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羽》湘涫

4、太阳

　　“还行吧。”谌映把桌子上的书拿起来合上，然后往里一推。

　　程耀撑在他椅子后面，低头，刚好跟把头仰上来的谌映对视。

　　“………”两人就那么瞅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直到谌映把头低下来，站起身，把椅子推进桌子里，然后自己爬上床，程耀才悠悠来了一句，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无所谓啊，你问呗。”

　　“你为什么会留长发？”这是程耀憋在心里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今天终于能问出来。

　　谌映稍微愣了会儿。他愣神这一小会，程耀也抓着床旁边的护栏踩着梯子两下蹬上来。

　　实中男生宿舍的床一列的话中间是没有东西挡着的，也就是说如果两个大男生脚对脚睡那么半夜就有可能踹到对方，但都一个宿舍的了，谁也没嫌弃谁。

　　程耀撑着床往谌映那边凑了凑，虽然动作已经很轻，但床还是晃晃悠悠，差不多凑到两张床分界处，他才停下。谌映在自己床上靠墙盘腿坐着，跟程耀还有点距离。

　　“嗯就是觉得好看才留的吧。”谌映的语气松了点儿，但并不自然，仿佛刻意的这样。

　　“只是因为，好看吗？”程耀有点小心翼翼的问。

　　谌映却很自然地说：“当然啊，不然我留它干嘛，每次洗头还怪麻烦的这么长。”程耀张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谌映紧接着就说：“我困了，睡了。”说完就把枕头拿过来放在两张床分界线的自己这边。

　　躺下，被子被堆到旁边。还没入秋，所以晚上睡觉仍有些燥热，谌映就把被子堆到一边，半夜冷了再自己拽过来盖上。

　　——

　　早上六点整，寝室里的大喇叭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谌映勉强坐起来清醒了一会，刚好音乐前奏结束，开始歌词部分，

　　“金戈铁马的边塞诗，声声诉衷情……”

　　听到这，谌映干脆又钻回被子里，等它结束。

　　《绿旋风》将近播了一分钟，终于被人掐掉，紧接着就是他们校长雄厚的声音，“咳，亲爱的同学们，已经是新的一天了，美好的一天就从早读开始吧，请同学们三十分钟后到教室早读，加油！”

　　“…………”

　　校长的发言结束，谌映就感觉身后有人戳自己，回头一看，发现程耀举着一只手，半握拳，

　　“同桌，加油。”

　　谌映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也把手半握拳举过去，两个拳头碰了一下，谌映扯出今天第一个笑脸，“加油，同桌。”

　　段池和徐未然没在寝室，可能早就走了。

　　他们俩也收拾收拾往食堂赶。但是到了食堂才发现，一个窗口的人比一个窗口多，谌映还在想要不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应付一下，就听到一个巨大的声音从食堂门口传来，

　　“谌哥！您的早餐来了！”

　　一回头，就看到邵壬举着个大喇叭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半天也没瞅着自己。

　　于是他快步朝门口走去，身上蹭蹭冒冷气，而这位冷气制造机旁边的是跟他格格不入还笑盈盈的程耀。

　　食堂里的学生都自动给他俩让出一条路，看看邵壬又看看谌映，神情复杂。

　　“。”邵壬一下把喇叭闭了，藏到身后，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是还在冒热气的包子和一碗粥。

　　“你这喇叭从哪整的？整这玩意干嘛，你家沦落了要去菜市场卖菜了吗。”谌映满脸都是问号。

　　“这个啊，给我老婶儿买的，昨天晚上说今天来学校的时候顺道帮她买了，结果我刚才一去她那菜店，人儿都没在，我寻思那我就先带来吧。刚才在外头把我声音录进去了，没想到还成好使的。”

　　谌映：“……”

　　三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谌映坐到里面靠着窗户的位置，邵壬习惯性坐他对面，程耀也很自然的坐在谌映旁边。

　　谌映啃包子，程耀一边喝粥一边啃包子，而邵壬在摆弄他的大喇叭。

　　——

　　早读期间，谌映敷衍的跟着同学们一块读课文，虽然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但当他们语文老师一进来看到后门那个长发男生在看书，就已经很欣慰了。

　　下课铃响，谌映像没骨头一样往桌子上一趴，邵壬招呼他去厕所都不去。

　　“这么坐一节课好累啊，我瘫了。”

　　谌映：“下节物理老头的课，我不想听。”

　　程耀：“那你就睡觉。”

　　谌映：“我甚至不想待在教室里。算了我自己出去待一节课吧。”

　　“你”程耀叹口气，“可是这样的话回头他还是会找你去办公室的。”

　　“他估计都懒得管我了，也就咱们班谭归还管着点我。”

　　“我先走了，一会上课就走不了了。”

　　物理老头进来时只淡淡瞥了一眼班级后门，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站到讲台上开始讲课。

