饿,胃里越来越难受……
不如试试面前的兽奶,也许真的能吃呢?就算不能也没什么差别了。
粟白轻轻咽了咽口水,小心用叶片盛起鲜奶,低头喝了一口,温暖的兽奶滑进喉口,当即便难以克制地用力吞咽起来。
对于几个很久没有吃什么东西的两个小兽人来说,今晚这样温热香甜的兽奶,不仅是他们这些日子下来,吃过最好的食物,还让身体整个都暖和起来。
火光摇曳的山洞内,不时可以听见兽人的吞咽食物的声音。
南景加着柴,一遍又一遍地烧着火,通过高温,祛除生奶中的细菌。
喝完温热的牛奶,逐渐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只有真正饿过的人才知道挨饿的滋味,南景克制地没有让自己和两个小兽人吃太饱。
毕竟长时间没有吃什么东西,第一次吃太多并不利于脏器消化,身体健康。
喝完牛奶,阿荼忍不住头点头打起了哈欠,和南景小声说自己困了。南景摸摸他的头道那就睡吧。
有兄长在,阿荼安心地幻成兽型,变作一只巴掌大小的长尾灰狐,团成一个小球,不多时便在兄长怀里沉沉睡去。
雪季太冷,变作人形后,没有暖和的兽皮,难以在这样的低温下睡着。
粟白很快也变成了一只体型中等的金雕,在干草铺成的简陋的地面上找了个角落也睡着了。
南景没有变作兽形,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哪个种族的兽人。
他和阿荼并非同一个大父,而是亚父来到亚午平原时肚子里就有的孩子。
因此不会和随了大父的阿荼一样,兽型是一只灰狐,不过要是刚好随了他们亚父的话,那也可能是一只基特羊。
这个世界无论是体型娇小,负责采集和生育的亚兽人,还是体型巨大,负责捕猎的巨兽人,都会在从亚父将他们生出来后的七天内,变幻出兽型。
但南景是个例外。
他一直长到现在十六七岁,都无法变幻出兽型。
能在人形和兽型中相互变幻,被视做兽神的恩赐,而自始至终,只能以人形生活,无法变出兽型的南景也被部落的人称作怪胎。
更有族中大巫预言,南景是个灾星,将会成为未来毁灭整个大陆的亡洛奇。
这样的一个无双亲扶持的亚兽人,在敌视他的部落里会有怎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阿荼与他相依为命,陪伴着他,不允许任何人说自己兄长的坏话。
南景不怎么困,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进入睡梦中。
明天起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外面风呼呼刮着,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漏风的草棚中渗进来。
南景抱着灰色小狐狸,穿着薄薄的兽皮,在火堆旁慢慢闭上眼睛。
然而更加麻烦的是,南景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发烧了。
南景昏昏沉沉的,身上盖着干草,视野混沌不清,隐约听见耳边有两个低低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发现自己发烧后,南景心觉不妙。
这里没有特效药,好在两个小兽人听了他的话,挖了些雪块,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勉强帮他通过物理温度,把身体温度降下去好几回。
这高烧来势汹汹,南景很快陷入了昏睡,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很久,隐约能听见一个低低的稚嫩声音不断地喊着自己,还小心地给他喂了热水。
也许是他烧得实在太严重,又或者是因为对方隐约间让他十分熟悉,令他心中升不起一丝防备的念头,南景悉数喝了下去。
第二天起来,南景睁开眼,摸了摸额头,身体终于基本不发热了,但更深的疲惫和虚浮无力感却涌上全身。
草棚中空空荡荡,外面两个小兽人背着南景,似是怕把他吵醒,低声说着什么。
南景看着外面两个小兽人,没有发现自己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他们围在火堆旁,睡在干草上。
南景穿着单薄的兽皮,发着烧,不知不觉熬过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寒冷的夜晚。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
这里没有计时的东西,只能凭日出日落计算时间,但雪季天气基本都是阴沉沉的,太阳很多天才会出现一次。
兽人们只能按照天色,大致推断出现在是什么时间。
南景用手撑着地面,正准备坐起身,却见外面阿荼听见动静,立马转过身,见他醒了,忙捧着一块冰跑进草棚里。
“哥哥,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荼被兄长突然生病给吓坏了,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兽人在雪季一旦生病,如果身边没有大巫,很容易病死。
南景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在做什么?”
