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樾醒的时候,龙北嘉已经起来了,坐在一边的美人塌上安静看书。 是海亚姆的《鲁拜集》,他专门留意了,后来特意去找了那本书来看过,借阅记录的前一位就是她。 在图书馆寻找她曾经借阅过的书来读,也是他靠近她的一种方式。 但是她哪里来的书?贺樾有些疑惑的看向她那个小巧的手包。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龙北嘉表面收拾实则演示的把书收进包里,问他:“还想再睡会吗?饿不饿?” “几点了?你早上没课?” “有,翘了。” “我也……我还是第一次翘课。怎么不叫我?” “我也是没翘过,我跟老师很熟,我没去她肯定知道。”龙北嘉耸了耸肩,自我安慰道:“但是我也飞不回去不是吗,难得睡个好觉。” 两人吃过早餐,返程由贺樾开车。 上高速时,他连上蓝牙放起了歌,龙北嘉以为这是他不想聊天的意思,一路上便没说话,安静的看路。 下高速过卡口排队的时候,贺樾总算找到机会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不解的问:“你怎么不说话?心情还是不好?” 什么叫“还是”?龙北嘉一愣,问:“怎么这么说?” “昨天看你在车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哦,昨天……是因为我室友给我消息说,我另一位室友也退了宿舍。” 贺樾已经耳闻了那件事,问:“是不是那个家长大闹宿舍的室友?为什么也退了宿舍?” 龙北嘉张了张嘴,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 狭窄的空间里塞满了鼓噪的摇滚乐声,却寂静而空旷。龙北嘉垂眼看向车机,男歌手宛如嘶吼却吐字清晰的唱着: Last night I fell apart, Choked on my drunken heart, I may be worthless without you, I'll never decide to replace you, Amen, the worst is behind us now. 一丝奇怪的念头在心头模模糊糊的出现,又被风吹散。 “说是休学了。”她犹犹豫豫的继续道:“寒假的时候,她给我留言,说很抱歉没有守护好我的秘密,说她以为她……母亲是信得过的人……我看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这个世界告别,所以我报警了。” 那天她问第一句“在不在”的时候,龙北嘉看到了,但没回,因为那天王鹏飞去了她那里。她伺候好他,一动不动的假寐,直到确定他睡熟了才悄悄起来,最后一条留言已经是半个小时前了。 那个女孩拉拉杂杂、语无伦次的跟她解释了她母亲找过来的前因后果。 她十岁那年父母离婚,之后由母亲带大。离婚的源头是她的父亲出轨,所以她的母亲恨透了破坏家庭的小三和渣男。 但其实那个姑娘和她父亲以及她的后妈那边关系也还不错,她理解她的母亲,也理解她的父亲,他们失败的婚姻属于日积月累,第三者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无意间和她的母亲提到寝室里的龙北嘉,在母亲严令禁止她和龙北嘉来往的时候,帮龙北嘉说了两句话,引发了她母亲的激烈反应。 那天以后,龙北嘉回避了,没再回过寝室。但这个敏感的女孩却觉得,知道这个事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别样的色彩。 在开学前和母亲聊到这个事的时候,抱怨中无意间话题扯到了她父亲那边,她母亲十分激动的指责她是白眼狼,母女俩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她越想越难受,把所有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以为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就能把一切都交代了。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我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车里的乐声来到两首歌的交叉点,空气静的像要凝固了,贺樾感觉龙北嘉不太稳定的声音和气息像两根细细的丝线缠在他心上,逐渐收紧到让他也喘不过气来。 短短几秒过的如此漫长,歌曲播到下一首,歌手随着简单的吉他声唱道: I’ve been waiting here for hours, Yeah I really love you so. 他伸出手,握住龙北嘉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