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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孟婆的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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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之地丰都,鬼城,内有一“名山”,奈何桥便处半山腰。
半山腰处,红雾弥漫,血淋淋的忘川河水映出非同寻常的桥拱,和桥中央的卿城。
透过静若平地的水面,卿城看到自己刚来到此的那时。
孟婆搅着锅底,永远在呢喃:“桥分三层,善者上层,劣者下层,善恶兼半则步中层。”
“下层通者得窥河面,于漫长之桥路易被水中妖魔兽蛊惑,使展现劣者生前罪恶,使其不备,吞入江中,化为困兽,若成了困兽能力扁弱,便会失力顺流而下到十八层妖魔塔,被妖兽鬼怪吞噬,永不超生。”
呢喃中,舀了一碗递给她。
而身后的下层,惊叫连绵不绝,孟婆熟视无睹。
丰都旧名巴子别都(酆都),俗称鬼城,鬼都。内有哼哈祠、天子殿、奈河桥、黄泉路、望乡台、药王殿,阎罗殿,阴阳界,十八层地狱等阴地。
卿城就位于阴阳阁十八层妖塔顶层。
卿城缓步下至奈何桥边,立足黄河路边缘,红艳艳的河水水面红雾漫漫,近观而去,依稀辨认得出各种妖魔。
“久违,卿城。”
有人影自桥边显现,一席婚服,刺绣锦华,金冠霞帔,腰系良玉,此女年若尚小,肤若凝脂,娇艳魅人,嗓音若啾,便是孟婆。缓缓从红雾浮出,拘礼步往卿城。
“确是久违。孟姜女。”
孟婆抬眼一扫:“小女闻言.........”
“是。”
“想必是来喝汤的,何物兑换?”
“你需要什么。”
“我要,你给吗?”
“......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孟婆莞尔珊笑,向着卿城贴近:“过誉,上神亦是如此,初始只道他安好,彼时不也期望多做工,多得机遇,盼与其长相守,皆为心中的那道光罢了,神光大人。”
“时不我待。”
卿城截断孟婆的话。
孟婆潸然指道。
“一成神力。”
卿城怔了一下,僵在原地。
孟姜女不苟言笑:“我只要一成,便予你两碗,袁天罡于三万载前下架冥界,我与他相处甚欢,可许你一次称骨算命。只要你一成神力。”
“…………”
卿城歪歪头,似是游神,似是回绝。
眼瞻卿城无所表示,孟姜女袖袍下动了动,归平后有甚惶恐:“得于上神多次垂青,许孟姜此次破例,若下次上神仍愿光顾,不收取任何报酬!”
卿城思索一瞬,轻摇慢晃着:“本尊乃上神神光,虽法力已消耗甚高,但只一成神力也足以使一厉鬼成仙。昔日你要去物什,虽难必达,但此次一成神力,过哉。”
孟婆聆近言尾,神情恍惚,越发驻足不住,竟扑通跪拜起势。
“神光!孟姜求您!往日一直寻求保守方法,可近日得了一个可迅速寻得魂魄归属的法子,若范郎为人或畜或仙灵便可寻得!但是那人要的神力颇深,可小女早期交易过多,根本拿不出!孟姜给不起!而您已然找回他!求您帮帮孟姜!”
孟姜女匍匐在地,掌心朝上。
卿城疑惑,自孟姜女成了孟婆,便因怕丈夫生前犯了杀戮被忘川妖兽卷入,朝复一朝的踏入忘川河,次次重伤,次次不悔。一次着了魔,竟想去十八层妖塔寻觅。得亏卿城将她拉出,不然……
但她这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法子,而这法子又怎的需要如此之深厚的神力。
卿城:“你从何处得来这个法子?”
孟姜女祈势昂首:“鬼市,子时三刻,有一雌狐,只待一刻钟!”
卿城烦闷:“鬼市虽延安治理,但贿赂污秽之事多了去,怎能轻信。”
孟婆重重磕礼:“上神!这是孟姜的机遇!孟姜面对所有骂言都可诟如不闻,事关心上人!劳烦上神帮帮孟姜!许孟姜不懂得君那边的礼节,但孟姜愿做任何事,哪怕以后伴随上神身侧也万愿不辞!”
