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别来》李鱼子

19、第 19 章

　　农学好难，期中题给他弄不会了。

　　他自己不在意，但是不太敢让崔叔叔知道，难为情，想他当初决定专业时多么兴高采烈，唉——

　　这份成绩很快被抛之脑后，因为他收到了赵莅哥的信。

　　某人已经激动坏了，恨不得马上走遍京城列出个景点123。他赵莅哥现在在和朋友做生意，开了一间瓦片厂，打算迁个分厂来京城，也许就在几个月后。

　　“赵莅哥真是厉害。”

　　年叔把京城和周边的名胜资料打印厚厚一摞纸，他就抱着研究，想自己排个名出来。

　　崔箫池带着小孩逛了几个公园，在商场爬上爬下，由着他尽兴。

　　小县城的商场于田曾经望而生畏，而京城的商场大太多、豪华太多，纯白的地板，金黄的门面，金黄的扶杆，整个就像一个巨型的大金笼子。他放不开自己的手脚，只能不停走缓解紧张焦灼，顺便摸清楼层通道。

　　少年和男人原是并肩走，因为某人不老实，好奇心大，脑袋转的停不下来，结果鼻尖结结实实磕在男人肩头，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男人轻拧眉，扳过少年的脸，伸手揉揉少年的鼻子，一点点擦去泪珠，自觉退后半步。

　　逛得久了，小孩的身体累了，不停打呵欠。于田眼花头晕，差点就地表演平地摔，他慌乱中紧紧捏着男人的手，站在原地醒脑。

　　黑色车辆的车窗关得严实，于田想多看看两边大楼和路况，他两只手和一张脸紧紧贴在车窗上，眼珠滴溜溜的转。

　　身后伸来一双大手，把他带离车窗，帮他把车窗半降，到一条街就给他介绍，看见一座高楼就给他指。

　　回到小楼时已经是傍晚，客厅飘出丝丝奶香味，甜滋滋的。于田闲不住，主动加入阿姨的阵营，他弯腰看烤箱，控挡为烤蛋糕，甜香气化成实质钻入鼻孔。

　　于田突然有些迷茫，他问阿姨是不是崔叔叔生日到了，阿姨也不清楚。年叔像幽灵一样钻到厨房门口，眼神慈爱的看着他：“少爷说小田上个生日没来得及过，要在来年生日前补上个蛋糕。”

　　老人说完给他个眼神，意思是男人在楼上，不让说的。

　　眼睛里突然涌出一股泪意，于田感觉烤箱里的蛋糕冒着硕大金光。

　　阿姨洗了两个水果，回头就看见少年盯着烤箱面无表情流泪，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却是亮晶晶的。她哎呦一声，赶紧检查少年的手，没烫伤，松了一口气。还是怕少年待在厨房受伤，软声让他到外面候着，蛋糕好了就抬出去。

　　少年乖乖出去了，客厅除了年叔没有别人，他往楼上走去，抬起的手滞在空中，门从里面开了。男人双手正在解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抬眸静静看少年，站在门内不动声色。

　　泪水干了，形成一道道泪痕粘在脸上，黏糊糊的。于田眨眨眼，抬脚往前走了一大步，额头停在离男人嘴唇几厘米的地方。

　　他仰起斑驳的脸，“......蛋糕快要烤好了，我想要自己摆水果，还要尝试挤奶油，可以吗，叔叔？”

　　男人略微弯腰，冷硬的脸凑到少年面前，挺直的鼻尖擦过小花脸，屡屡热气从侧脸钻入衣领，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衣服下摆，身体紧绷。

　　崔箫池说好。

　　厨房马上被一大一小霸占了，阿姨只得出来收拾桌子。

　　于田摸手中冰凉的奶油，自信的往蛋糕上一挤，“啪”的一声，地上多了一滩不明物体。

　　他无措的向崔叔叔求助。崔箫池接过奶油，没成功，挤出来的奶油直接把蛋糕面敷住。

　　男人还在黑脸，于田拿一把干净的锅铲把奶油推平，拍拍崔箫池的手，意思是再接再厉。

　　两人胡弄一通，水果摆得倒是不错，弄出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小蛋糕。

　　年叔没眼看这两人一身的奶油和水果色调，默默地进厨房。本来以为会是一片狼藉，没想到桌台上和地上已经简单收拾过，肯定是小田的功劳，他家少爷没这么优秀的家务能力。

　　好吧，实际上，少年太过沉迷于摆弄蛋糕，崔箫池只能硬着一张脸给他擦屁股，管家还是不够了解他家少爷啊。

　　客厅的灯光为黑暗让了一步，十八颗小蜡烛的火焰明明灭灭，少年捧着脸，嘴巴一张一合，舌头染上五光十色，他在说，谢谢。

　　快乐到想哭，所以他说谢谢，不是客气、感恩，而是在这一刻，他很喜欢。

　　男人接过少年切下的第一块蛋糕，他抹下一块奶油，指腹轻轻涂在少年的唇上。看着少年怔愣的模样，他从温热的唇的一角慢慢擦到另一角，再旁若无人的添干净指腹，淡然的吃蛋糕。