　　旁边少了个睡觉的人就感觉空荡荡的，一节课程耀也没怎么听，就在下面自己做题。毕竟老师现在讲的这些他早就会了。

　　谌映这边，其他人逃课都是去网吧打游戏或者去篮球场打球，他却拐进一条胡同，进了一家看起来很旧的面馆，这会儿面馆里还没人，只有老板娘在后厨忙活。

　　“刘姨！我来了！”

　　后厨里叮楞咣啷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头发被盘起来，脸上隐隐已经有了几条皱纹。

　　刘姨笑盈盈的迎上来，“哎呀，小映来了，快坐快坐，你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弄。”

　　谌映只有这个时候才露出自然的笑容，“不用麻烦了，我就来看看您。”

　　“你们高二昨天刚开学是吧，这会学校不是上课呢吗，你又逃课啊。”

　　谌映：“没事，这节课不重要。”

　　刘姨：“那不重要也不能逃课啊，你这样可不行。”

　　谌映：“那我保证以后尽量少逃课。”

　　刘姨不屑，“你怎么不保证不逃了呢。”

　　“这个真做不到啊。”

　　两人随便唠了会儿嗑，谌映看眼时间快下课了，于是站起身跟刘姨道别。

　　回学校的路上，他收到一条微信，邵壬发来的，

　　［邵壬：谌哥，学神加你微信了，记得同意啊。］

　　果然，联系人那里有一个小红点，点进去赫然出现的就是最上面一条好友申请，

　　“［太阳emoji］

　　我是群聊‘高二（八）班’的程耀。”

　　程耀的微信名是太阳的emoji，头像也是太阳的Q版图片，纯白色的背景。

　　谌映刚同意好友申请，对方立马发来一条消息，

　　［太阳：你快回来了吗？］

　　［言甚：在路上。现在不是还没下课吗，你怎么看的手机？］

　　［太阳：物理老头出去了，让我看纪律 微笑jpg.］

　　［言甚：哦，我马上进教学楼了，准备好迎接你的同桌吧。］

　　［太阳：好。］

　　谌映趴到教室后门，慢慢打开门准备给程耀来一个“惊喜”，但他忘了，这个门……

　　“吱呀吱呀——”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的很突兀，前排同学都转过头往他这边看，谌映冷脸一个个看过去，前面同学才悠悠把头转回去。

　　“物理老头说什么了吗？”

　　程耀：“他只往这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谌映：“哦，估计是都不想管我了。”

　　说完他就拿出习题开始唰唰唰，程耀轻轻探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你平时都不听课，这些题是怎么做上的？”

　　谌哥写字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他反问道：“你也不听啊，怎么也能做上？”

　　程耀：“我早就学过了。”

　　谌映：“我也是之前学过的啊。”

　　他确实学过，但学校进度马上就要赶上以前自学的部分了。所以再过两天，谌映还是要跟老师的进度，又要回到两年前的那种状态了。

　　说完后程耀惊了一下，转念又想到了什么，“我之前有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你的入学成绩。”他顿了顿，而后继续说，“是从高一上开始不学的么？”

　　因为那年，谌映家里出了一件让他开始堕落的事。

　　“嗯。”他不想在这方面过多解释，嗯嗯啊啊就跟程耀敷衍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邵壬招呼他出去吃麻辣烫，谌映给拒了，冷冷丢下一句“我吃不了辣”就跟程耀一块去吃食堂，队伍排的很长，两人光排队就排十分钟，吃饭时没有邵壬那张嘴老叭叭，他们十分钟就把饭吃完了。

　　回教室，这会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班里只有还沉迷于题海中的学霸和一部分在教室里小声唠嗑的女生。

　　谌映想先看看教材，但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书早就被他扔家里柜子了。

　　“……”他转头低声问程耀：“同桌，你把你教科书借我用一下，谢了。”

　　然后他看见程耀明显呆了一秒。“我好像，没带。”

　　听完谌映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没带书？？？？”

　　程耀一脸淡定，“嗯，我现在用不着，就放家里了。”

　　“我靠，我知道你是学神，但没想到这么神，都直接脱离课本了？”

　　“嗯。要不我把我的笔记给你看吧，跟书上差不了多少。”程耀说着就从桌壳里面拿出一本上面带着个月亮背景是纯黑色的笔记本，递给谌映。

　　“我去。”谌映把笔记本拿过来，很厚的一本。左瞧瞧右瞧瞧，然后小心翼翼翻开，映入眼帘的是满篇满篇的知识点，书面很简洁，红黑蓝三个颜色分工明确，让人一目了然。字体很工整，就像程耀这个人一样，规规矩矩的。

　　翻了一会，他抬头问谌映，“你还需要记这么详细的笔记吗？”

　　程耀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很自然回答道：“这是后期的巩固，上课时我都简记。”说着又拿出一本纯白色背景上面有一个太阳图案的笔记本，翻开给谌映看。

　　果然，太阳笔记本上只有简练的几个字，重点直接用红笔随便圈起来，字体也偏草，跟月亮笔记本截然相反。而且厚度相对来说也比月亮笔记本薄。

　　虽然在谌映眼中他们才认识两天，但他发现，程耀这人似乎特别喜欢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