良久。
卿城长呼出气。
“许。”
求取到此字,孟婆泣不成声,不知喜极而泣还是悲鸣失去自由。
卿城记得,现代管这个叫恋爱脑,呵,她自己也是,笑不得别人。爱河是世上人会游水也逃不出的河,有人独伐木舟,等待救援,或精卫填海,少有成功。有人因爱生鱼尾,与伴侣畅游爱河,分离则亡。逃离爱河,则需掏心剥皮。
卿城抬手,汇聚神力于指尖,孟婆发间的钗便脱落,飘向卿城,指尖的神力分散,复又凝聚发钗,待毕,执手中。
卿城:“一碗先前你给的那汤,一碗忘忧汤。”
“好”
卿城背过身去,示意孟婆。
“速速送达。”
孟婆起身,拘首行礼。
“孟婆得令。”
一刻钟后。
地界————阴阳阁
卿城于宝座上支着头,没有丝带系眸,盲目的瞳孔仍有神采,稍显木讷,但反出的光却稍带彩头。她头戴银白束冠,横穿束冠的簪头两侧飘着拖地的金银丝带,一身金和银制袍裙,看不出哪个朝代的服制。
挥动另一只手,掌中现出一只镶金边,雕风霞的碗,坐在主座上晃晃悠悠碗中不知何物的血红之水。
“岁月如流……终究还是扛不住……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得道,得君捞明月,缀首成朝阳……”
卿城下座,脚踏平地,灼烧再燃目不尽。
“得道君已死!心穷力气竭。”
卿城举手与目齐平,手中还捏着那只碗。
卿城:“忘忧不忘君,君已系我忧……忘忧渡我生,我待君再逢。半生缘道半缘殇,前世之情前世结。”
卿城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平输出来。
“不可贪迷...不可重心,淮……”
“此畏何作?”
子书墓年自阁内虚空显现,闻见她所作之忧愁,故问之。瞧见她的样扮,眼神茫乱,觉着呆傻又怜人,忍不住去看。
突然,卿城扭向他,心虚的他又将眼神暼向一边。
子书墓年:“为何听道如此凄苦,使之听不得去。”
“故是因为……”
卿城顿了下,又出了神,忆起往事。
因为是写的我们。
墓年:“嗯?”
卿城垂眸,冷漠至极:“忘记了。疯言疯语罢了。”
墓年:“扯谎。”
卿城视不见,把眼神飘向别处:“就是忘记了。”
子书墓年还想说什么,但身边香味甚久他不得不注意。
墓年:“何物如此淳香,好似昔日常见。”
卿城:“是……”
卿城正准备找理由,再被打断。
墓年:“你的发冠好生熟悉……”
卿城再克制不住:“多言!”
可又转念酌思,他还年少,这个年纪,本应多乐善言。
可墓年,却真的没有再回话。
“发冠……是与故人曾常戴之作一对,香……”
卿城抬起忘忧汤,虚眸一灌而尽。
“该是我走的地界多了,染上哪里的气味了……”
子书墓年:“刚巧要去寻你,便去孟婆庄,结果听闻你去了孟婆桥,但还是晚了一步,又闻你到了药王殿寻袁天罡,到了时却发现袁天罡重伤不已,正被各路妖魔医救。发生了何事?”
卿城听见他的话,越听越呼吸越急促起来。
他居然可以在冥界四处游荡,且极快的来回切换地点……他的神力正在随着元神的找回而急剧恢复,速度恐人。恐我控他之法器撑不了多长时限了……
墓年:“卿城?总是游神,可有不适?”
卿城:“无碍,寻我作甚?”
“阁外为何如此春光照人?”
卿城:“............不知。”
卿城换言道:“此次执念过于猛烈,本尊尚未恢复,你且莫去,我为你寻得另一执念,方得志。”
墓年:“若是放弃的这缕执念恰好有元神呢?”
卿城:“待我神力恢复,即可前去般若寺寻出。”
“可……”
唰——
卿城提袖,转身背对着他。似是忆起事来。
卿城:“淮安。”
墓年:“吾......我在!”