　　于田感觉自己要死了，不然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他不顾沾了水果奶油的手，一把盖住自己的胸腔，想要压下这不断回荡在骨头里的心跳声。

　　糊里糊涂地吹完蜡烛，年叔从厨房出来开灯，于田的手还搭在胸口，一脸茫然，他的心跳怎么减不下去呢。

　　下午的咖啡厅人少，窗边零散的坐着几个人。萧易人模狗样的坐着，拿着手机一副办正事的样，实际上在热火朝天的打游戏。

　　一杯浓郁的咖啡端上来，苦味缓缓蔓延。少年拿过桌上的白糖，舀一勺加进去搅拌。

　　“哎呀，赢了！”萧易把手机放在桌上，端起咖啡往嘴里送。于田来不及提醒，手忙脚乱的扯几张纸。

　　果然，一口咖啡横空喷出，对面的人呼呼哈气，一脸史样。

　　匆匆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少年端凉水递给他。

　　萧易扳开嘴，“快给我看看，舌头是不是肿了？”

　　于田摇摇头。

　　“那怎么这么疼。”萧易龇牙咧嘴。

　　对面的人紧绷着一张脸，不会是在担心自责吧，萧易想，我又不怪他，待会儿不会哇哇大哭吧，我都还没什么疼痛表示呢。

　　然后，于田忍不住了，笑声闷闷的传出来，他一把捂住嘴，眼睛弯弯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妈的，原来这疼还有对面人幸灾乐祸的原因，萧易气不活了。

　　朋友生气的代价是掏钱包，于田看看咖啡，价格死贵，他受到的伤害一点儿不比萧易少。

　　崔箫池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回来的时间很短，吃个晚饭就走。他把花交给阿姨，提着袋子上楼。

　　一个玩偶被放在床上，床边已经有了一小排，由小个的动物玩偶和植物玩偶组成。

　　于田把玩偶们从中间拨开，把床上的塞进去。只要崔箫池回来就会带回一个，总有一天会放不下，到时候就好拒绝了吧。

　　“我让人收拾间屋里出来，以后就把玩偶放进去。”男人眼睛微眯，视线落在蹲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像有读心术似的。不管了，顺其自然吧。

　　一丝丝凉意从后腰处渗入，于田一拉，把缩上去的衣摆扯下来。

　　男人淡淡移开了目光，他很想咬点什么，包里有烟，是他没兴趣了。

　　少年起身从前面走过，到饭点了。

　　他轻蹙着眉看向身后的人：“叔叔，抽烟不好的，抽很多更不好了。”

　　“嗯。”叔叔已经在尝试戒烟了，这是一个耗时费力的大工程。

　　“不过也不用急。”于田头一点一点的，“戒烟很难，从每天少抽一点到一点不抽少则也要一两年吧。”

　　崔箫池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还要有其他的代替品，协助戒烟。”

　　“啊？”他刚才没想到这个，“好像是吃糖可以吧。”

　　没有人回答，他想要个答案，“是不是，崔叔叔？”

　　“看个人需求。”

　　“......好吧。”

　　小楼其实是一栋别墅，他之前还不知道这个词。

　　萧易是个富二代，说要带他去他家别墅看看，美名其曰长点儿见识。于田很心动，他只听说过富二代，这还是第一次明确见到，看萧易的眼神毛毛的，像在看珍稀动物，后者打个激灵，浑身不自在。

　　当他看见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只是如此”的感觉，因为这富豪别墅和崔叔叔的小楼很像，不过大了一点。

　　摇头晃脑回到小楼，一股敬畏感油然而生。年叔从监控里看到小田站在别墅面前一动不动，动起两支老腿赶紧开门看情况，门刚打开，站着的少年突然做了个九十度鞠躬。

　　“年叔，这栋小楼是别墅！”年叔还没从惊吓里回魂，少年一转身绕着别墅走了一圈，除了没撒尿，跟小狗巡视地盘差不多。

　　年叔哭笑不得，敢情现在才知道。

　　该转的转完了，人肯消停了。

　　“四合院和别墅哪个贵一点啊，年叔？”

　　“比较不来呢。”可不就看是哪些人住。

　　“哦，这样啊。”还有点儿小失望。

　　“小田喜欢四合院？”

　　少年挠挠头，“也不是，就感觉这里好安静，人也少。”

　　“不过我其实喜欢安静，但是这有好多空地。”

　　年叔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少爷也是喜欢安静。空地多，没想好要做些什么。小田要是想到了就出出主意，这地空着不好看。”

　　咯咯咯的笑声弥散，少年目的达成，也是不遮掩。

　　......

　　没过几天，于田拿出当初在小县城里剩下的花种，扛着一把锄头在后地开工。

　　年叔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对着少年不停拍，前后左右，换个姿势都不放过。

　　于田觉得现在土光秃秃的，自己脏兮兮的，拍出来不好看，可以等长出花再拍。年叔摇摇头，彼一时的朝气和此一时的朝气不同，捧着花的少年和种花的少年也不同。

　　关键是有人很遗憾没能参与，等着看照片呢。