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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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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清嘉一身素色绀衣入宫。
前脚刚迈进午门,就听到了议论纷纷。
无非就是什么,“他真的敢回来!”、“哪来的脸啊!”之类的指摘。
偶尔竟然穿插了两句,“这白巘果真是样貌不俗。”之类的话,倒显得格外突兀。
他不在乎,各家见解不同他无从干涉。
真要是在乎了,倒显得他小家子气。
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似的,冷着一张脸往宫中走。
仍就是面冠如玉,仍旧是翩翩公子,但是神情有些冷。
待入到殿中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陆九安。
陆九安虽然站在一□□头接耳的大臣中间,但他站的挺直,倒显得格格不入。
而还有的什么袁大人、谭大人,也算是熟面孔。
不过却没有一人来跟白清嘉搭话。
在他周围,像是什么禁地一般,无人踏足。
“封郑守为陪戎校尉,官九品。
封孙章之为宣节校尉,官八品。
……
封陈尚为昭武将军,官五品。
封白巘……“话音未落。
“禀皇上,臣认为,白巘尚不足封,望皇上三思。当时那场火,足足烧了两天。至今那凤阳宫仍是一片焦墟。若不是白鹤书私结宛氏,怎会让这局面至此。这战,在五年前就该停了。”
“请皇上三思啊。”众人附着梁太师。
赵子瑜看着下面跪着的一众大臣,和神情疏冷的白清嘉。
人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但是已时隔多年未见,他觉得白清嘉有些变了。
他也不知此番他为何进京,自己又该如何封他。
他一向是赏罚分明,但在这一众大臣下。若是封了,虽说是名副其实,但在白巘的身份下,那他就是念及旧日私情,执意行事。
若是不封,于他自己而言,那是有违规矩,违了自己定下的律令。
况且白巘此番实有大功,该赏。
赵子瑜左右为难。
“禀皇上,依臣看来,前些日子豫州灾情,工部大多官员外调。不如先派白清嘉去工部任职,也不至于让您为难。
“而后等着审呼赫的结果出来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或许只是建议,又或许是想把白清嘉从呼赫这个案子里先撇开。
“我要亲自审呼赫。”他也不想退让。
“皇上,万万不可啊。”后面一众附和之声。
局面再一次僵持,赵子瑜头疼。
白清嘉逮着呼赫不肯放手,而朝中有些人是不想让他审。
陆九安上前正欲说什么,被拉住了。
在这朝堂上,他代表的是陆家,也是身不由己。
最终,白清嘉退了一步。
由他和刑部的人一起审,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经刑部的人眼下。
赵子瑜如卸重负,梁太师似乎心有不满。
总之,结果是大家都没得到什么好。
不过对白清嘉来说,只要让他审,他就有一百个法子问出他想要的。
“喵~”这时,后面突然窜出来一只周身雪白的猫。
赵子瑜连忙吩咐近侍下去捉猫。
而这猫灵活的避过来捉它的人,三下两下跳到了殿前。
白清嘉刚好起身,抬眼,目光便和冰蓝色的瞳子正对着。
映入白清嘉眼中的是一只白猫,雪白的毛,蓝色的眼睛。白猫看起来有些瘦,样子有些焉着。
猫颈上有一个铃铛,是一个镂空的银铃,上面还有一颗白玉珠,温润的糯种配雕花莲纹,像是一朵含苞的莲。
一人一猫都未动。
趁着时,侍卫一下扑上去话,
白猫被抓住了,然后送到后殿。
递到了屏风后的人手上,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白猫的毛。
一边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今儿我一个不留意没看住它。它估计是冷清久了,看这儿热闹,就往这儿来了。”
说罢,抱着猫走了,只剩下那道剪影渐渐变小。
庭上无一动静。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只有白清嘉,神情冷地看着前方不知何处。
“退朝吧。“赵子瑜边摆着手,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今日真是……
皇后抱着猫慢慢走着,“小凤,这宫里要热闹起来了。”
“喵~”像是在回应她一样。
在这诺大空旷的殿中,这声猫叫格外清晰。
白清嘉出了殿,身旁一丈无人。
所有人似乎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神色如常。
下雪了。
初春的雪最是恼人,不成片,一落到衣上便熔了,洇了。
白清嘉找了个檐下避着。
另一边三三两两过来几个人,想必也是准备避一避。但看到白清嘉,便神情一变,转头走了。