猛然被唤,子书墓年吊起神来。
卿城寻到他的声音,微微侧身,头随着耳朵歪向声源,浅浅笑着,很是愉悦的样子。
墓年不解,但又觉出什么。
“你可在笑?”
卿城笑着:“不是。”
墓年开心起来,银白的发色下显得没有瞳孔的黑色眼珠更加诡异。
“分明就是……”
卿城怔了怔神,似乎愉悦极了。
卿城:“嗯......”
一刻钟前。
卿城随着孟婆来到药王殿主堂。
见到了现届药王——修刹。
身高八尺有余,一袭白衣,白发,紫瞳,恍若仙者。
(因刻度不同,为统一度量,于本文八尺代指180CM左右,七尺≈170CM,六尺≈160CM,九尺≈190CM)
卿城见了他,喜笑颜开,却笑的渗人,开口暴击:“呵呵,还没死呢。修刹。”
侍仆见言有人直呼药王真名,却不敢上前,立在原地浑身冷汗。
药王眯笑着眼:“等你来杀我呀。”
“呵呵,那你可等不到了,来杀你的另有其人。”
药王温和无措,慢条斯理道:“那个女人成不了仙,更别说神了,怎么杀我呢?哈哈。神光大人成神只是个例,修到现在也是运气。”
卿城冷笑道:“运气......所以成神啊,而不是魔......而且还是弑神才坐上王这个位子。”
修刹僵了脸,却不敢撕破脸。
修刹:“贵驾何事呀?”
孟婆上前:“袁天罡。”
修刹退半步侧过身,摊手示意。
“请。”
他摊手时,两步外升起空洞,不知通往何处。
卿城命孟婆原地等候,独自前往。
跨入虚空,卿城直步坚决,不一会儿,前头就有了光亮。
出来时,正是房内,出口对面即是茶桌。袁天罡一席国师袍衣坐在茶桌前,为两杯满上茶水,搁于对面一杯,自己拎起另一杯抿了一口。
卿城笑起来:“这神力……没有用错,得见袁先生为我斟茶,实乃荣幸。”
卿城坐于袁天罡桌对面,正欲开口。
袁天罡抬手制止。
“不必多言。我知你忙于何事,无空品茶。老夫告诉你,你与他无可能,即便你救了他,你们也无法相守。”
话罢,卿城早已由悠转恐,满面焦容,失神低语。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行吗......”
这一语使卿城险些崩溃,维持理智,询问起来:“为何无法相守?出了何事!”
袁天罡:“实不相瞒,老夫只算到你会来寻我以及你的问题,并未算得结果。你的将来被一股神力挡着,老夫告诉你的,是从中摸索到一线,从而推理出来的。”
闻言,卿城的眼睛明亮起来。
“此话说明我们还是有可能的!”
袁天罡摇摇头:“不知。但依那缕缘来讲,即使有可能,也绝对要体会剥皮抽筋之痛,至于结果……不从得知。”
“我还有一成神力!用我的神力去突破!以我神光,不管是谁都能穿透!”
袁天罡笑到:“黄口小儿,还太年少。自老夫从凡间走一遭而来,多少妖魔鬼怪仙神求算,初始不懂得规矩,遇人便不想得罪,实则老夫也只是他们活这么多年的一个乐趣罢了。他们几乎早就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了……他们早就活够了。”
卿城不懂袁天罡想说什么。
袁天罡手指拨算。
“罢了,你听不进的。你本就虚弱,老夫且出半成力量助你,还要你出半成是因为要探寻的是你的将来,有你的气息辅助,会更轻松些。”
卿城应了。
但她知道不对劲,这一路来,太顺利了,若说修刹的通碟是他身上有她下的封印,孟婆的请求是为了心上人,那袁天罡呢,即使他算到她来找他,以他生前称骨算命的国师地位,也不该如此轻松的就告诉她答案,更不该贡出自己的法力来。
既他与孟婆交好,应早就算出孟婆能否寻到结果,若能,卿城也不必要费劲在塔内等候执念,直接随着孟婆的方法到凡间带回了。若否,孟婆又怎能够甘愿终生做阶下囚也要借得神力。
可她没办法,她太想知道后面的事情,她经不住那个诱惑。
结果就是,在和袁天罡施法时,她感受到袁天罡一直在向自己输送内力,企图将神力传给她。
她想问袁天罡这是何意,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接受。
“噗呃……”
卿城终于得感知,明眸便见自己一身血迹。
袁天罡血咳不止,溅到她身上。
卿城目睹,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袁天罡:“算不出……算不出啊!你走吧,走吧!”