阿荼眼睛亮起来,“白哥哥找到几颗辣根,说雪季发热用这个煮汤就能好。我们在外面准备多凿些冰煮辣汤给你喝。”
……辣汤?
那是什么?
此时粟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用树皮兜着的植物根茎,南景望去,心中不由惊诧——竟然是生姜!
不过不是新鲜的姜,而是储存许久的干姜。想起昨晚自己被喂下的热水,南景反应过来,看来自己烧能退应该与这姜汤有很大关系。
在兄弟俩如出一辙温和的目光下,粟白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脑袋。
低声道,“这是以前大巫埋在昨天那个洞里的药,大巫说雪季身体如果发热病了用这个煮水喝就能好。”
南景望着他:“这药很珍贵。”
粟白摇了摇头,“没什么珍不珍贵的。”
洞里只剩下几颗这晒干的小小根茎,哪怕是用来填肚子,也不够两口吃的,阿荼帮过他,与其让他因为哥哥病死而伤心,不如试试看喝了有没有用。
在今早前,粟白是这么想的,而早上到外面用石头凿了很久的雪后,粟白却不知不觉反应过来。
比起自己带给对方的根茎,他给自己喝的兽奶也许更珍贵。
自己喝了哞哞兽的兽奶后,不仅身体没有出现什么症状,反而浑身更有力量了——这说明对方说的是对的,这的确是很好的“食物”。
南景问他,“你昨晚又回到昨天山洞找了这些姜的?”
原来这个叫姜吗?
小少年轻轻点头。
南景笑了笑,温和并且认真地对他道,“辛苦你了。多谢。”
南景没有因为小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就忽视对方此行的危险性。
山洞并不在这座山上,哪怕是在晚上,路上也随时可能遇到乌幻部落的人。
粟白本可以不管他是不是会死,但最后还是找来了这生姜,不论如何,自己都该承他这份情。
南景面上的笑容与昨晚对待弟弟伙伴的礼节性友善似乎有所不同,两者当然都很好,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粟白有些手足无措,绷着脸,镇定地摇了摇头,“……不辛苦。”
南景没说什么,只是将这份雪中送炭的善举记在了心里。
草棚里的柴烧得很快,然而南景一扫眼,却发现棚子里已经堆了比昨晚还多的柴。
问了之后才发现,这些都是两个小兽人趁着天色不太亮,在这附近捡回来的。
阿荼在他身边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我们今天还喝兽奶吗?”
见两个小孩一脸口水直流地望着自己,南景不由失笑,道:“喝!”
阿荼欢呼一声,粟白脸上也露出些许期待。
三人和昨晚一样,煮起了兽奶,对于两个天天吃不饱的小兽人来说,如果不是还困在乌桓部落里,这日子,简直以前无数个雪季还要快乐。
吃饱后,南景坐着休息了会儿,恢复了点力气,便不打算浪费时间,准备去山上到处找找看有没有酸果子能采。
这个时节几乎看不见什么果子,有的也只剩下酸到连兽人都不吃,又小又酸还不好找的果子。
听南景说是要找酸果子,粟白抬眸看了看眨巴眨巴眼睛,从地面干草堆里摸出七八颗青色小果子的阿荼。
阿荼小声道,“哥哥,你说的是这个吗?”
南景:“?”
他手上的这些果子是从哪来的?
阿荼乖巧地道:“山里捡的,白哥哥说这个可以吃。”他就统统都捡回来了。
只是不好吃,粟白在心里默默地想,准确地说是连兽人都能被酸倒,鬣狗都不吃……
他说完,却见小伙伴一听能吃两个字,立即竖着耳朵高高兴兴地捡了回来。
小巨兽人见状把话都吞回肚子里,也跟着沉默地努力捡了起来。
南景还能说什么?
制作奶酪的方法刻在他脑子里,新鲜的牛奶和酸果子都有了。
当然是争取尽量在这几天,争分夺秒多做些便于携带和保存的奶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