白清嘉冷着一张脸,也走了。
突然头上投过一道阴影,“怎么不避了,这雪越下越大了。”
陆九安撑着一把伞,走到他旁边。
但白清嘉看到他,满脑子都是他自己说的那句烂话。
像是被噎住了,抑或是他怕自己又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
他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人走着,另一个人打着伞。
看到他们,旁边有人不知又在议论着什么。
白清嘉没有去听,只是控制着自己的速度慢慢走着,像是为了后面的人能跟得上。
他其实想问陆九安为什么不避着他。
但他似乎觉得,说出来就太残忍了。
对如今真正孤身一人的白清嘉太残忍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一路送到沉苑门口,那人方才离开。
天南在园中逗猫,看到白清嘉回来连忙把茶沏上。
白清嘉没喝,打了把伞又去出门了。
边走边捋着今天发生的事。
这梁太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在于自己作对。
此前他却从未听过这一人物,也不知道究竟何人。
他沿着镜湖走着,前面依稀可见飞虹桥。
犹豫再三,白清嘉还是向桥上走去。
翠楼果然是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灯火通明的酒楼,和周围的白墙相比显得有些突兀,五颜六色的灯和装饰,显得十分俗气。
好像叫什么盛京酒楼。
立在镜湖边,白清嘉往对岸看去。
对岸是一连串的宅子,但大多也破败不堪。
白墙已露出了黑色的内部,墙面也有了不少裂缝,各种植物在那里生根发芽,成为了那里的主人。
而最高的那楼,栏槛像是凝固的血色,兴许它之前也曾是朱红的。
他只掠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白清嘉看不到的是,在那楼最顶上的悬梁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铃铛。
银铃却没有发黑,像是有人擦拭。
只有最右边的靠竹林的地方还有人住,当年那几家却是也只剩他们一家了。
他又像是在自嘲。
他没有再看,直直往楼外楼走。
过去他一贯是认为楼外楼这地方,除了味道还行,但和翠楼相比少了几分风雅的趣味在里面。
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的东西了。
里面大多是沉闷的包厢,并不似翠楼那样,朝着镜湖敞着,晚风能吹过每个人的酒盏。
按照记忆点了几个菜后,白清嘉吃的食不知味。
看来如今就连味道,也不行了。
随意吃了几口,他又去街上逛了逛。
没剩什么记忆中的东西了。
“白…公子?”突然被叫住,他有些愕然。
来了盛京三五天了,统共也没听到几个人叫他。
他转身看去,是一个女子,脸上有了些岁月的风霜。依稀从记忆里辨认出来,他有些恍惚的开口,“姝姐?”
“果然是白公子,来吃面。”说着便招呼白清嘉坐下。
这是有一个孩子来他身边,给他端了一杯水,他说了声谢谢。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从那年后,没多久我爹也死了。
畅春园也关门以后,那边就更没什么人了的,生意不景气。
然后我就嫁人了,现在跟着他又在这边卖面。
从前的老主顾是很难见到了。“
白清嘉盯着那个小孩,没有答话。
面端上来了,清汤挂面,汤底的味道还是一样。
姝站在旁边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复,于是他开口道,“好吃,还是和以前一个味。”
听到这话,对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白公子说笑了。
“想来,过了这么些年还不变的东西,除了这边,就只有你们了吧。
“想你和陆公子,容貌看起来还是像过去一般。
“像我们这些人,嫁人之后,正日为生计忙碌,早已不似昨天咯。”
说罢似乎有些怀念地摸了摸脸上,但是手中粗糙的触感无时无刻提醒着她的变化。
“那个陆公子?”
“就之前你还带来一起吃过面的,陆二公子。
“他还来了好几次,第一次是我还在花街那边的时候。
“还告诉我,要是看到那几家有人回去,记得给他说。
“自你们走后,那块哪还有什么人哦。
“当时我都准备走了,生意没法做,我就这样告诉他。
“然后他吃了一碗面。
“接着就是前几个月的事了,他不知怎么又找到了这,来吃面。”
白清嘉静静听完了,没有说话。
他在记忆中搜索着,关于他带陆九安来这里的事。
只是四五载,但他已觉得很多年过去了。
那些像是白公子的记忆,与他关系不大。
但姝说他没变,他还是白公子吗?
是也不是。
一碗面吃过,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有。
他起身告辞。
姝只是叫他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