袁天罡连着卿城衣袖抓起她的手,全力一甩。
随后,自己便被传送回了阁内。
惊魂未定之时,她袖中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竹简……不,骨简。是袁天罡塞进的。
简上无字。
卿城割破手指,试图解开莫须有的封印。
可是没开。
又注入神力,无解。
卿城不知此畏何意,不知如何解简,惆怅一番,寻不出解法,决定还是先把衣裳换了吧,上面这么多血渍……
血渍……袁天罡的血。
卿城把骨简印到身上的血迹上。
果然,换成他的血,骨简碎了,重新组成了,一把称。
这不是……他的法器。
卿城疑惑时,袁天罡的幻影出现。
“卿城。”
一切来的太快,快到卿城已经有些惶恐,眉头一锁。
袁天罡:“自我老夫来到冥界,听闻你的故事后,便称骨算了一次,你的将来模糊不清,摇晃不定!为了抹去迷雾,老夫一直试图解开封印,后来发现,是他下的封印,准确的来说,不是封印,是救赎,神妖灵魔等六界能否平行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你现在还无法理解老夫的话,你和他的将来,原本是命中注定分裂开来,但是他先算到了,所以,他用了九成神力,把两个分裂的世界黏合,消除裂缝。”
听到这里,卿城情绪高涨起来,眼神充满对事件的渴望:“还有呢!”
袁天罡:“你记住,你能拿到这把称,说明我已经活不了了。”
卿城:“...啊......”
疑问之语还未出口,卿城便想到,既然要破坏六界平衡,必然先杀先知者,以免暴露。
“有人施法模糊了老夫的命数,使之偏差,直到走投无路才得知自己已无退路,且那些人正在使用法力解开他的封印,破坏你们拯救六界的途径!老夫求解到的唯一方法,在于你,所以老夫偷偷为你输送神力,如果不出意外,在被发现时,至少能让你恢复自身五成神力。”
卿城回神:
对,我现在,感受到了,七成神力。视物已经不需要消耗神力。
卿城:“事关六界!天帝不管吗!”
袁天罡无奈道:“天帝早已隐退,他对这个事当然是有法,可命数中,若你们撑得过去,他便无需行动。”
卿城愣神。
这意思分明就是......我们拼死可解,解不了了,天帝才出手......可我神力只有几成,怎斗得过......
“既然天帝有能力解决,那些人为何还要行事!”
袁天罡:“因为那些人了解到回溯之法,待他们寻到,天帝行动也来不及了。而先知者被控,无人得以上报,闭关中的天帝也无法接收。请你务必‘保管使用’妥当!这法器可祝你回……”
话未了,不知何人施法,毙了这个幻影。
卿城此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一切有多么公之于众。
卿城整理思绪,从最开始来到阴阳阁,她做的最多的事,是交易。次次交易都耗掉她不少精力和神力。这也是导致她一直攒不住精力恢复神力的原因。此次原本恢复了一点,准备与子书墓年一同前往这一重大执念,可去为墓年讨汤时却出了这事,耗掉自己一成神力。袁天罡明面上也是抛砖引玉要自己的神力,所有人似乎,都不想她本人参与执念之事。
为什么?
只能是因为,怕她发现什么。
这样,她就更要去了。
可当务之急,是不能把神力给孟婆了。
于是,在喝了忘忧汤,别过子书墓年,她让孟婆领着她,去鬼市。
孟婆一路轻飘飘的,好似丢了魂一样失神。
因为她对孟婆说:“本尊也想同那只雌狐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